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deep rising-07
晚九點,柳弈開車到鑫海市有名的酒吧街,將愛車停在路口之後,穿過街道兩側密集的霓虹,熟門熟路地鑽進了一家名叫「布魯斯」的酒吧。
「布魯斯」是圈裡有些名氣的GAY吧,柳弈被朋友帶著來光顧過幾次,勉強也算是熟客了。
酒吧裡的裝潢用的是八十年代的美式鄉村風格,胡桃木色的桌椅和酒櫃刻意做舊,壁燈仿成汽燈的樣子,光線很暗,正適合培養些曖昧的氣氛。
這個點兒,酒吧裡的客人不少,大部分是一對對的情侶,也有些單獨來的,多是為了能在酒吧裡找個合適的獵豔物件,一同打發掉這個空虛寂寞的夜晚。
柳弈徑直走到東南角一個逆光角落的卡座裡,坐到靠窗的那邊。
「Hi,Michael。」
他朝坐在他對面的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笑著擺擺手,算是打招呼。
被他稱為Michael的男人,身材高壯,肌肉輪廓分明,有著一頭偏栗色的蓬鬆卷毛和十分深邃的眼窩輪廓。他的本名叫薛浩凡,是柳弈在鄧迪大學念書時的學弟。
薛浩凡比柳弈小了四歲,學的是傳媒專業,兩人在同鄉會裡認識之後,以某種同類間難以形容的奇妙雷達,很快確定了對方和自己一樣,性別男,愛好男。
作為一個有四分之一拉丁美洲血統的混血兒,宣浩凡雖然長相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但身高和體型都十分符合柳弈的審美,尤其是輪廓分明的八塊腹肌,更是令這位師兄垂涎無比。
更重要的是,他們倆一個是零,一個是一,在上下問題上完全沒有矛盾,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經過三次愉快地約會之後,很快確定了戀愛關係,然後自然而然進展到想要奔向本壘的階段。
然而,令柳弈沒有想到的是,雖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但這臨門一腳卻直接令他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以至於在大腐國浪了這麼些年,也再沒起過交個男票的念頭——原因無他,只是因為薛師弟是柳弈萬萬消受不起的特例。
那日,柳弈坐在薛浩凡的房間裡,瞅著他馬卡龍粉的窗簾和床單,以及對方羞澀地脫掉衣服後,包裹著他那一身腱子肉的雪白蕾絲邊女士三點式,只覺得自己仿如經歷了一場冰桶挑戰,一腔熱血被當頭澆了個透心涼,某個重要的地方,永遠也不可能對著這位再□□起來了。
柳弈自問對肌肉娘受和異裝癖好都沒什麼意見,只是真的、真的、真的不合他口味啊!
於是他只能含淚給薛浩凡套上衣服,從此兩人各退一步,回到了志趣相投的損友位置上。
後來薛浩凡研究生畢業,比柳弈早那麼兩年回國,進了鑫海市規模最大的一家民營報社,專門跑社會版。得知柳弈年初也調到鑫海市之後,就經常把他約出來小聚一番,互相吐槽打趣,儼然已經把這個差點兒和他滾了床單的「前男友」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閨蜜。
只是,今晚薛浩凡卻沒有和柳弈吐槽他那個極品上司,而是探過身體,神神秘秘地湊到柳弈耳邊,手指朝著吧台的方向指了指:
「你看,坐那邊的那帥哥,覺得怎麼樣?」
柳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雖然整個酒吧的照明都偏於昏暗,但並不妨礙柳弈幾乎是立刻就認出,坐在吧台的角落裡,默默地喝著啤酒的人,是安平東的搭檔,他只見過一面就記得清清楚楚的戚警官,戚山雨。
——!!
柳弈驚得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
如果這位小戚警官不是誤打誤撞闖進一家GAY吧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他竟然和自己是同類!
「怎麼樣,長得帥吧?」
薛浩凡完全沒有察覺到柳弈神色中的震驚,朝著好友擠了擠眼睛,「你說,我去請他喝酒的話,能『成』嗎?」
他故意在「成」字上加重了讀音,意思非常明顯。
「我勸你別輕舉妄動。」
柳弈瞥了薛浩凡一眼,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你看他的表情,還有悶頭灌酒那速度,明顯就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怎麼看也不是合適搭訕的時機吧?」
「哎,話不是這麼說的!」
薛浩凡連忙反駁,「萬一他想找個人陪他消遣消遣呢?就算是419,我也不虧啊!」
「不信邪的話,你就瞅著唄。」
柳弈朝薛浩凡聳了聳肩,又指了指戚山雨的方向,「有人去找他了,你看他反應如何就知道了。」
果然,一個穿著皮夾克的年輕男子,手裡端著一杯雞尾酒,倚到戚山雨身旁,伸手蹭了蹭對方的手臂,湊過頭去跟他說話。
然而,戚山雨卻連頭也不轉,根本沒看來搭訕的陌生人一眼,只是低垂著頭,沉默地喝著自己杯裡的酒。
這間酒吧,以前李瑾曾經帶戚山雨來過兩次,距離李瑾租住的單身公寓也不遠。
在和李瑾分手之後,戚山雨在夜色籠罩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晃悠著,就鬼使神差地走到這條街上,又憑著記憶找到了這家酒吧,然後走進去,要了一杯啤酒,安安靜靜地喝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並不是想要緬懷這場猝然而逝的戀情,也不是想自暴自棄放浪形骸,他只是不想回到只剩他孤零零一個人的家裡,因為那樣會令他忍不住不停地回想起李瑾的分手宣言,就好像他的詛咒終會成真,他真的就要孤獨終老一般。
他出入布魯斯的次數很少,所以大部分的常客都不認識他。
但戚山雨的長相實在太顯眼,不僅相貌英俊,而且身高腿長,坐姿筆挺,被壁燈昏黃的暖光一照,整個人就像罩了一層朦朧的濾鏡,第一眼就讓人驚豔非常。
尤其是這麼一個極品小攻,偏偏還獨自坐在角落裡喝悶酒,怎麼看都像是剛剛受了情傷,那悶悶不樂的模樣,越發招人覬覦。
於是,就在柳弈和薛浩凡盯著他的三個小時裡面,已經有好幾撥人來找他搭訕,然後全都被戚山雨冷漠地拒絕,鎩羽而歸。
「你看,我就說沒戲吧。」
柳弈施施然喝掉杯裡最後一口馬天尼,朝薛浩凡得意一笑。
「哼,也許只是他們都不合小帥哥的口味呢!」
眼見著那些個失敗者的先例,薛浩凡其實也知道自己九成九也是沒門兒的,但仍然忍不住死鴨子嘴硬了一句。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他們鄰桌站起來一個一頭紅髮的小個子,端著一杯藍寶石酷樂,扭著用巴掌寬的鉚釘腰帶掐出的水蛇腰,目標明確地直奔吧台那邊的戚山雨而去。
這位紅髮的妖嬈小哥是圈裡小有名氣的小零,別號「百人斬」,平常最喜歡「集郵」,睡過的帥哥起碼超過兩隻手的數,自問對釣凱子很有一套。
在紅髮小零站起來的時候,他錯身朝柳弈的方向側了側,剛好露出被他手掌捂住的酒杯杯口。
柳弈勾起唇,冷哼一聲,也跟著站起身,拍了拍友人的肩膀,「我去去就來。」
別號「百人斬」的紅髮小零,將裝滿熒藍色酒液的酒杯放在吧臺上,又朝著戚山雨的方向輕輕一推,讓杯子滑到他看中的獵豔目標面前。
「帥哥,請你喝一杯。」他捏著嗓子,軟軟地挨到戚山雨肩上,手臂滑進對方的臂彎裡,圈住他的背脊。
戚山雨一邊搖頭,一邊想抽回自己的胳膊,然而紅髮小零的手臂攬得死緊,他沒掙脫開。
這時已過了十二點,酒吧裡的客人漸漸少了,他們大多都已經喝到酒酣耳熱,不是各回各家,就是攜手春宵去了。
戚山雨已經喝完了四杯紮啤和一杯長島冰茶,這會兒酒勁也上來了。他平常喝酒的機會不多,而且大都有所克制,從來沒有試過醉酒的滋味,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來嘛,就喝一杯,喝完我就不來煩你了。」
紅髮小零早就盯上了戚山雨,虧他在這兒等了一晚上,就是為了等對方喝上了頭以後,才更好下手。
戚山雨單手支著下巴,眼中的焦距越來越迷離,只覺得頭重腳輕,視野中的景象都如同海市蜃樓一般漂浮在半空中,而且還在不停地打著擺兒的搖晃著。
意識中僅存的理智告訴他,自己這是喝醉了,他應該趕緊回家,蒙著被子好好睡上一覺,然而兩腳卻跟踩在棉花堆裡似的,連站都站不起來,偏偏還有個矯揉造作的陌生人,捏著嗓音在他耳邊碎碎念,簡直跟蒼蠅的嗡嗡聲一樣,實在煩人得很。
「喝一口,就一口好嗎?」
在迷迷糊糊之中,戚山雨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用力攀住,裝滿藍色酒液的杯子搖晃著遞過來,幾乎要貼到他鼻子下面。
心煩意亂之中,戚山雨隨手接過酒杯,仰頭就打算往嘴裡灌。
「等等。」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旁伸過來,輕輕一抄,就將那隻酒杯奪了過去。
「喂,你幹什麼!」
紅髮小零立刻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地,整個人蹦了起來,睜大眼睛,憤怒地瞪著壞了他好事的人。
柳弈微微笑著,並不著惱,只是隨手將酒杯裡的酒液往地上一潑,然後伸手拽住「百人斬」的一條手臂,將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拖。
「萬艾可100毫克。」
他貼在紅髮小零的耳旁,用含笑的磁性嗓音輕聲說道:「雖然劑量大了一點,不過看在不是什麼違禁的玩意兒份上,這次就饒了你吧。」
柳弈說著,將空了的酒杯在那膽大包天到敢對一個刑警下藥的小混蛋臉上蹭了蹭,然後把空杯子丟回到對方手裡,「走吧。」
紅髮小零一張傅粉小臉憋得煞白,連一句話也不敢再說,扭頭飛快跑了。
戚山雨迷迷糊糊地看著這一切,腦中一片混沌,幾乎無法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弈眼看戚山雨那醉醺醺的樣子,知道他確實是喝高了,於是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扶住他搖搖欲墜的上半身,「戚警官,你還好吧?」
戚山雨覺得自己的眼皮很沉很重,簡直跟灌了鉛似的,連勉強撐起看人的動作,都完成得無比艱難。
他對上了柳弈那雙極是勾人的鳳眼,然後,整個人跟按了停止鍵的播放機一樣,一下子就愣住了。
在戚山雨看來,面前的男人有一副相當漂亮的長相,衣著打扮很是講究,微長的頭髮故意抓得有些凌亂,瀏海垂到鬢角,俊美中顯出幾分風流不羈的灑脫氣質來,若是年輕那麼六七歲,去當個偶像明星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戚山雨任由一個陌生人扶著他的肩膀,目光呆呆地看著對方,原本就被酒精醺得昏昏沉沉的大腦,活像宕機了的CPU,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戚警官?」
柳弈又問了一次。
「請、請問……問……」
戚山雨大著舌頭,強迫自己不聽使喚的大腦勉力思考,「我、我認識……你嗎?」
柳弈聞言,哈哈笑了起來,「看來你是真的喝醉了。」
他說著,朝戚山雨伸出手,「來吧,我給你找個睡覺的地方。」
戚山雨神色迷茫,他的視野裡,只看得見面前那人玉琢般的俊美容顏,還有那雙點漆鳳眸。竟然鬼使神差地,就伸手過去,握住了對方伸到他面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