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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罪者》第119章
第119章 8.wrong turn-12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孫明志必然曾經和這個『危險』接觸過,不管是什麼方式,只要是曾經接觸過,就有可能會留下痕跡。」

  沈遵說著,掏出煙盒,從裡頭抖出一根叼在嘴裡點燃,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現在開始,從孫明志在出獄一段時間前曾經接觸過什麼人開始查,不要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因為工作壓力山大,而且需要提神的緣故,在場的刑警裡,幾乎人人都是老煙槍,眼見著頭兒無視會議室禁煙的規定,帶頭開始吞雲吐霧,都覺得嗓子發癢,有幾個人按捺不住,好似漫不經心一般,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動作自然而迅速的點上,也抽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裡煙霧繚繞,焦油和尼古丁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之中,簡直讓人不由得擔心他們頭頂的煙霧感應裝置會不會被濃煙觸發,兜頭噴所有人一臉水。

  不過顯然他們在會議室裡抽煙這事兒早就不是頭回幹了,煙霧感應裝置也沒來給眾人添亂,警官們一根一根地抽著煙,開始分析討論案件細節。

  「無論兇手究竟是不是宋文星的獨生子宋珽。」

  戚山雨作為會議室裡極少數到現在還沒有掏煙的刑警,他表情平靜,看不出一點兒多餘的情緒。

  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孫明志和他的妹妹、妹夫一家的死,九成與當年那樁金鋪搶劫殺人案有關,而戚山雨的父親,就是在那樁案件裡犧牲的。

  雖然老戚警官當年的殉職並不屬於回避制度中的情況,但他們在調查案子的時候,就必然需要重新翻查十多年前的舊案,不用說也知道,戚山雨在翻閱卷宗、走訪證人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重新面對自己父親犧牲的種種細節,那滋味絕對不會好受。

  但因為戚山雨一直都表現得很冷靜,絲毫沒有讓那樁十幾年前的舊案影響到他的辦案狀態,這份胸襟和氣量,眾人看在眼裡,都感到很是服氣,連刑警隊隊長沈遵也在私下裡和安平東說:後生可畏,小戚這小年輕,以後一定是個能成大器的。

  「但既然這是一樁入室殺人放火案,那麼我覺得,兇手應該不會貿貿然直接闖入孫婉麗家,他在下手之前,一定觀察監視了孫家很長一段時間。」

  戚山雨說道,「我覺得,可以從那些近期才出現在鎮上的生面孔下手,特別是在孫明志出獄後的那段時間裡。」

  「唔,小戚說得有道理,除了出入過孫宅的親戚朋友之外,經常在附近出沒的人也不能放過。」

  沈遵將煙屁股丟進了臨時充當煙灰缸的空筆筒裡,又抖出第二根點上。

  「你們等會兒分兩個小組出去,把孫家附近派快遞的、送外賣的、跑腿兒的、做家政的、裝網路的、修水管的、查煤氣水錶電錶的全都篩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可疑人物——尤其注意其中有沒有與宋珽年紀和外形相近的!」

  實際上,與許多犯罪調查類經典美劇的情節截然不同,刑警查案,絕不是坐在辦公室裡拍拍腦袋,就如有神助一般,靈光一現,立刻就能得悉真相、逮到真凶的。

  他們的辦案過程其實非常枯燥而且繁瑣,全靠大量的走訪、問詢和調查,一點點挖掘線索,找到每一個可疑人員,再排除掉所有的干擾項之後,鎖定目標,找出真凶。

  在一些比較複雜的案件裡面,他們甚至要逐一詢問和排查上百號人。

  而且,因為人的記憶有順時遺忘的特點,比如你一般能回憶起自己昨晚吃了什麼菜,但若是問一周前某天的晚飯菜單,則有大半的人根本想不起來。所以,案件拖得越久,警方能獲得的線索就越少,線索的謬誤和偏差度也越高。

  這就意味著,刑警們必須在短時間內大量、細緻甚至多次地對相關人員進行走訪調查,並且迅速將各種瑣碎的線索進行整合串聯,抽絲剝繭——要做到這些,究竟有多麼困難和辛苦,從未體驗過的人往往難以想像。

  「行,我知道了。」

  安平東一邊回答,一邊將領導的指示記在了備忘錄上,同時已經在心中安排好了應該派誰去幹這些活兒。

  一眾警官又討論了好一會兒,直到沈遵快要抽完了他的第三支煙,才好像忽然想起參加會議的還有個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學與人格側寫顧問一樣,扭頭看向一直沒有發過言的嬴川。

  「嬴教授。」

  沈遵熟練地彈掉一截煙灰,慢悠悠地地說道:「還沒請教,你有什麼高見沒有?」

  其實經過上一樁連環殺人案,沈遵已經對這位空有一堆名頭和光環,但實際上真是屁用沒有的所謂顧問,實在是膩歪得不行了。

  偏偏嬴川好像跟「上頭」的關係不錯,即便這樣都沒法將這位大教授一腳踹開,還得跟尊佛爺似的供著,連開會都得讓人參加不算,還不能真把他當成個透明人,來個視而不見。

  「在偵察方面,我是外行。」

  嬴川微微一笑。

  他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在座眾人剛才是在故意忽略他的存在一般,笑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連被沈遵點到名字,也只是謙遜地客氣了一句。

  沈遵瞅了嬴川一眼,以為他經過上一回的教訓,這次是打算安靜到底了,在心裡默默來了句「算你識相」,就別開頭,就要繼續無視對方的時候,就聽見這位市局的特聘顧問又補了一個詞,「不過」。

  「不過,」嬴川笑著說道:「關於兇手的身份,我有個猜測。」

  「哦?」沈遵回了一個單音節,語氣聽起來興趣缺缺,表情也只差沒在臉上直接寫一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了。

  「我剛才聽柳主任分析屍檢結果的時候,注意到一個細節。」

  嬴川說話的時候,特地朝柳弈看了一眼,發現柳弈也在看他,唇角挑起的弧度立刻變得更明顯了,「柳主任說,在兇手放火焚燒房子之前,女受害人已經被砍掉了頭顱,而兩位男士則是遭人割喉,對吧。」

  柳弈蹙起眉。

  他不明白嬴川為什麼還要特地把這幾人的死狀重複一遍,不過依然點了點頭。

  「以前我曾經在某本犯罪心理學著作裡面,讀到過變態殺人的行為分類。」

  嬴川說道:「其中有提到『重複手法』這個概念。」

  其實現場大部分刑警都很不耐煩聽嬴教授在那兒掉書袋,紛紛露出略顯嫌棄的表情,無聲地催促他有話快說。

  「所謂的『重複手法』,指的是變態殺人狂在選擇實施何種殺人手法時,常常會下意識的使用重複的、慣用的方式。」

  嬴川笑著解釋:「比如白教堂血案、棋盤殘殺案、大洋國公路殺手案等等,這些犯下過複數案件的殺人狂做下的每一樁案件,幾乎都能找到相同點——尤其是在作案方式上面。」

  他頓了頓:

  「就像有些殺手喜歡用繩子,有些則喜歡用刀,而還有一些則更愛用槍一樣,一旦形成了某種模式,就會一直繼續下去。」

  嬴川說著,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自嘲的笑了笑,提到了讓他在警方面前聲名掃地的案件:「連我市年初發生的那幾樁連環殺人案也是,兇手的下手目標和殺人方法,也是有他的固定喜好的。」

  「嗯,所以呢?」

  沈遵不耐煩聽他那麼一長串開場白,皺起眉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嬴教授,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

  嬴川依然臉上帶笑,聲音平穩地回答道:「砍頭和割喉,對於非理性的變態殺人狂來說,恰好是兩種心理傾向性差異很大的殺人方式的代表。」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迎著眾人投到他身上的詫異的目光,淡然地解釋:

  「砍頭屬於肢解的簡略形式,喜歡肢解的犯罪者,通常缺乏同理心,物化生命,將人類視作與其他動物等同,切割人的肢體就像分割大型動物的肉塊一樣;而割喉則更傾向於心理快感,喜歡這種殺人方式的兇手,往往將自己視為神或者上帝,割喉是他們賜予犯人的一種解脫和赦免。」

  「……」

  會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戚山雨想了想,開口問道:「嬴教授,你是說,因為孫家的三名死者一個死於砍頭,兩個死於割喉,分別代表了兩種心理狀態截然不同的犯罪形式,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所以,這意味著,犯罪者不止一個人,是這個意思嗎?」

  嬴川唇角的弧度更加明顯了,「沒錯,就是這樣。」

  眾刑警互相交換著視線,一時間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其實「犯罪者可能不止一個人」這個假設,剛才也有人提出過。

  但他們作為刑警,提出這個可能性的原因,是因為眾人根據經驗,設想過孫宅的情況——裡面有兩個壯年男性。

  雖然孫明志和孫婉麗的丈夫羅軍,兩人的身材都十分矮小瘦弱,實在算不得多強的戰鬥力,他們這些常年跑在第一線的精英刑警,一個打十個應該不成問題,不過他們瞅著宋珽十多年前的舊照片裡那個纖細秀氣的杏仁眼小少年,也很難想像這孩子能長到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肌肉強壯虯結的模樣。

  他們考慮到孫宅裡有三個成年人,僅憑宋珽一人,不一定能一下子制住三人,所以討論過有沒有可能他還有同夥。

  可是他們畢竟還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個猜測,因此也只能把它當成一個可能性了。

  但現在,嬴川這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顧問,卻用他自己的犯罪心理學的專業角度,告訴圍坐在會議桌前的諸位警官——現場起碼有兩個兇手,他們一個喜歡斬首,而另外一個則喜歡割喉。

  作者有話要說:嬴BOSS:我想錯就能錯,想准就能准,因為我不是靠猜的,我是靠跟兇手套近乎要劇透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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