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3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李瑾。
「柳、柳主任……」
李瑾緊張地開口打了個招呼。
柳弈抬頭,瞅著李瑾,一時間臉色變得十分微妙,「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他心想,這小子也太神通廣大了吧,竟然連自己的住院地點都能打聽得到。
「我、我是跟著師兄來的……」
李瑾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瞅著江曉原,約莫是指望著對方替他圓了這說辭。
但江曉原可沒有半點兒要背鍋的打算,立刻將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沒有!我不是!我可沒帶他來啊!」
柳弈明白了。
敢情李瑾是跟在江曉原身後,偷偷摸摸的來了個尾隨。
柳弈瞪了江曉原一眼,意思是,這麼一個大活人跟你了一路你竟然沒發現?
江曉原慌忙擠眉弄眼,作無辜討饒狀。
他感到自己是真的很冤,非常冤!
他一個學法醫的,又不是做特工的,壓根沒有追蹤和反追蹤的知識,沒發現身後還跟著個人不是很正常嗎!這事兒又怎麼能怪他呢!
「嗯,有事嗎?」
看到李瑾的臉,柳弈就想起這貨就是害自己腦袋上挨了一起子的元兇,實在很難調整出什麼好臉色來,於是冷淡地問道。
「我……我、我……」
這些天來,李瑾將一套詞兒在心中演練了一百八十遍,但在看到柳弈的時候,卻徹底卡了殼兒,只一個字翻來覆去結巴了許久,才終於憋出後文來:「我是來向您道歉的!」
「哦。」
柳弈聞言,漠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啊?」
柳弈的反應大大地出乎了李瑾的預料,他吃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追問了一句,「您、您是……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柳弈回給他一個看弱智的冷眼。
「我收到你的道歉了,不過不接受,也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
他揚了揚手裡的一頁資料,示意自己現在正忙得很,「所以,你可以走了。」
李瑾好像一尾離水的魚,嘴巴張張合合,根本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柳弈又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滾蛋。
「柳、柳主任!」
李瑾眼見柳弈根本不打算搭理他,頓時急了眼,「噔噔噔」幾步,疾奔到他心心念念的柳主任面前,伸手就要去抓對方的手。
柳弈一縮手,避開了這不必要的肢體接觸,「你到底想說什麼?」
「柳、柳主任!我……」
李瑾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我喜歡你!」
此話一出口,房間裡剩下的兩個人頓時都愣住了。
江曉原伸手捂臉,只恨自己剛才怎麼那麼不小心,竟然讓這貨尾隨自己,跟到了病房裡。
他是不知道李瑾一個小小實習生,到底哪來的天大的膽子,竟然敢覬覦他家老闆……
江曉原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柳弈的表情。
——看柳弈那冷得都快結霜的臉色,江曉原就知道,自家老闆對這位李姓小鬼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柳弈放下手裡的檔,把它們摞摞整齊,重新歸進檔袋裡,放到一邊去。
他覺得,萬一等會兒自己一個沒忍住,動手揍了面前這混蛋小子的話,還是得先確保委託書和資料都安然無恙才行。
柳弈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
他本性驕傲又毒舌,平日裡那些風度翩翩和成熟穩重,都不過是身為一個成功的社會人士艸出來的人設而已。
而之前他不跟李瑾計較,也只是因為他不屑和這麼個小鬼較真罷了。
但現在李瑾偏要蹬鼻子上臉來招惹他,就別怪他把新仇舊恨一併算清楚了。
想到這裡,柳弈慢慢地站起身,兩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盯著李瑾。
「我對你沒興趣。」
他冷冷地說道。
柳弈雖然身高體格都比不上戚山雨,但輕鬆碾壓李瑾這種小弱受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當他收起平日裡的溫文笑容,露出嚴酷表情,周身氣勢全開的時候,簡直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相當具有壓迫感。
李瑾被駭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但他依然不死心地追問道:「你、你是因為戚山雨,才拒絕我的,對不對?!」
「……」
柳弈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你在法研所的實習結束了對吧?」
他擼起袖子,「那我要是動手揍你一頓,也不算是毆打學生了吧?」
江曉原聞言,大駭,趕忙化身掛件,吊到自家老闆的胳膊上:「老闆您老人家冷靜一點!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而且還會上社會新聞版啊!」
李瑾也嚇得面如土色,但依然梗著脖子吼了一句:「戚山雨有什麼好!?他就一性冷淡,又窮又土!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優點!?」
——你忒麼可閉嘴吧!
江曉原覺得自己簡直要哭了。
他就沒見過比李瑾雙商還低的傻逼——為什麼心裡就沒點兒AC數,就算沒有戚警官,咱家老闆也看不上你啊!
柳弈瞇了瞇眼睛。
他被江曉原拽著胳膊,確實不好動手,再聽李瑾那麼一嚷嚷,反而冷靜了下來。
於是他伸手朝病房牆上一指。
牆壁上鑲嵌著一面鏡子。
「我喜歡小戚什麼地方不勞你費心。倒是你,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瘋子!」
柳弈壓低聲線:「這次的事,完全就是因為你在酒吧裡撒潑才惹出來的,結果你現在口裡說著找我道歉,所作所為卻跟瘋了一樣!」
他頓了頓,沉聲說道:
「你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如果還學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建議來找我道歉之前,先去精神科看看,把病情控制好了再來!」
李瑾被柳弈說懵了。
他條件反射地隨著柳弈手指的方向轉過臉,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的他,雙目赤紅、頭髮散亂,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已然滾滾而下,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滿臉。
李瑾覺得,這樣的自己,真的顯得非常難看、不堪而又狼狽。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他嘴唇蠕動,喃喃地說道:「而且,你這次也……也沒出什麼大事啊……」
柳弈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自己又想擼袖子的衝動。
「難道錯誤非要到不可挽回的時候,才叫錯誤嗎?——更何況我根本沒看出你有任何道歉的誠意。」
他對李瑾哭得稀里嘩啦的臉毫無憐憫。
「還有,就算你以前曾經和小戚交往過,也要記住,你們已經分手了。」
柳弈睨視李瑾,一字一句的說道:「他現在是我的人,你離他遠點兒,也別讓我聽到你再說他半個字的壞話。」
「我……」
李瑾卡殼了。
他想告訴柳弈,自己喜歡的人是他,之所以屢次三番找戚山雨的茬,完全只是因為嫉妒他們的互動而已。
但李瑾根本不敢直視柳弈此時此刻的視線。
那眼神太冷太嚴厲,還帶著露骨的鄙夷,令他無法不產生自慚形穢之感。
「至於我,我對你沒興趣,也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柳弈最後說道:
「好了,話已經說夠清楚了,你可以死心了。」
李瑾發出一聲仿若瀕死的野獸般的淒厲哽咽,扭頭幾步奔到病房門前。
他原本就要奪門而出,卻在打開門的時候,看到戚山雨就站在外面。
在看到前任的刹那,李瑾原本就沒停過的眼淚,頓時淌得更凶了。
戚山雨看著李瑾,沉默不語,臉上的神情晦暗難明。
「你、你都聽到了?」
李瑾的心中,竟然在這瞬間,重燃起了某種難以名狀的悸動。
那感覺,就好像是他還是個象牙塔新鮮人,第一次在課堂裡碰見只比他大了兩歲的戚山雨時,心臟驟然緊縮的強烈心悸感。
他恍然有種錯覺,戚山雨還是當初那個好脾氣的溫柔青年,依然會被他的軟磨硬泡打動,然後無條件的寵愛他、縱容他……
李瑾懷著某種仿若溺水者揪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希冀,一邊掉眼淚,一邊指著病房裡的柳弈,顫聲問道:
「你就……就看著他欺負我嗎?」
然而戚山雨卻蹙起眉。
「柳哥說的是實話。」
他回答道:
「以後,請你離我們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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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山雨冷淡地目送李瑾哭著一路跑遠。
直到前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提著手裡的保溫桶,轉身進了病房。
今天戚山雨下班比平常早了一小時,所以特地回家做了頓晚飯,給柳弈送過來。
「唔,好香!」
柳弈跟沒事人一樣迎了出來,接過戚山雨手裡的保溫桶,粲然笑道:「香菇燉雞,還有什麼?」
他說著,扭頭盯著自家學生江曉原,狹長的鳳眼一瞇,使了個眼色。
江曉原只覺雙膝一軟,差點兒要直接給柳弈跪下了。
他想,我家老闆當真果非凡人!
明明柳弈兩分鐘前才剛剛王霸之氣全開,秋風掃落葉,三言兩語撕得個小戲精生活不能自理,現在就已經立刻切換到春暖花開的狀態中,一門心思你儂我儂去了。
……所以李瑾還自作多情來了個一哭二鬧只差沒機會上吊,結果在自家老闆的眼中,完全就只是個不值得多花一秒功夫去關心的路人甲嗎?
江曉原一邊在心中默默吐槽,一邊特浮誇的一拍腦門:「哎,我也還沒吃飯呢!」
他說:「我先吃去吃點兒東西,一小時後再回來拿委託書啊!」
說完,他轉過身,機靈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