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eden lake-06
柳弈這一回是真真正正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好覺。
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過半,他才被響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機鈴聲喚醒,然後跟一條毛毛蟲似地,固呦著從被窩裡鑽出來,到處摸索著去夠依然鍥而不捨響著的手機。
他感受了一下,覺得除了嗓子在吞咽時還有些疼痛之外,似乎已經沒有什麼難受的地方了。
果然,充足的休息是對付感冒的最佳方法啊!
柳弈一邊在心中默默地感嘆著,一邊接通了電話。
來電的是他的學生江曉原,小夥兒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急衝衝的,顯然很是為難的樣子,「老闆啊,警局那邊來電話說,蘇芮芮的家屬等會兒就要來簽字把遺體領回去了,您看要怎麼辦啊?」
「知道了,我這就過來。」
柳弈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好,那老闆您快些來啊!」
江曉原沒注意到柳弈聽著尤顯低啞的聲線,只一心擔心著要被家屬領走的屍體,忍不住還多叮囑了一句,這才捨得掛斷電話。
柳弈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去浴室洗漱一番,然後出門去往研究所。
然而,就在他兩腳落地的下一秒,一種奇怪的粘膩觸感,便從身後某個地方流出,順著大腿根部滴落下來。
——WTF!!?
柳弈的臉一下子青了,連在大不列顛求學那些年也幾乎沒用過的三字國罵,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裡。
他忍住後頭那怪異的觸感,幾步奔進浴室。
然而,在他脫褲子檢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就在不經意間低頭時,看到了,那靜靜躺在門邊的垃圾簍裡頭的,已經撕開了的兩個鋁塑密封包裝,還有一隻用過的指套。
柳弈用兩手撐住流理台,也只有這樣,才能穩住自己刹時虛脫的身體,不至於當場給跪下。
在這一刻,他總算知道,昨天自己為什麼會在沒有吃藥的情況下,居然很快就退燒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他自身免疫系統的功勞,而是戚山雨那個天殺的混蛋,竟然給他塞了不肯吃藥的小孩子才會用的退燒栓劑!
——而他剛剛感受到的,後頭那黏黏糊糊的詭異觸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
柳弈低著頭,默默地、默默地冷靜了三分鐘,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慢慢地脫掉睡衣,走進淋浴間。
他的動作雖然看起來很鎮定,但那扇被他「碰」一聲摔得直顫抖的浴室門,卻暴露了現在他的內心其實非常不冷靜。
如果罪魁禍首在眼前的話,柳弈覺得,保不准他會忍不住也給對方塞上幾顆栓劑,然後對戚警官那緊實漂亮的尊臀做些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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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當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樣、精神奕奕,一點兒也看不出才剛剛大病一場的柳弈,腳下帶風地刮進辦公室時,一眼就看到正和自家學生低聲說著話的戚山雨,原本那指點江山的精英派頭頓時消失無蹤,表情僵在臉上,連個裝模作樣的假笑都擠不出來了。
他暗暗磨了磨後槽牙。
雖然明知只是心理作用,不過剛才在坐車的時候,柳弈老覺得後面那地方總不太自在,一路上兩腿交疊著變換了好幾個角度,簡直跟坐墊底下塞了顆胡桃似的,哪裡都硌得慌。
等到好不容易下了車,強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在案件上,忘了後頭的彆扭感,然而一看到戚山雨,他剛才那些努力就立刻化為了泡影,馬上又記起了剛起床時體會過的那黏黏稠稠的詭異觸感。
「你來幹嘛?」
他儘量克制著自己的表情,不想讓自己的學生們發現什麼端倪,但語氣聽起來依然硬邦邦的。
戚山雨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不悅,視線在柳弈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眼神看起來很是無辜,似乎根本弄不明白昨晚還對自己和顏悅色的柳主任,怎麼睡了一覺就又變臉了。
「我帶蘇芮芮的父母過來。」
他垂下眼,向凶巴巴的盯著自己的柳弈解釋道:「他們堅持拒絕司法解剖,要直接把小姑娘的遺體領回去。」
「為什麼?」
柳弈問道:「蘇芮芮身上那麼多明顯的淤痕,怎麼看都很不正常吧?就算那夫妻倆對小姑娘沒多少感情,也不至於就一點兒也不在乎這些疑點吧?」
「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是已經和學校聯繫過了,雙方達成了私下和解和賠償的協定,於是就不打算再追究蘇芮芮自殺的這件事了。」
戚山雨回答。
「……」
柳弈一語不發,眉頭深鎖,右手握拳,修長的指節抵住下頜,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約沉默了一分鐘,他忽然伸出手,在戚山雨肩膀上用力地一拍。
「幫我拖住那夫妻倆一小時。」
柳弈兩眼緊緊鎖住戚警官的視線,表情既嚴肅,又認真,「就一小時,行嗎?」
戚山雨比柳弈高,從他的角度在如此近的距離俯視柳大法醫的俊臉,只覺得對方一雙鳳眼格外修長銳利,雙瞳漆黑如點墨,透過纖長的睫毛炯炯地盯著自己,即便情景不太對,依然情不自禁地感到心臟猛地一顫,被狠狠煞到了一下。
「一小時?」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疑惑地問,「你要幹什麼?」
「你別管,幫我拖一個小時就行。」
柳弈唇角挑起一個微笑,伸手在戚山雨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
這個動作用在成年的同性身上,帶著七分輕佻,三分邪氣,但柳弈偏偏做得極為自然,連被他拍了臉的戚山雨都沒有感受到冒犯,但耳根卻不由自主的因為那留在頰上的一點點餘溫而悄然漲紅了。
在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江曉原看來,這不過是關係不錯的好友之間的正常互動,但落在滿腦子都是「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的李瑾眼中,簡直就跟在他心裡戳了根刺一般,扎眼得不行。
不過李瑾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戚山雨對柳弈點了點頭,「好,我儘量。」
「去吧。」
柳弈拍了拍戚警官的肩膀,然後轉身對江曉原和李瑾吩咐道:「準備解剖室,我們去檢查蘇芮芮的屍體。」
「等等!」
聽到柳弈的話,戚山雨皺起眉,開口叫住柳弈,「她的父母不同意解剖,你可別亂來。」
「我知道。」
柳弈回頭,朝戚山雨保證道:「我只做表面屍檢,不會動刀子的。」
說玩,他又去催促那兩個還愣在原地沒有動彈的學生,「還愣著幹嘛,快去準備啊!」
江曉原和李瑾對看一眼,連忙轉身就要出門。
「哎,你等等。」
柳弈卻忽然改變了主意,伸手揪住李瑾的後領,把他這個派不上什麼用場的學渣實習生給拽了回來,然後往戚山雨的方向一推:「你跟著戚警官,負責給蘇芮芮的家屬端茶倒水。」
「什、什麼?!」
李瑾木著一張臉,呆滯地看向戚山雨,在接觸到前任視線的一刻,又跟被電弧打中一樣,猛地扭開頭,滿臉都寫著不情不願。
「你來!」
柳弈完全不知道他這小實習生和戚警官之間那長達兩年半的恩怨情仇,也沒空去不管對方腦子裡轉的什麼心思。
他一胳膊肘兒拐住李瑾的肩膀,將人往牆角拖了幾步,借著自己背影的遮擋,從抽屜裡摸出一個小瓶子,往實習生手裡一塞,湊在他耳邊,壓低嗓子,用近乎氣聲的音量,低聲吩咐道:「一人半片,機靈點兒,別讓他們發現了,知道嗎?」
「啊?啊啊?」
李瑾冷不防被柳弈來了個幾乎是臉貼臉的親密接觸,整個人都懵圈了。
他只覺得耳廓被對方的吐息吹得又熱又癢,渾身都像過了電一般,既酥又麻,幾乎沒聽進柳弈剛才說了些什麼,只傻兮兮攢緊手裡的小藥瓶,一臉茫然地盯著柳弈近在咫尺的俊臉。
——嘖,以前看這小子還有幾分機靈,現在怎麼看著這麼傻呢!
柳弈按捺著在李瑾腦袋上扇一巴掌的衝動,再次叮囑道,「記得,一人半片,別穿幫了!」
然後他貼心地幫李瑾將小藥瓶塞進白大褂的口袋裡,繼續圈著小實習生的肩膀,將人拖到戚山雨面前,「行了,你們快去吧。」
說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快步朝著解剖室奔去。
戚山雨和李瑾盯著柳弈大步流星的背影,足足沉默了半分鐘,直到他消失在走廊轉角處,再也看不到了為止,戚山雨才轉頭看了看他的前男友,以特別公事公辦的態度,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咱們走吧。」
說完,他就不再和李瑾多說一句話,抬腳走在前面,徑直往蘇芮芮家屬所在的休息室而去了。
李瑾跟在戚山雨身後,心裡怦怦直跳。他悄悄地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柳弈硬塞給他的小藥瓶,用手掌遮擋住,飛快地瞅了一眼標籤。
只見上面的藥名上印著三個藍色的黑體字——「呋塞米」。
李瑾:「……」
他萬萬沒有想到,柳主任這麼個看起來精英又高冷的正人君子,竟然會想到給家屬的茶水裡面加速尿,好讓對方多跑幾趟廁所拖延時間的損招!
作者有話要說:速尿是呋塞米的商品名,利尿用的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