第195章 11.the skeleton key-08
「這樣,就有四個人了。」
柳弈拿起筆,在攤開的一張紙上寫下了一個名字,「張寓」。
他是一個67歲的老人,在城南開了一家大型超商。
張寓在去年十月上旬,在自家經營的超商的冷庫裡自殺,並在遺書上留下「寒冰地獄」這一個關鍵字。
然而老人的二子卻為了拿到老父的保險金,把凍死在冷庫裡的父親抱回經理辦公室,待到屍體解凍之後,把現場偽裝成因病猝死的樣子。
但死者的大兒子堅決認為自家老父的死因有可疑,於是委託法研所進行屍檢,這才讓柳弈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一系列與「地獄」有關的奇異的自殺案。
死者張寓沉迷賭博多年,但他本人對自己也算還有些自知之明,一直有想要戒賭的願望,但他的意志很不堅定,每次都是戒了沒兩個月,就又忍不住飛到馬交市去,繼續在牌桌上一擲千金。
於是,在大約四年前,張寓有一回在賭場裡輸了足有六位數,回家以後,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戒賭,為此還到X大附院看醫生,想要從心理醫生處尋求幫助。
而張寓當時遇到的醫生,正是嬴川。
大約是老人家覺得這麼一把年紀還沉迷賭博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四年前張寓到X大附院心理科求醫的時候,用的是一個叫做「黃大興」的假名。
今天下午,在一開始時,柳弈他們並沒有在門診系統裡查到「張寓」這個人。
不過張寓雖然沒用真實姓名求醫,但他填的手機號碼確實是他自己的。
林郁清林警官用手機號作為關鍵字搜了搜,還是順利地找到了與之匹配的患者,再打開門診病歷仔細看了看內容,然後他們斷定,這個名叫「黃大興」的人,就是張寓本人。
根據四年前的門診病歷記錄,當時嬴川並沒有給張寓診斷任何一種精神類疾病,更沒有給他開藥,而張寓也只到X大附院看了兩次診,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按理說,嬴川和張寓的交集也就僅僅止於此,好像就此再無半分瓜葛一般。
然而,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甚至連第四次也能稱為「巧合」的話,那真是騙鬼都不行了。
「現在,我們已經能確定,這三樁自殺案的死者,都曾經跟嬴川有過接觸。」
柳弈一邊說,一邊在「張寓」的名字後面補上備註——「四年前曾於嬴處求診」這一行字。
他的字寫得龍飛鳳舞,字形雖然裝得很漂亮,但若是讓不習慣了他字跡的人來看,簡直就跟天書似的,很難分辨出他寫的究竟是什麼。
「『寒冰地獄』的張寓,還有『血池地獄』的冉安寧,都曾經在嬴川那兒看過病。」
柳弈一邊說,一邊在兩人的名字下打了個下標。
「而『刀山地獄』的肖斌,則很可能是在網上的醫療論壇求診時,跟假冒『今令秋』身份的嬴川相識。」
他說著,抬頭看向自家小戚警官。
「其實,我覺得,我們還應該往前翻一翻全國各地這幾年來的自殺案,看還有沒有類似的獵奇自殺……」
戚山雨皺起眉,「你的意思是,很可能還不止這三樁?」
「我只是覺得,有這個可能性而已。」
柳弈聳了聳肩,「就憑嬴川那病態的控制欲和犯罪欲,不管他還做過什麼,我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戚山雨輕輕地點了點頭。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沒有證據。」
他將桌上的資料整理好,重新裝回到檔袋裡,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明明已經發現了嬴川這麼多的疑點,但偏偏沒有任何決定性的證據……」
現在柳弈和戚山雨已經找到了嬴川起碼和三樁自殺案的當事人認識的線索,也在最近兩件跟「導師」有關的殺人案裡,發現了嬴川的影子。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卻沒有任何一點能夠證明,嬴川就是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導師」,並且確確實實參與到了案件之中。
不過現在糾結也無用,柳弈乾脆換了個問題,「之前譚夫人跟我們說的,他妹妹那事……你怎麼看?」
他指的是譚夫人告訴他們,嬴川的妹妹精神失常,住到了精神病院裡,而且女孩兒曾經跟其他人提起,自己曾經看到她的哥哥殺人了的事情。
「精神病學方面的問題,你比我懂得多。」
戚山雨側頭看向柳弈,「你覺得,他妹妹說的是事實的可能性有多大?」
柳弈誠實地搖了搖頭,「沒看到病人以前,不太好判斷。」
「既然如此。」
戚山雨想了想,「這麼看來,我們很有必要去查一查嬴川的家庭情況了。」
「對。」
柳弈表示同意,「而且他的妹妹,我們也還是要見一見的……」
…… ……
……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沙發那邊忽然傳來了幾聲斷斷續續的悶哼。
柳弈和戚山雨回頭,發現原來是剛才直接在洗手間裡睡著了的小林警官,似乎終於醒過來了。
「唔、唔唔……」
林郁清看樣子還沒有徹底清醒,暈暈沉沉地翻了一個身,徑直從貴妃榻上撲了下來,但又奇蹟般地手腳並用穩住了自己,有些狼狽地扶著沙發趴跪在了地毯上。
「哎,你醒啦。」
柳弈過去將林郁清扶了起來,然後回頭對戚山雨說道:「給他泡杯牛奶吧。」
戚山雨轉身進廚房裡去了。
林郁清的牙連續疼了幾天,這幾天他只靠喝幾口稀粥度日,胃早就餓得反酸了。
而且剛才他心情不好,吃東西又快又急,都是囫圇往下嚥的,加上止痛藥吃多了有點兒胃腸道反應,這會兒只覺得兩眼發黑,胸悶悶脹,胃部還有一股酸脹氣兒直往嗓子眼冒。
「唔、唔……」
他攀住柳弈的胳膊,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洗、洗手間……我要吐了……」
柳弈一聽,連忙將人扶起來,連攙帶拖弄進了廁所裡,然後看著這位被區區蛀牙折磨得脫了形的小可憐兒抱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唉!早知道你胃不舒服,我剛才就應該讓你少吃點的。」
等林郁清都吐乾淨了,蔫噠噠地扶著馬桶水箱爬起來的時候,柳弈連忙遞給他一杯水,「簌簌口,小戚給你泡牛奶去了,喝了暖暖胃。」
小林警官耷拉著腦袋,走到洗手池前,接過柳弈遞給他的口杯漱了口,然後接水洗了把臉,又沾濕了爪子,用手指抓了抓自己鳥窩般的頭髮。
「來,擦擦臉。」
柳弈適時地遞給他一條乾淨的毛巾。
直到此時,林郁清因過度疲勞而混沌成一團漿糊的大腦,才終於算是基本能正常思考了。
他接過主人遞給他的毛巾,蒙在臉上,忽然眼眶一熱,鼻子一酸,一個沒忍住,又開始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下子輪到柳弈感到迷茫了:「哎,怎麼了?你哭什麼?」
「嗚嗚嗚嗚……」
他不問還好,一問,林郁清就哭得更傷心了。
「你……你和山雨在……在同居,對不對?」
林郁清用毛巾擋住自己狼狽的哭相,哽咽地說道:「我……我、我看到你們……的……牙刷放在……一起……」
柳弈了然地回頭,瞧見鏡子旁的置物架上放著他和戚山雨共用的大口杯,裡面插著一藍一黃兩把自動牙刷,「是啊,你說得沒錯。」
「嗚哇啊啊啊啊啊!!」
林郁清聞言,從飲泣變成了嚎啕,「我、我就知道!嗚嗚嗚!我就知道!!」
「行了行了,別哭別哭。」
柳弈一手圈過林郁清的脖子,將這娃摟進懷裡,「告訴柳哥,知道我和小戚在交往,你怎麼就這麼傷心呢?」
「我、我喜歡山雨啊!嗚嗚嗚……我……嗝!我、我喜歡他喜歡了好多年呢!」
林郁清倒是個實誠的孩子。
平常他面對暗戀多年的竹馬時,是萬萬沒有勇氣進行表白的。
但大概是柳弈平日裡給他的印象足夠親切而又足夠溫和的緣故,在面對情敵的時候,小林警官反而滿心都是一股不知哪來的衝動,一邊大哭,一邊將自己在心底裡壓了多年的話全給倒了出來。
「雖然柳法醫你、你……你很好……而且、平常對我也、也好……但……但我還是……還是喜歡山雨啊!」
柳弈:「……」
他抱著懷裡哭得一塌糊塗的林郁清,心中只覺一群神獸狂奔而過,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
雖然是個小情敵,但也總不能放任他就這麼一直嚎下去吧?
柳弈想了想,決定劍走偏鋒,來個釜底抽薪,絕了這位的念想。
「哎,小林啊。」
柳弈溫柔地拍了拍林郁清的肩膀,「我跟小戚在一起挺長時間了,感情很好,連房子都是一起買的……而且……」
他湊近小林警官那糊滿眼淚鼻涕的小臉,壞笑著眨了眨眼,壓低聲音說道:「而且那啥的時候,小戚也很享受我的服務,所以嘛,你懂的……」
「哎?」
林郁清睜大眼睛,眼淚還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但已經因為過度震驚,嚇得忘記繼續哭了。
一開始他聽到柳弈告訴他,兩人已經在一起挺長時間了的時候,還在痛心疾首於自己來得晚了。
但沒想到情敵的後半句卻告訴他,他家山雨很享受那啥啥……
「你、你的意思是……」
小林警官聲音顫顫地問道:「小戚他……不,我是說,……你、你是上面那個?」
「嗯哼~」
柳弈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回了他一聲高深莫測的哼笑,然後抓起毛巾的一角,一邊溫柔的替林郁清擦著哭花了的臉蛋兒,一邊柔聲安撫道:
「所以,別傷心了,你們倆只是『不合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