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0.1408-04
聽到袁嵐的問題,柳弈回過頭去,唇角一挑,只回了他三個字:「你說呢?」
袁嵐頓時打了個激靈。
這三字回答,可謂足夠意味深長了。
他忍不住順著柳弈的這句話,就兩人的關係展開了信息量堪比八點檔肥皂劇的豐富聯想,最後袁嵐將目光定格在兩人分提的幾個購物袋上,選擇了自認為最靠譜的一個猜測。
「你們,是……這個?」
袁主任左手拇指和食指扣成圈狀,右手食指往圈中戳了戳,比了個有些不雅的手勢。
柳弈只低低地嗤笑一聲,「呵。」
不否認就是承認了。
袁嵐先是一愣,然後喜形於色,咧開嘴,笑出了兩排白牙,只差沒有伸長胳膊,大喊三聲「Yahoo」了。
在得知柳弈和戚山雨的關係前,袁嵐一直把柳弈當成自己最強有力的假想敵。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對花孔雀似的袁大主任來說,病理鑒定科的柳弈簡直就是他鑽石王老五人設中的最大阻礙。
但是,現在他知道,柳弈其實是個Gay,不僅不喜歡女人,而且還名草有主,連同居物件都有了!
這就意味著,就算柳主任年紀比他輕、長得比他俊、錢包比他鼓、學歷比他高又如何?只要柳弈他喜歡的不是妹子,那就根本跟他構不成競爭關係了呀!
一想到柳弈沒法跟自己一樣,享受溫香軟玉左擁右抱的銷魂滋味,袁嵐就單方面獲得了精神勝利的愉悅感,連帶著對柳主任的敵意都消弭了大半,甚至不知從哪裡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兩人以後或許還能交個朋友。
十五分鐘後,袁嵐進了柳弈的家門。
戚蓁蓁還抱著桶薯片在看電視,聽到開門的聲音,噔噔噔跑過來,看到除了自家哥哥和嫂子之外,還多了個陌生人,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跟袁嵐打了招呼之後,就又回去繼續看她的綜藝了。
因為忽然多了個一米八幾的漢子來蹭飯,戚山雨只得在原本計畫的菜譜裡多加上兩道,到家以後,他就直接鑽進了廚房,忙活晚飯去了。
柳弈先給自己和自家小戚警官泡了杯檸檬水,然後想了想,又勉為其難地給「客人」也倒了一杯。
做完這些以後,他無所事事地端著杯子在屋裡繞了兩圈,覺得頗為無聊,乾脆也溜進廚房,名曰幫忙,實則騷擾自家戀人去了。
袁嵐自然不可能跟著柳弈一起進廚房。
他只得坐在客廳沙發上,陪著小姑娘一起看那個鬧哄哄的綜藝節目。
戚蓁蓁看的是一個選秀節目的決賽重播。
這檔節目名叫《明日之星》。
它直接複製了隔壁造星大國某個十分火爆的綜藝模式,從各大藝術院校裡找來百來個二十來歲的「素人」,都是些外表俊俏,身材高挑的年輕人,然後送進某影視基地,再找來兩個名導,兩個資深演員,對他們進行為期三個月的集中培訓,一邊訓練一邊考核表演、臺詞、體態乃至於歌舞,隔三差五篩掉一批人。
留到最後的十幾個年輕演員,則要在直播的決賽裡參加某部電影的試鏡,再由導演即刻公佈通過面試的名單,被選上的男孩們,則獲得了影視圈「出道」的機會。
《明日之星》裡有幾個人氣很高的年輕人,頗有流量明星的潛力,沒到決賽就已經紅出了圈,在各大媒體上刷足了存在感。
連戚蓁蓁這麼一個沒時間追看節目的高三學生,也對幾個熱門選手認了個眼熟,還暗搓搓地「認領」了長得最乖的一個男孩兒。她聽說自己欣賞的那小男生試鏡成功,獲得了出道名額,才決定一定要看一看這場決賽。
戚蓁蓁抱著薯片罐子,哢嚓哢嚓看得很投入,但袁嵐卻睏得想打瞌睡。
可憐他一個隻愛漂亮姑娘的24K純種直男,實在對節目裡那些二十啷當歲的男選手連一毫克的興趣都沒有。
連難得出場的幾個女嘉賓,也都是四十歲開外的業界前輩,雖說大都保養得宜、風韻猶存,但不是袁嵐感興趣的類型。
實在閑得無聊,袁嵐只好找戚蓁蓁搭訕。
「哎,是岑晉啊,長得很帥嘛。」
他好容易在選秀節目裡看到一個他認識的嘉賓,連忙借題發揮,「蓁蓁啊,你喜歡他嗎?」
「哦,岑晉啊。」
戚蓁蓁一邊擦著手指上沾的薯片碎末,一邊回答,「不怎麼喜歡。」
說著,她朝袁大主任淡淡一笑,「他緋聞很多,我不喜歡花心的男人。」
袁嵐:「……」
是的,岑晉是娛樂圈裡出了名的「肉食男」,出道十年,和他傳過緋聞的女星起碼得有兩位數,雖然其中多半是炒作CP、互惠互利的關係,但也不乏被狗仔隊拍到同框石錘的,「花心」和「愛玩」的名聲,已經成了他人盡皆知的標籤,死死貼在他身上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袁嵐的心理作用,雖然戚蓁蓁評價的明明是岑大明星,但袁主任總覺得,自己的膝蓋好像也在隱隱作疼。
不過花了半分鐘,戚妹妹就將客人拋給她的話題直接聊死,她也不再理會袁主任,繼續專心地看電視去了。
袁嵐十分沮喪,覺得自己今日大概是八字不宜泡妞,只能活動活動筋骨,從沙發上站起身。
然後,他一扭頭,就看到了在廚房裡黏糊著的兩人。
戚山雨用筷子夾起一小塊炸成金黃色的糕點,吹了吹,遞到柳弈嘴邊。
柳弈很自然地張開口,接了戀人的投餵,腮幫子鼓動兩下,然後一雙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朝戚山雨連連點頭。
袁嵐還是第一次見到柳主任這麼個溫柔甜蜜的樣子,完全跟平時和自己拍桌子吵架時的模樣判若兩人,齁得他一口氣沒喘上來,翻了個白眼,又「吧唧」一下倒回了沙發裡。
——媽的,這也太閃了,簡直要瞎了!
袁主任感到自己脆弱的小心臟受到了一次暴擊。
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袁嵐身為一隻不請自來的大號電燈泡,幾乎每一分鐘都被柳弈和戚山雨秀恩愛閃一臉。
比方說,他在吃飯的時候,剛嘗了一口戚警官做的紅燒魚,被那皮脆肉嫩醬汁濃郁的口感驚豔了一下,抬頭想要稱讚兩句,卻看到戚山雨一伸筷子,把魚腹最嫩的一塊肉給夾了下來,剔去魚刺,放進了柳弈的碗裡。
——嚓!連我女票都沒幫我挑過魚刺!
袁嵐哼唧了一聲,一口咬住筷子尖,把木筷子咬得咯吱咯吱響。
諸如此類的事情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後,袁某人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豔羨,最後已然可以冷靜地漠視了。
吃完晚飯之後,戚山雨準備開車送妹妹回學校,袁嵐則生怕前女友還在他公寓門口盯梢,死乞白賴待在柳弈家裡,打算磨蹭到九點再回家。
「不錯嘛,戚警官可真是個好男人啊!」
等戚山雨和戚蓁蓁出門以後,袁嵐端著他的杯子,一邊喝著檸檬水,一邊酸溜溜地說道。
「嗯,小戚當然很好。」
柳弈點了點頭,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尤其是跟你比起來。」
袁嵐登時怒了,「嚓,你這後半句不說是會死啊!」
柳弈和袁嵐死對頭當得久了,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立刻你來我往地互懟了幾句。
然而兩人說的都是些毫無營養的抬杠,講到後來,連自己都感到他們的對話十分幼稚,又默契地住了嘴。
「哼,有對象了不起哦!」
袁嵐坐在沙發上,看柳弈到陽臺收衣服,然後抱著兩人份的乾淨衣服回來,堆到旁邊一張空沙發上,一邊哼歌一邊開始疊,簡直左臉寫著「滋潤」,右臉寫著「幸福」的樣子,心中那個羡慕嫉妒恨,感到自己已經比茶杯裡的檸檬片還要酸了。
「改明兒我就找個溫柔漂亮做飯還好吃的妹子,娶回家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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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2日,距離柳弈準備去獅城還有三天。
這天傍晚,柳弈剛剛吃完晚飯,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
「喂,柳主任。」
電話是他科裡的女法醫馮鈴打來的,柳弈一接通電話,她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這邊有個很奇怪的自殺案,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馮鈴跟柳弈雖然是上下級,但她比柳弈還要年長兩歲,兩人相處的時候更像是同齡的朋友,關係相當不錯。
她知道柳弈對鑫海市最近這兩年來發生的異常自殺案格外關注,所以當自己遇到類似的案件時,第一時間想到應該知會他一聲。
果然,柳弈立刻來了精神,「是什麼樣的自殺?」
「嗯,應該怎麼說呢……」
馮鈴沉思了一下,「自殺者是個年輕男性,死因是煤氣中毒,但是他把現場佈置得很奇怪……」
她頓了頓,組織了一下措辭,「簡直好像是在模仿某種地獄的場景似的。」
半小時以後,柳弈趕到了馮鈴負責的自殺案現場。
這一樁自殺案,發生在鑫海市老城區的一棟九層高的民宅最頂層。
死者名叫冉安寧,今年二十六歲,獨身獨居,是本地某雜誌社的簽約攝影師。
他平常負責拍攝雜誌遊記欄目的風景和建築物照片,偶爾也接一些人物寫真或者商業廣告照,賺得不算多,不過冉安寧父母雙亡,又無妻無子,完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以他的收入情況,養活自己是不成問題的。
冉安寧是死在自己家裡的。
他住的房子是父母留下的遺產,面積不大,只有四十多平米,一室兩廳,客廳和房間都很逼仄。
這套小房子以前是某紡織廠的職工福利房,整棟樓的樓齡超過三十年,外牆水泥都已經隱隱有了些裂痕,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被市政規劃到危房的範疇內,強制要求進行修葺或者搬遷了。
柳弈到達事發的居民樓,一口氣爬到九樓的時候,警方已經清場完畢,馮鈴等幾名法醫,也已經將現場初步勘察過了。
發現屍體的902室房門大敞,柳弈一眼就看見了屋中滿目的紅色。
902室的地板上,淌滿了深及腳踝的鮮紅液體,馮鈴和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官全都蹬著橡膠靴,站在鮮紅的積水中。
「這是怎麼回事?」
柳弈站在門外,出聲朝馮鈴問道。
以他的經驗,從顏色來判斷,這些積水應該不是血,更準確的說,起碼不可能全是血。
「啊,柳主任,你來了。」
馮鈴讓人給柳弈遞了對橡膠靴,示意他換上,「這水是屋主自己搞的,我說的『異常』,就是指這個。」
柳弈換好鞋子,淌水進了屋。
水是從洗手間漫出來的。
直到警方破門而入為止,洗手間的水龍頭一直開著,排水用的地漏卻被人用塞子和膠布完全封上了,水從洗手間裡漫出,然後很快將整間房子都泡進了水裡。
「水把地板給泡透了,一直漏到樓下去了。」
馮鈴向自家科主任簡單解釋情況。
「樓下的鄰居上來敲門,聽到裡面有水流聲,卻沒人來應門,於是報了警,員警上來把門給撬開了,然後在主臥裡找到了屋主冉安寧的屍體。」
她一邊說著,一邊引著柳弈往靠南的一個房間走去。
雖說是主臥,但實際上,那間房的面積很小,佈置也非常簡單,一眼就能看到底。
房間正中放了一張一米五的雙人床,上面仰躺著一個男人。
直到看到死者,柳弈才知道馮鈴在電話中所說的「煤氣中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死者冉安寧,身材高挑而略偏瘦削,模樣也長得頗為俊俏,但此時,他的死相卻非常詭異——他的整個腦袋被一個淡紫色的透明垃圾袋罩住,袋口的鬆緊繩收緊,卡在下頜處,繩結已經勒進了他脖子的皮肉裡。
一隻火鍋店裡常用的小煤氣罐就擱在他的枕頭旁,一根玫紅色的橡膠管子一端連接著閥口,另一端伸進了套在死者頭部的紫色垃圾袋中。
馮鈴指了指床上的小鋼罐,「煤氣罐的閥口是打開的。」
「嗯,死因沒有可疑嗎?」
柳弈皺了皺眉,「有沒有他殺的可能性?」
事實上,雖然理論上用塑膠袋罩住頭部,再將煤氣導入袋中致一氧化碳中毒的方法,確實是可行的。但實際上,幾乎沒有人會採用這個辦法自殺。
那是因為,人有自我保護的本能,而一氧化碳中毒的過程非常痛苦,自殺者在感受到窒息的痛苦時,往往會下意識掙扎,而不管是蒙頭用的塑膠袋,還是連通煤氣罐的管子,都很容易掙脫,然後導致自殺失敗,所以,這還是柳弈第一次看到面前青年的這種匪夷所思的死相。
「看現場環境,還是考慮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
馮鈴回答,「員警破門進來時,木門和防盜門都是從裡側反鎖住的,而且他家的門還是那種老式的插銷鎖,從門外根本沒法插上。」
她說著,抬手指了指窗戶,「你看,所有的窗戶都裝了防盜網,我們都檢查過,沒有發現能出入的地方。」
隨後,馮鈴又指向床頭櫃,「櫃子上還有安眠藥的空瓶子和沒喝完的水杯,我覺得,他可能是死前吃了大量的安眠藥,在意識進入迷糊狀態時,才打開煤氣閥的,所以才沒有明顯的掙扎。」
柳弈皺起眉,「死者的安眠藥是從哪裡來的?」
「哦,關於這點……」
馮鈴回答道:「冉安寧有抑鬱症,這幾年一直都在服藥治療,安眠藥和抗抑鬱藥都是醫生給他開的。」
她朝牆邊書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抽屜裡還有冉安寧的病歷資料呢。」
「原來是這樣。」
柳弈想了想,又問道:「那麼,滿屋子的水是怎麼回事?如果只是為了讓樓下的鄰居儘早發現他的屍體的話,把水龍頭開著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非要把積水給弄成鮮紅色呢?」
馮鈴點了點頭,「我把你叫來,就是因為這個。」
她朝柳弈勾了勾手指,讓他跟自己過來。
馮鈴將柳弈領到了另一個小一些的房間。
死者冉安寧將這個小房間佈置成了書房。
大約只有六平米大小的房間裡,窗臺邊放了一張學生用的帶抽屜的小書桌,而剩下的兩面分別是書櫃和雜物櫃,陳設十分簡單,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簡陋了。
但如此簡單且逼仄的小書房中,卻掛了一個兩米見方的巨大畫框,足足占了半面牆壁。
畫框裡裝裱的內容,絕對不是一般人家會選用的裝飾畫。
畫面中心是一個裝滿鮮血的池塘,池中堆疊著幾十具男人和女人的屍體,白花花的殘破軀體浸泡在鮮紅的血水中,旁邊還有幾個青面獠牙的小鬼,正伸出帶著倒勾的長竹竿,攪動池水中的肉塊——這場面,活脫脫就是傳說中的血池地獄。
看到書房牆上掛畫的瞬間,柳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所以,死者是為了模仿畫中血池地獄的場景,才把自己的家整個泡進水裡,而且還要將積水弄成鮮紅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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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鄰居報警還算及時的緣故,冉安寧的屍體發現得很早,法醫推定,距離他的死亡時間,大約只過了三、四個小時而已。
冉安寧的肌肉、內臟及血液都呈現出一種十分豔麗的櫻桃紅色,血液中碳氧血紅蛋白濃度很高,完全符合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屍檢特徵。
仔細勘察過現場以後,員警確認屋中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加上冉安寧有多年的抑鬱症病史,最後警方斷定他確實死於自殺,死因並無可疑之處,這個案子到此就算是了結了。
但是,柳弈卻總覺得,這一樁仿佛三流地攤文學橋段的獵奇自殺案,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他和馮鈴在冉安寧的遺體上,發現了一處新鮮的傷痕。
那是一處燙傷,位於冉安寧的左側肩膀上,在脫掉死者的衣服前,傷痕能夠被襯衣的袖管完全遮住。
該處燙傷邊界分明,而且形狀十分清晰,完全就是一個長約五釐米,寬約三釐米的長方形,簡直跟古時烙鐵印下的痕跡一樣,讓人一看就覺得不像是意外造成的。
「這個,是死者自己燙的吧?」
馮鈴一邊用尺子量度著燙傷的範圍,一邊分析道:「傷口邊緣充血很明顯,看樣子,應該是在自殺前不久才燙的。」
她抬手在自己的肩上比劃了一下,又疑惑地問道:「可是,就算是自殘,為什麼要燙在肩膀這個位置呢?」
對於馮鈴的疑問,柳弈一時間也想不通。
而唯一能告訴他們答案的冉安寧本人,此時正躺在屍檢臺上,再也不可能說出一句話了。
…… ……
……
做完屍檢之後,柳弈又仔細地翻看了從自殺現場帶回來的死者的病歷。
早在四年之前,冉安寧就在X大附一院心理科診斷出患有中度抑鬱症,並伴有嚴重的失眠,需要長期服用安眠藥和抗抑鬱藥維持治療。
從病歷記錄來看,冉安寧總體稱得上是個肯遵醫囑並且積極配合治療的患者。
他的複診還算規律,大約半月一次,一共吃過三種安眠藥和兩種抗抑鬱藥,醫生會根據他症狀的嚴重程度而調整治療方案。
「奇怪了……」
柳弈從時間最近的一本開始,倒著往前翻冉安寧的門診病歷,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
「沒看到他有自殺或者自殘的傾向啊……」
根據統計學資料,抑鬱症的患者的自殺率約為15%,很多人會多次嘗試自殺,並且平均每四次的自殺嘗試裡,就會有一次成功。
不過,冉安寧的病程已經相當長,而且上一次的複查是在十五天前,從複診記錄還有用藥方案來看,他的抑鬱症症狀控制得還算穩定,沒有明顯的加重跡象。
對於他會突然用這麼極端而且痛苦的方法自殺,恐怕連他的主治醫生都會感到詫異。
柳弈一邊琢磨著,一邊一本一本地往前翻著病歷。
看得出來,冉安寧應該是個性格非常較真,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兒強迫症的人。
他把整整四年零五個月的病歷都保存得很好,還按照時間順序摞得整整齊齊,連各種檢查報告和心理量表都工工整整地黏貼在病歷的附頁上,還在左上角用紅筆標注出時間。
心理科的門診病歷有一個固定格式的範本,四年下來,冉安寧的病程記錄大同小異,只在死者對自己的症狀主訴中有比較明顯的區別。
柳弈很快翻到了最後一本,也就是死者四年前最早的病歷。
忽然,他的手指停了下來,雙眼睜大,瞳孔也因震驚而條件反射地微微收縮。
他在病歷裡,看到了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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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星期三,柳弈出發前往獅城的日子。
他的航班起飛時間是早上九點二十分,因為是國際航班,連上過海關的耗時,他起碼得整整提前兩個小時到機場才算保險。
鑫海市的機場離市區足有五十公里遠,就算走機場高速,也要花上個把小時,於是戚山雨只得跟頭兒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天濛濛亮就出門,將柳弈早早地載到機場去。
戚山雨將柳弈送到安檢口,目送他過了安檢之後,才從機場折返回市局上班。
等戚山雨回到市局時,柳弈的航班也準時起飛了。
獅城距離鑫海市並不算遠,飛機在天上飛上五個小時就能到了。
然而,就在柳弈坐著飛機穿越大海的時候,鑫海市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國的大事。
上午十點,在市中心一條繁華商業街的百貨大樓裡,某世界知名品牌香水在華國的首家旗艦店正式剪綵開業。
新店營業的首日,該香水品牌特地邀請了他們在華國的形象大使到場宣傳,還在百貨大樓裡舉行了一個路演活動,並且全程進行網上直播。
代言香水的品牌大使,是一個名叫Layla Lynn的女明星。
林蕾娜小姐年方二十,出生港城,混有四分之一的英吉利血統,身高腿長,身材曲線特別玲瓏,長相算不得絕頂漂亮,但五官輪廓深刻,非常合適濃豔的妝容,外形很具辨識度。
她十幾歲的時候就出道當平面模特,後來在一部商戰劇裡演了個性格潑辣的富家千金,意外走紅,開始轉戰影視圈。
這幾年她沒擔過一番,但演過的幾個女配角評價都還不錯,竟是罕見地憑著「惡女」路線,在圈子裡站穩了腳跟。
這一次,林蕾娜小姐受香水品牌的邀請參加新店開業典禮,她按照預先準備好的流程,致辭、剪綵、拍照,然後登上設置在百貨大樓大門前的路演舞臺,開始與觀眾互動。
在幾個簡單的小遊戲後,主持人隨機抽選了兩名幸運觀眾上臺,讓林蕾娜小姐給幸運兒親手發禮物。
雖然主持人說是「隨機」抽選,但這畢竟是個網路直播節目,無論如何都得講究視覺效果,所以抽選上臺的兩人,其實都是品牌方提前安排好的托兒,皆是二十來歲的清秀姑娘,外形和氣質都十分出挑。
舞臺之上,林蕾娜小姐從助理手裡拿過兩個小紙袋,給兩個姑娘一人分了一隻,然後,她又取過另外一個袋子,從裡面拿出一隻香水瓶子,對台下的觀眾笑道:「大家看,我這支粉紅色的是櫻花香味的,名字叫婉約。」
說著她看向兩名幸運觀眾,「不知她們拿到的又是什麼香味呢?」
兩個托兒是早就經過排練的,其中一個女孩兒很自然的伸出手,從袋子裡取出一支淡藍色的香水。
林蕾娜小姐立刻按照臺本,裝出驚喜的表情:「哇哦,是海洋之風,這味道我很喜歡。」
這時另一個女孩也將手伸進袋子裡,想將淺金色的果香味香水瓶拿出來。
然而,在摸到磨砂質感的玻璃瓶前,她的手指卻先觸到了一個冷冰冰、軟綿綿的東西。
女孩大吃一驚,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將手裡的紙袋扔了出去。
袋子掉落在地上,伴隨著玻璃器皿摔碎的聲音,一個東西從袋口滾出,被網路直播的高清鏡頭拍了個一清二楚。
於是,半小時之後,從直播裡剪輯出來的二十秒視頻被各網路平臺頂到了熱搜首位,並且引起了如同海嘯一般的軒然大波——鑫海市某商場路演驚現人耳,網友疑系當紅男星岑晉之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