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7. breaking bad-07
柳弈說到做到,果然給他的老闆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他沒有直接說是為了調查最近在網路上成為萬眾焦點的Q大校園投毒案,只說是有個學弟想以個人名義送檢一份血樣,做某些毒理檢查,他想回研究室查一查可以接受樣本的實驗室名單。
柳弈研究生時代的老闆,也是Q市一名頗有名望的資深法醫前輩了。
他老人家從業將近三十年,什麼人情百態沒有見過?
確實隔三差五就有些懷疑自己遭他人投毒謀害的人,在報警之前,想要先去自檢求證的,這些人裡絕大部分後來都證實了只是被害妄想而已,但也不是沒有試過就此牽扯出大案要案的。
所以,柳弈的老闆想了想,認為自家徒兒的要求沒什麼不合規矩的地方,只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就批准了他深夜回去研究室查閱名單的請求。
四十分鐘之後,柳弈從研究室裡打電話給還等在圖書館的方夏,將能做異羥基洋地黃毒苷血液濃度檢測的幾家機構告訴了他,其中果然就有Q大附院。
「好,我知道了。」
方夏飛快地記錄下幾個實驗室的名字,然後真誠的說道:「學長,謝謝你,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
「嗯,還行吧,反正你欠我一頓是肯定跑不掉的。」
柳弈在電話裡笑了笑,「但你知道了這些有什麼用?你打算怎麼做?」
「那個,其實嘛……我現在不是在Q大附院裡實習嗎?」
方夏一邊說著,一邊心虛地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
「我認識ICU裡的一個護士,她跟我關係挺不錯的……我想拜託她在幫回廣君抽血的時候,多抽一管帶給我,然後偷偷地拿到別的實驗室去,再檢查一次他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血藥濃度。」
「所以你是覺得,附院的檢查結果有問題?」
柳弈聽了以後,在電話那頭挑了挑眉。
「我也不知道。」
方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茫然,「不過,我打算將所有可能性全都排除一遍……我想,這其中一定有我想要知道的真相的。」
「不錯,這思路很對。」
柳弈爽朗的笑聲透過聽筒傳了過來,讓方夏聽得隱隱有些臉紅耳熱。
他覺得這位學長真是太帥太帥了。
柳弈那從骨子裡透出的瀟灑和樂觀,對於這些天來備受折磨的方夏同學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個在黑暗中徘徊的迷路旅人,終於看到了遠方的一盞明燈一般,讓他重新尋到了前進的方向。
「嗯,謝謝……」
方夏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將眼中的熱意壓了回去,又重新道了一次謝。
「對了。」
柳弈並沒有察覺到小方同學的心潮澎湃,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兒。
「你將回廣君的血樣送檢的時候,順便把其他常見的洋地黃類藥物的血藥濃度也一塊兒做了吧。」
他建議道。
「啊?」
這次輪到方夏詫異了,「什麼意思?」
「唔,就是洋地黃類的那一整套,特別是有口服劑型的那些,都檢查一下。」
柳弈解釋道:「畢竟這些強心藥的中毒症狀,都和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症狀極其相似,既然要查,那就一併查了吧。」
「可是,不同種類的洋地黃類強心劑,在檢驗血藥濃度的時候,能準確區分嗎?」
方夏雖然明白了柳弈這個建議的用意何在,但他畢竟是學臨床的,對檢驗方面的知識只能說是僅僅懂一些皮毛而已。
「唔,那得看是用什麼檢驗方法了。」
柳弈想了想,「這樣,你把血樣送到這個地方……」
他仔細地翻了翻目錄,然後告訴方夏一個藥物研究所的名稱和地址,「他們的洋地黃類藥物檢測開展得很全,應該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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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然後呢?」
薛浩凡聽得津津有味,幾乎是每到一個關鍵節點,就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那之後,自然是把血樣送去做檢查了呀。」
柳弈替方夏回答道。
說完,他朝不知情的三人神秘一笑,道:「你們猜,結果如何?」
「臥槽!還帶你這樣吊人胃口的!」
薛浩凡立刻不幹了,把柳弈撇到一邊,扭頭盯著方夏,滿懷期待地問:「方子你快告訴我,之後怎麼樣了?」
「我那天一大早就把回廣君的血液送過去了,接收了標本的藥物研究所下午就把結果發給了我。」
方夏是個厚道人兒,即使是在說故事,也不擅長賣關子。
他老老實實的把結果說了出來。
「除了異羥基洋地黃毒苷外,還有洋地黃毒苷、西地蘭和毒毛苷K,全部都未在回廣君的血液樣本裡檢出。」
「什麼意思?」
薛浩凡睜大了眼睛:「就是說,被害人根本沒服下過這些藥物?」
方夏用力地點了點頭,肯定了薛大記者的猜測。
「等等等等……我給搞糊塗了!」
薛浩凡抓了抓額髮,滿臉寫著混亂:「我剛剛還以為你們會告訴我,是Q大附院的檢查出了紕漏,以為是藥物A,但實際上是同種類的藥物B這樣的發展!」
對一個非醫科出身的人來說,薛浩凡實在記不起那一大串名字極為相似的藥品名稱,只能用A和B來區分了。
「但你現在告訴我,受害人的血裡,其實根本任何一種都沒有?」
「嗯。」
方夏很肯定地重複了一遍:「常見的洋地黃類藥劑,全都沒有。」
「這……」
薛浩凡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另外一個猜測:「會不會是距離回廣君中毒的時間太長了,經過治療,毒素已經都排出去了,所以才檢查不出來?」
「這應該不可能。」
同樣聽得很認真的江曉原插嘴說道。
他作為一個正努力爭取兩年後成為自家老闆的同事的預備役法醫官,洋地黃類藥物的毒理問題,對他來說是必須掌握的基本知識,於是當即反駁道:
「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平均半衰期大約是36個小時,要基本從體內排出起碼得需要七天以上,而且連血液透析也沒法快速清除,如果當時回廣君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血藥濃度真的直逼致死濃度的話,三天之後複查,不可能一點兒都檢查不出來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半衰期短的洋地黃類強心藥又很少有口服劑型,很難用於投毒啊……」
江曉原說完以後,表情更疑惑了。
「但回廣君的情況完全符合洋地黃類藥物的中毒症狀啊……怎麼會檢不出來呢?」
他看向自家老闆,「還有,那Q大附院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血藥濃度結果又是怎麼回事?」
「不是常見的洋地黃類藥物,還可以是別的啊。」
柳弈朝他快要把臉皺成一隻包子的徒弟笑了笑,給了他一點提示,「比如,我們這兒夏天常常能看見的那些花兒……」
「啊!那個!」
江曉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夾竹桃!是夾竹桃!」
柳弈點了點頭,「對。」
夾竹桃作為一種常見的觀花綠化植物,全株有毒,其毒性成分正是各種強心苷類。因此,夾竹桃的中毒症狀自然也與洋地黃類藥物的中毒症狀非常相似。
「但既然是夾竹桃引起的中毒,那麼為什麼回廣君在Q大附院做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血檢會顯示陽性結果?」
戚山雨也蹙起眉,「兩者的毒性成分總不可能是一樣的吧?」
「當然不一樣啊!」
江曉原雖然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但依然搶先一步回答道:「夾竹桃所含的強心苷類明明是歐夾桃苷或者黃夾次苷,無論用什麼方法做檢驗,也根本不可能和洋地黃類混為一談的!」
柳弈微笑著拍拍自家學生的腦袋,「對。」
「……」
戚山雨卻在聽完江曉原搶答的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他看向柳弈,「所以,做出那份錯誤的檢驗報告的人,就是真正的投毒者,對吧。」
「Bingo!」
柳弈滿意地笑了起來,若不是考慮到他們這兒還有小輩在場,他差點兒就順勢在戚山雨的臉上親一口了。
而薛浩凡和江曉原兩人,則還是一臉懵圈狀態,顯然沒理清這其中的關竅。
「你們還記不記得,方夏說過,我當年那個宿舍,還有兩個檢驗科的學生?」
展星洲嘆了一口氣,決定自己來說明。
「他們兩人,就是給回廣君投毒的主謀和從犯。」
「WTF!」
薛浩凡震驚臉:「這是什麼神展開!?」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當初他在猜測誰是兇手時,被他第一個排除出去的那兩個檢驗系的室友,竟然才是真凶!
「雖然我現在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投毒害你們寢室那位倒楣的回廣君同學,還有幹嘛要把你整成兇手……」
薛浩凡的表情依然顯得有點兒混亂,顯然是他還沒有從這個令他大吃一驚的答案裡回過神來,「不過一碼歸一碼,得先把重點搞清楚。」
他以一個記者的採訪邏輯,努力把不由自主開始發散的問題拉回到主線上,「你那兩個檢驗系的室友,當時到底是怎麼做的?」
「後來根據我那兩個室友對警方的案情交代……」
展星洲回答道:
其實這個投毒案的開端,在於其中一人在Q大附院實習的時候,接觸到的一樁異羥基洋地黃毒苷中毒案。
作者有話要說:唔,其實地=高=辛(文中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投毒他殺挺少見啦。
另外這一類藥的中毒劑量個體差異真的很大,影響因素也多,根據報導,有吃了一百片搶救過來的,還有自殺者吃了幾片就阿-斯綜合征不治而亡的,很難一概而論。
同理夾竹桃(。
所以文裡的案件只是個例,個例哦!請當做故事看就好~(拜謝)
最後,我一定要吐槽一下LJJ的框框系統——同樣是很常用的強心藥,為什麼地=高=辛是框框詞,西地蘭就沒事!?怎麼能這樣區別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