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8.wrong turn-36
戚蓁蓁不知自己到底在何處,只看到遠處稀稀落落的幾點燈光。
在黑暗和陌生的環境之中,她只覺得那些燈光好像荒墳間零星搖曳的鬼火,暗得令人恐懼,遠得令人絕望。
她不敢朝著有光的地方跑,只能跟一頭不辨方向的鳶子一般,悶頭往草木最茂盛的地方沒命兒的逃。
小姑娘聽到身後傳來男人追趕時踩踏草木的急促的腳步聲,心中又怕又慌,亂得根本無法思考,只能憑著強烈的求生本能,不顧一切地拔足狂奔。
在逃跑的期間,戚蓁蓁被樹根斷枝絆倒了好幾次,然後又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往前跑,不過她身材瘦削,又專往隱蔽物和障礙物多的樹林子裡鑽,身高接近一米九、體重將近二百斤的面具,在這種地方,反而很難活動開,竟然就硬是讓戚蓁蓁跑在他前頭,差了十來步,愣是追不上。
那時,戚蓁蓁覺得自己好像跑了很遠很遠,但後來警方進行調查的時候,拿尺子在地圖上一比劃,才確定從女孩兒墜崖的地點,到面具租下的別墅,兩者的直線距離,才不過只有五十米左右。
雖然這片別墅區算得上偏僻,但也不是杳無人煙的。
面具不敢拔槍。
一是他對自己的槍法沒有那麼自信,在這到處是樹又光照昏暗的地方,他不覺得自己能輕易打中前面蛇形跑位的戚蓁蓁;二是他開槍的話,難保槍聲不會驚動附近的人,到時候要收拾起來可就麻煩了,而且一個不小心,還很可能會驚動警方,暴露自己的所在。
面具就像隻風箏一樣,追著戚蓁蓁在密林裡跑了一段時間。
就在他氣到幾近發狂,不管不顧打算掏槍的時候,他面前的小姑娘忽然發出一聲慘叫,然後身形一墜,整個人在他的面前不見了蹤影。
面具連忙快跑幾步,追到少女消失的地方,一看才發覺,前面是一處陡峭的懸崖,從他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到下方一片黑黢黢的,根本瞧不見底兒。
他不敢再追,連忙原路折返,自己租的別墅也不去了,直接回了他在蠣山港的倉庫,打算立刻轉移。
對於他們這些窮凶極惡,長期以殺人為樂的連環殺人犯來說,不管在米帝、白銀國、南米洲還是華國,他每一回都能順利逃過警方的追捕,除了反偵察意識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非常非常的謹慎,在任何可能暴露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考慮的是如何落跑。
雖然戚蓁蓁墜下的山崖看起來很陡峭,但只要他沒看到女孩兒的屍體,就不能肯定對方一定已經死了——萬一她真的那麼命大,不僅沒死,還被人救了起來,那麼她一定會告訴警方他的藏身之所。
因為被戚蓁蓁跑了的關係,面具回到倉庫的時候,情緒非常暴躁。
他先是對馬雲生的妻子傅芸芸一頓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罵,中英文夾雜,狠狠發洩了一通,將可憐的女人打了個半死之後,才撇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婦人,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當時傅芸芸已經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幾乎只剩一口氣了。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在經歷了十多天的長久折磨之後,她終於也要和她的老父、丈夫和兒子一樣,死在這人的手裡了。
——可、可是……我的小女兒……
傅芸芸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竭力抬頭,想再看一看自己那個蜷縮在牆腳,連哭都哭不出聲音的幼女。
而就在她抬頭的時候,她看到了腳邊打翻的狗食盤。
裡面的粥水淋淋瀝瀝地灑在盤子旁邊,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潑墨狀的痕跡。
——「這樣,等我的屍體被人找到的時候,他們就會知道,你們在哪裡了……」
在意識漸漸模糊時,傅芸芸忽然想起,那個被她誘騙的女孩兒,在不久前,曾經說過這一句話。
她拼著最後一點兒力氣,掙扎著,艱難地用被捆紮在身後的手指,蘸著灑落在地面上的粥水,在自己的裙擺上,寫下了「二喬山」三個字。
這個地名,是傅芸芸剛才從面具口中聽到的。
她聽他說,那女孩兒被他帶去了二喬山,然後掉下山了。
——如果……如果那孩子還活著的話……
……
面具將所有東西裝上車,又將已經嚇得不會哭、不會叫的馬家小女兒綁到車上,再次折返回倉庫,看到傅芸芸倒臥在地上,意識模糊,已經一動都不會動了。
他抓住女人的頭髮,將她的臉拽起,在她的脖子上連割兩刀,劃開了傅芸芸的咽喉。
血液噴薄而出,將地板完全染紅,留下了一大片血泊。
面具等到傅芸芸身上的血快要流光之後,才拖著女人的屍體,硬是塞進了先前戚蓁蓁進不去的大行李箱裡,然後拉著箱子,一起帶上了車。
再之後,就是面具帶著一死一活兩個人質,轉移到他在龍吞鎮的出租屋裡。
等他覺得自己已經安全了以後,他才帶著戚蓁蓁的手機,和不久前逼迫少女錄下的求救音訊,來到市局附近,撥通了戚山雨的電話,公然向警方發出挑釁。
做完了這一切,面具回到龍吞鎮,和龍吞港的經理取得聯繫,打算第二日晚上就逃離華國,偷渡到東南亞某島國去。
只是面具壓根兒沒料到,除了警方之外,邛樂池和他的安保公司,也一直在追查這個案子。
他在出入龍吞港的時候,因為體型顯眼,舉止可疑的緣故,被邛樂池公司裡的一個保安盯上,並且很快將這個情報轉達到了專案組處,才有了後來沈遵帶隊追捕,面具失足摔下陽臺,頸椎骨折身亡的結局。
……
至此,這一樁前因後果延續了整整十三年,範圍跨越了一片大洋,涉及的人命直逼兩位數的連環殺人案,才算終於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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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山雨手臂的肌肉拉傷不算很嚴重,三角巾掛到次日,就可以摘掉了。
不過他的傷雖然好得快,但戚山雨卻在找到戚蓁蓁的第二天中午,在隨便吃了一碗麵條後,忽然感到胃部一陣抽疼,然後吐了個天翻地覆。
吐完以後,他的胃非但沒有覺得舒服一點,反而更加難受,到了傍晚,已經連稀粥都咽不下去,簡直到了喝一口水都想吐的程度。
柳弈讓自家戀人給嚇了一跳,押著人連夜去看急診,得出的結論是壓力性胃炎——戚山雨最近這些日子,精神繃得過緊,又太過勞累,以至於壓力解除之後,一直靠毅力硬撐到極限的身體才驟然累垮,來了個病來如山倒。
一開始戚山雨還覺得只是胃不舒服而已,算不得多大的毛病,柳弈讓他請假休息的時候,他還很為難的說,現在專案組裡的事情還很多,他這只是小問題,請假不太合適。
然而,他的這份堅持,在吐到後來,開始出現頭暈、睏倦和發燒時,就不得已只好妥協了。
大約是體諒到戚山雨最近實在太辛苦了,沈遵在電話裡聽了他的情況,十分順遂地就給他批了假,而且還大手一揮,將原本三天的病假給他延長了一下,讓他好好休養個十天半個月再回來,順便還可以照顧照顧還在醫院住院的戚妹妹。
柳弈壓著戚山雨在醫院打了一晚上點滴,又安排好了戚蓁蓁的住院陪護事宜,快到天亮時,才將病得蔫了吧唧活像一株缺水豆芽的自家寶貝兒領回了家。
掛過輸液以後,戚山雨胃疼和嘔吐的症狀緩解了許多,只是人還是累得連說話都感到費力。到家以後,他勉強支持著到浴室裡胡亂洗漱了一番,然後一頭栽到柳弈主臥的床上,蒙起被子,睡了個天昏地暗、人事不省。
他這一覺實在睡得很沉很香,期間斷斷續續地做了幾個夢,但都因為實在累得睜不開眼了,以至於那些亂夢都未能將他從深度睡眠中弄醒。
戚山雨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朦朦朧朧中,他感到有人在輕手輕腳地擺弄他。
那人先是用個涼颼颼的東西在自己的額頭上貼了一下,然後又用溫熱而濕潤的布料幫他擦拭額頭、頸項和背脊,待到一雙手不規矩地開始扒拉他的褲子的時候,戚山雨終於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抓住那隻直往他褲縫裡溜的手,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
「柳哥……」
他從被窩裡抽出柳弈的爪子,含含糊糊地說道:「你在幹嘛?」
看到戚山雨竟然醒了,柳弈有些遺憾地撅了撅嘴。
他坐在床沿上,伸手摸摸戀人的額頭,「你還在發燒呢,我想幫你上藥。」
戚山雨翻身,從被窩裡坐起。
他感覺了一下,覺得身體情況已經好多了,鬧騰了一晚上的胃總算消停了,除了腦袋還有點兒發脹,手腳也酸軟乏力之外,似乎沒覺出什麼明顯的不適來。
「上藥?」他隨口問了一句。
「對。」
柳弈手指一翻,變戲法似的抖出兩個小塑封包裝,「剛準備給你用這個呢。」
戚山雨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那竟然是兩顆兒童用的退燒栓劑。
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喲?」
柳弈眉毛挑起,「害羞了?」
他伸腿一邁,跨坐到戚山雨的腰上,手掌捧著他的臉頰,瞇起眼睛,危險地笑道:「我怎麼記得,之前曾經有人,就把這玩意兒塞進我『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