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8.wrong turn-18
戚山雨快步走進法研所病理鑒定科辦公室的時候,看到裡面有不少人,都是他早就眼熟了的法醫。
雖然這會兒是個大白天,但好些人的精氣神都很差,看上去就像是剛剛熬了一整宿,一副累得快要熄火的樣子,有氣無力地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就差沒直接來個葛○癱了。
「啊,戚警官,你來啦!」
江曉原正在收拾自己的書包,看到戚山雨進來,立刻站起身,背上挎包,朝他走過來,「老闆在他的辦公室裡呢,鑒定書也在他那兒。」
他笑著說道。
「你這是要回去了?」
戚山雨聞到江曉原身上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覺就好似他將一整瓶古龍水打翻在了身上,香得都有些刺鼻了。
「嗯,是啊!」
江曉原拉了拉自己的T恤,又伸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髮,「忙了一整天,現在準備回去補眠呢。」
他左右看了看,又忽然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問道:「哎,戚哥啊,你聞著,我身上還臭不臭啊?」
戚山雨的臉上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默然了兩秒之後,才決定實話實說,「香水的味道太重了,我估計你這樣走在路上,還是會引人注目的。」
「啊,果然噴太多了嗎!我跟著老闆他們拼了三個小時的腐屍,鼻子都熏得聞不出味兒了,還以為這樣剛剛好呢。」
江曉原抬起手嗅了嗅自己的袖口,一張娃娃臉都皺在了一起,「算了,我還是去再洗一次澡,換一身衣服吧!」
說完,他就向自家「師娘」揮了揮手,然後背著那只邊角磨得褪了色的小挎包,扭頭又直奔淋浴間去了。
……
戚山雨穿過走廊,來到柳弈的主任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懶洋洋的一聲應答:「進來。」
「柳哥。」
戚山雨走進辦公室,看到柳弈正翹著腿,坐在待客的沙發上。
他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襯衣和一條有些薄的夏裝休閒褲,外頭沒有罩白大褂,頭髮還是半濕的,一縷瀏海貼在眉角,髮梢帶著一個外翹的自然卷,顯然是剛剛沐浴過。
他看到戚山雨進來,抬頭對他笑了笑,沒有起身,而是伸手拍了拍旁邊的沙發椅面,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
戚山雨回身關上門,坐到柳弈給他留的空位上,然後省去一切寒暄,直奔正題,「柳哥,你在電話裡說,那兩隻編織袋裡的,是三具屍體?」
「嗯。」
見到戚山雨連一句廢話都不說,柳弈無趣地撇了撇嘴,不過還是把擱在茶几上的屍檢報告拿了過來。
「是的,我很確定,那兩隻袋子裡確實只有三個人。」
他拆開牛皮袋,將裡面的打印紙取出,「我們將屍塊一塊塊全都拼回去了,雖然有部分肢體和臟器缺失了,但拼出來之後,確實只有三個人。」
柳弈將三張照片抽出,一字排開,擱在面前的茶几上。
戚山雨低頭看了看,喉頭滾動了一下。
即便是個刑警,但照片裡面的畫面,還是讓他感受到了生理性的不適。
三張照片上都是碎肉拼出的「人形」。即使肢體都擺放在了它們原本的位置上,血跡也大致清洗乾淨了,但看起來依然好像是某種邪教儀式的現場,無論是構圖還是內容,都充滿了會讓人打心底透出寒意的扭曲和瘋狂。
「三名死者的身份都已經查明了。」
柳弈點了點放在最左邊的一張照片,「根據死亡時間的順序,這一個是馬雲生的岳父,今年七十一歲的老人趙新。」
戚山雨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那張照片上的肉塊已經腐敗得很明顯了,皮膚腫脹變形,表面遍佈腐爛後產生的紫黑色血管網,一顆腦袋斜切成兩半,好像一隻裂開的爛西瓜,露出裡頭紅的黑的黃的各色瓤子。
「這位老先生,已經死了一周以上了。雙耳、右手無名指和尾指,以及右側的前腳掌缺失,腦組織不全,腸管也不完整。」
柳弈說著,又指了指中間的照片,「第二名死者,就是馬雲生本人了,從腐敗程度來看,大概死了四、五天左右吧。」
戚山雨眼神閃動,拿起那張照片,仔細地分辨著放大的畫面裡那張面容扭曲的臉孔。
大約是兇犯宋珽對當年這個丟下了自己父親,獨自駕車逃走的「司機」恨意深重的緣故,馬雲生的屍體被切割得最碎,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塊長度超過二十公分的「零件」。
死者的整個腦袋被縱橫分割成六塊,左邊眼球缺失,右邊眼球的晶狀體也破了,鼻尖被貼著根部整個削掉,軟組織不知所蹤。
他的五官被法醫們勉強拼湊起來,戚山雨下意識地將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孔跟馬雲生生前的照片對照著看了一下,覺得已經根本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人了。
柳弈看了看表情凝重的自家小戚警官,又將手指移到右邊的照片上,著重在上面點了兩下。
「至於這個孩子,是馬雲生的長子馬昱,死亡時間大概在三天前。」
柳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的遺體是三具屍體裡相對最完整的一具,兇手只切割開了他的一些主要的大關節,肢端和內臟也是完整的。」
他頓了頓,才補充道:「但是,他在生前遭到暴力侵害,後面的傷很重,括約肌裂傷合併直腸簍……」
戚山雨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他咬著牙,低聲地罵了一句:「畜生!」
馬雲生的兒子今年才只有十三歲,無論父輩之間有何恩怨,這孩子也根本不應該遭受這樣的殘害。
戚山雨深呼吸了兩遍,讓自己從激憤的情緒中冷靜下來,才接著問道:「馬雲生的妻子和小女兒,不在那兒,對嗎?」
「正確的說法是,她們曾經在那兒。」
柳弈抽出一張檢驗單,遞給戚山雨,「找到那兩隻編織袋的房間裡,靠牆的地方有一處柵欄,附近區域有大量人類的排泄物、吃剩的食物以及其它生活痕跡,我們全部都取了生物物證,從中檢出了分屬馬雲生一家五口的DNA。」
「也就是說,馬雲生的妻子和女兒曾經被囚禁在那家工廠裡,但又從那裡失蹤了?」
柳弈嚴肅地頷首,「不知道她們是遭人殺害以後,屍體被藏在了其他地方,還是其中又出了什麼變故……」
「總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要找到這對失蹤的母女。」
戚山雨點了點頭,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檔,一一摞整齊,裝回到牛皮袋裡,「我們會去找她們的。」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柳弈按住他摞著檔的手,「還有,我們在那間工廠裡,發現了分屬七個人的DNA。」
他重複了一遍,「是七個人。」
「什麼意思?」
戚山雨皺起眉。
馬雲生一家五口,外加一個兇手——死去的殺人犯宋珽,一共只有六人,那麼多出來的那個,又是誰呢?
「這個不知名的『第七人』的DNA,是在現場的一塊精斑裡找到的。」
柳弈聳聳肩,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只能確認是個A型血RH陽性的男性,因為資料庫裡沒有相匹配的DNA,所以還不清楚這『第七人』的身份。」
他定定地看向戚山雨,「雖然吧,嬴川那傢伙真的很不靠譜,但我恐怕……他這次確實是說對了。」
「宋珽,有個同夥,對吧?」
戚山雨眉心緊蹙,回視著他的戀人。
「而且,那個人很可能還帶走了馬雲生的妻子和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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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有了新的進展,市局專案組自然就不能閑著。
偏偏這種時候安平東還受了槍傷,專案組失去一個強大的戰鬥力,刑警隊大隊長沈遵只能從其他隊裡抽出人手,協助搜查宋珽的同夥和失蹤的馬家母女。
戚山雨沒了搭檔,只能臨時並到隔壁組去,依然負責在廠房附近四處走訪,查找有關那名神秘的「第七人」的線索。
他沒日沒夜地連軸轉到第五天,在回市局交接文書順便吃中飯的時候,實在睏得撐不住了,直接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嘴裡還叼著小半隻麵包。
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沈遵看到,郎心似鐵的沈扒皮終於良心發現,擔心隊裡備受注目的得力新人真讓他壓榨出個過勞死來,連忙給戚山雨安排了個代表大家去探望安平東的任務,放了他半天假,打發他回家補眠去了。
雖然整個專案組,上至擔任總指揮的頭兒沈遵,下到僅僅只負責跑腿的文職人員,人人都在加班加點,感覺自己快要散架,但要論工作時長,確實沒有一個人比戚山雨還要拼的。
即便仗著身體還年輕強壯,但戚山雨就算再怎麼勉強自己,這會兒也確實要到極限了,他覺得自己連看東西都似有重影,就更別提還要開著車子滿鑫海市裡東奔西跑了——那可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搞出車禍的嚴重安全隱患!
於是戚山雨接受了安平東的好意,打車回了家,胡亂洗了個戰鬥澡,又隨便吃了幾口東西,往自己的小房間一鑽,連門都沒力氣關,後腦一沾枕頭,就直接秒睡了過去。
他這一睡就睡了個天昏地暗,直到感到有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臉頰,使勁地揪了兩下,把他從無夢的酣眠中硬是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