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0
小寶寶的養父母在丈夫任教的大學附近買了一棟帶著小花園的別墅,距離市中心有點兒遠,從戚山雨的家出發,自駕車也要花上整整一個小時,若是選擇地鐵、公交一類的交通工具,則更是費時了。
柳弈自然是很體貼自家還是無車一族的小戚警官的,兩人約好了,由他開車來接,然後一同過去。
於是這天戚山雨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下了樓,一眼就看到,柳弈把他那台騷包得一塌糊塗的香檳色BMW大赫赫地橫停在了家屬大院的門口。
戚山雨家住的這個社區,是曾經的公安大院,建築物樓齡得差不多得有個三十年了。
當年分配進來那一批老刑警,早就退休多年,大多都為了安享晚年,搬去了更寬敞更舒適的高層電梯商品房去了,舊房子現在基本已經轉手給需要老城區學位的年輕夫妻,或者租給在附近上班的白領一族,即使有留下來的老爺子老太太,也絕對不會選擇開顏色和款式都如此扎眼的豪車。
所以柳弈的車子特別高調地往大院門口一橫,簡直跟擺在聚光燈下一個效果,回頭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
出入院門的住戶幾乎都不由自主地把視線投注到那顯眼的藍白十字同心圓車標上,然後又忍不住將目光往駕駛座上掃,想要看看開車的到底是什麼人。
這時,車裡的柳弈也看到了朝他的方向走來的戚山雨,於是把車窗降了下來,倚在窗戶上,朝他輕佻地吹了聲口哨,「Hi,帥哥,上車啊。」
戚山雨被這聲充滿調戲意味的邀請逗得臉皮一紅,看到旁邊已經有人把探究的視線往自己身上瞟,生怕柳弈還說出什麼更惹人誤會的話來,連忙幾步趕上前來,打開副駕駛的門,匆匆躲進了車裡。
「行吧,我們這就出發吧。」
柳弈今天沒有穿西裝,而是穿著一套黑色裡襯配靛青色夾克外套的休閒裝,顏色很穩重,頭髮也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還特意戴了一副窄窄的銀色邊眼鏡,看起來特別有功成名就的范兒,朝戚山雨挑眉微笑的時候,簡直魅力全開,好看得讓人心跳加速。
戚山雨低頭繫安全帶,籍此移開目光。
為了今天的這一趟行程,他昨晚還特地去理過頭髮,也花了比平常多了好幾倍的時間,特地挑選了一身出門的行頭,但和柳弈這身打扮一比,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糙得可以。
不過,柳弈卻沒有立刻就開車。
「哎……」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在戚山雨的鬢角很輕地撫了一下,「你剛剪頭髮了?」
戚山雨被柳弈這一下突襲弄得一個激靈,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不錯,好看。」
柳弈在平光鏡片後面的眼睛微微彎起,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這髮型很適合你。」
戚山雨兩耳紅暈更加明顯了。
他簡直不知道自己的臉皮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薄的。柳弈好像只不過隨口說的一聲稱讚,都會令自己臉紅心跳、口乾舌燥,一時間竟然連回應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繼續低頭擺弄那個仿佛比九連環還難扣上的安全帶扣。
柳弈盯著戚山雨通紅的耳朵,輕輕一笑,然後像是終於良心發現,沒再繼續調戲他,一腳踩下油門,朝著環城高速駛去。
一個小時之後,車子開到了目的地——位於鑫海市大學城附近的花城別墅區。
收養小寶寶的夫妻,教授姓譚,太太則姓洛,於是小寶寶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叫做譚洛寶。
柳弈和戚山雨到的時候,譚氏夫妻正抱著小娃娃在門口等著他們。
經過兩個月的精心餵養和妥善照顧,原本乾瘦乾瘦的小孩兒已經長了些肉肉,臉頰鼓起,仿佛一隻胖乎乎的肉包子似的,見到陌生人也不害怕,趴在爸爸懷裡,靜靜地盯著兩位俊俏叔叔看了一會兒,忽然咧開小嘴,發出了咿咿呀呀的歡快笑聲。
柳弈和戚山雨被小娃娃笑得心都快要化掉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小寶寶的笑容,聽到他發出能和大人互動的聲音。
這也證明了譚氏夫婦確實對養子很好,不僅在生活上照顧得悉心,還在科學地進行著他從前一直缺失的語言和聽覺培訓,只過了兩個月,小孩兒差不多已經能和同齡寶寶一樣,正確追聲,並且還能用笑容與其他人進行感情交流了。
戚山雨越看越覺得可愛,忍不住想要抱抱孩子。
譚教授聽到他的這個要求之後,跟個炫耀孩子的傻爸爸似的,笑得一臉得意,將軟趴趴的小肉球交到了戚山雨手上。
於是戚山雨抱著孩子進了屋,一路摟在懷裡逗弄,久久捨不得放下,直到譚太太將他們請進書房,又給兩人端來剛沏好的茶,他才將寶寶還給了在旁邊眼巴巴等了很久的譚教授。
「寶寶差不多到點兒該吃奶了,我先去餵餵他,你們慢聊。」
譚教授笑著說完,就抱著小寶寶,走出房間門,上樓去了。
柳弈和戚山雨對視一眼,他們看得出,譚教授這是特意回避的意思,也就是說,譚夫人怕是有事情想要私下跟他們說了。
果然,譚夫人在兩人對面坐下,臉上溫和的淺笑收斂了起來,換上一副有話要說的凝重表情。
「嗯,其實呢……」
譚夫人醞釀了一下,似乎正在琢磨著應該如何開口。
「其實,是關於上周報紙上登過的,那個自殺的肖姓青年的事,我有些情況,想和兩位聊聊。」
聽到譚夫人這麼一說,柳弈和戚山雨又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知道,譚夫人口中的「肖姓青年」,就是選擇了「釘板穿身」那般獵奇的手段自殺的肖斌。
肖斌年紀輕輕就坐到了投行中層,年薪過三十萬,也算是個成功人士了,這等青年才俊卻忽然自殺,而且自殺的手段還如此吸睛,自然是逃不過記者的關注的,當時就見了好幾份報紙,在網媒上也有不小的熱度。
只是,為了保護死者的隱私,報紙雖然是報導了這件事,卻隱去了對方的全名,而且為免造成不好的社會影響,並沒有公開詳細的自殺手法,只以「方法相當痛苦」一言蔽之。
柳弈作為主檢驗屍官,當然是清楚這自殺的內幕的,而戚山雨作為市局裡的一線刑警,碰到發生在本市的如此有話題度的案件,他也仔細地看過案件卷宗。但兩人卻不明白,為什麼譚夫人會突然跟他們提起肖斌的自殺案。
「其實,我之前托人問過,知道肖斌那案子,是由柳先生你負責進行屍檢的。」
譚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柳弈笑笑。
柳弈點點頭。
他倒是一點都不吃驚譚夫人能打聽到這件事。
畢竟他們法研所也就這麼點大,那麼些人,而公檢法的圈子裡誰和誰沒點兒拐彎抹角的關係,只要有心,要問到主檢法醫的姓名一點都不難。
「你是對肖斌的自殺案抱有什麼疑問嗎?」
柳弈經手的案子,自己清楚,雖然肖斌的死亡方式看起來很獵奇,但他確實是自殺的。
死者住的公寓安保很不錯,每層樓的走廊裡都裝了監控,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拍到每日出入的人員。
警方查過監控,死者在他的屍體被人發現的六日以前,獨自一人進了家門,自那天之後,他的房門一直緊閉,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出入過。
況且,雖然死者公寓通往陽臺的窗戶沒有關牢,但別說他的陽臺面向大街,就算深更半夜也在霓虹燈的照明範圍之內,有人爬進爬出,很難逃過路人的視線,就說肖斌的屋子可是在二十一樓的,又不是蜘蛛俠再世,很難想像有人會冒著摔成肉醬的風險,選擇從那麼高的地方侵入房間。
「不,我知道,肖斌是自殺的。」
譚夫人卻搖了搖頭,想了想,才緩緩解釋道:「其實,肖斌以前是我的病人,曾經在我那兒治療抑鬱症,前後應該有快兩年的時間了。」
根據譚夫人的說法,肖斌大約在兩年半前,在她就職的X大附院心理科裡確診了憂鬱症,然後一直由她隨診。
肖斌的工作很忙,而且壓力非常大,和親人的關係也不好,以至於層層重壓之下終於爆發,患上了相當嚴重的抑鬱症。
他在受譚夫人治療的兩年裡,病情時好時壞,控制得一直不是很穩當,後期出現了幻聽、幻視、被害妄想等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狀,甚至還有過幾次明顯的自殺傾向,所以譚夫人對他格外關注,每個月都盯著他按時來找她複診和開藥。
「然後,差不多在元旦前那段時間吧,肖斌忽然就沒有再來複診了。」
譚夫人說:
「我看他超過預約整整兩個星期都沒來,覺得很擔心,就給他打了電話。一開始大約連著有四、五次吧,他都不肯接我的電話,後來,有一天半夜,他忽然就主動撥通了我的手機,我感覺,當時他的狀態很奇怪……」
她想了想,用比較專業的描述補充道:「好像是服用了過量的精神類藥物,說話的聲音又輕又快,吐字比較含糊,而且語氣有點亢奮。」
譚夫人認真地看著柳弈和戚山雨,說道:
「當時,他跟我說,『洛大夫,我告訴你,我找到了贖罪的辦法了——那就是不要逃避,只要先下地獄,就能減輕刑罰,早早地洗清罪孽,投胎轉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