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1
戚山雨「嗯」了一聲,表示他明白了。
「總之,先把這一條當做線索,我們會在調查中注意各個關係人的慣用手的。」
其實,像這種太過依賴個人習慣,是以無法保證準確性的線索,一般是不會寫到正式鑒定報告裡面的。
不過,如果法醫和負責偵察的員警相熟,就會在私下裡提示幾句,而這些小細節,說不準在什麼時候就會變成十分重要的佐證。
全球頂尖的華裔刑事鑒識專家李昌鈺老先生,曾經受邀參與美帝康州的一樁炸雞店連環屠殺案的調查,他在垃圾袋裡發現了兇手沒吃完的一份半雞套餐,兇手只吃掉了雞翅膀的部分。
當時李昌鈺老先生指出,美國作為一個多種族構成國家,各個種族在飲食上都有一定的偏好性。
以雞肉為例,白人喜歡吃雞胸,亞洲人喜歡吃雞腿,而西班牙裔或者黑人則喜歡吃雞翅膀,所以他推測,犯人很可能是個西裔人,又或者是個黑人。
這個案子在很多年後終於告破,最終真凶被證明了確實是一個曾經在炸雞店裡工作過的西班牙裔員工。
有經驗的刑警們都知道,鑒識專家們通過在屍體或者物證上找到的痕跡,結合統計學規律提出的犯罪嫌疑人側寫,即便不能當做關鍵證據,都應該被列入到案件偵破過程的考量之中。
「那麼你們呢?」
柳弈說完了他們屍檢得到的線索,轉而問戚山雨。
「嗯,我們倒是也問出了一些事情。」
戚山雨今天在黃子祥工作的夜總會耗了一下午,過篩子一樣,將和死者關係比較熟絡的員工全部約談了一遍,果然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幾個員工都告訴我,黃子祥兩天前戴著一塊名表去上班,和他們炫耀過,這是某位金主送給他的。」
「名表?」
柳弈頓時來了興趣。
「我們後來在黃子祥他家的櫃子抽屜裡找到了這塊表。」
戚山雨點開手機,翻出照片,遞給柳弈看。
「哦,勞力士的Daytona啊,這個款式我猜大概得十多萬吧。」
柳弈看了看照片,很快做出了判斷,「雖然不是頂尖名款,拿出去炫炫也還可以了。」
戚山雨點點頭,接著說道:「不過,我問了一圈,黃子祥的同事們都不知道,這塊表是誰送給他的。」
黃子祥在夜總會裡名義上是個諮客,但實際上卻是個牛郎。
因為他們這一行吃的就是有限的幾年青春飯,競爭十分激烈,互挖牆腳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到極點的事情。
所以,若是誰得到了某個優質客源,那是必須得死死抓在手裡,絕對不肯輕易讓同行接觸的。
但正是因為互相搶客的現象非常普遍,所以在店裡工作的人,在盯緊手頭上的固定客源之餘,也會習慣性地注意其他人的熟客。
尤其是那些出手闊綽大方的客人,只要在店裡砸過一筆錢,很快就會被整家店裡的所有公關和諮客們記住,根本瞞不過其他人的眼睛。
「而且,根據店裡員工們的說法,黃子祥最近的『生意』很不怎麼樣,已經有好長時間沒人點過他出臺了。他的上一個固定金主是個經營服裝生意的中年女士,根據前臺查到的會員卡消費記錄,已經有快五個月沒再來店裡了。」
戚山雨說道:「我們查過那位前任金主的行蹤,她這幾天剛好在F省忙新店的事情,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據,而且也暫時沒有發現她有買兇殺人的嫌疑。」
「唔,確實,一般的買兇殺人,兇手是絕對不會毀屍辱屍的。」
柳弈表示同意,「這麼說,手錶也不是那位前任金主送的咯?」「
對,那位女士親口否認了自己最近給死者送過東西。」
戚山雨說道:「她說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再和黃子祥聯繫了。」
對於這個回答,柳弈倒是一點兒不覺得意外。
他知道排查嫌疑人這事兒急不來,畢竟現代人的交際圈已經不止限定於生活和工作之中,調查起來不僅耗時耗力,還非常考驗耐心和細緻,想要在半天之內就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那簡直就是強人所難了。
柳弈和戚山雨感覺他們好像也沒聊上多久,時間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很快到了晚上十點半,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他們兩人的位置靠邊,眼見著雨勢越下越大,雨絲敲打著透明的落地玻璃牆,劃出道道細細碎碎的零落斜線,很快連接成片,波紋狀淌下的薄薄水幕,折射著街對面的店鋪招牌的霓虹燈光。
鑫海市在這個季節經常下雨,而且一下就得好幾個小時,所以人們出門時大都會記得帶傘。這時行人們都紛紛撐開了雨傘,兩人隔著雨幕望出去,霓虹閃爍的街道上,仿佛開出了一朵朵顏色豔麗的花。
只是好巧不巧,柳弈和戚山雨卻偏偏兩人誰都沒有帶傘,這會兒看著外頭越來越大的雨勢,只能面面相覷,無奈地露出一個苦笑。
「走吧,店家快要打烊了。」
柳弈站起身,對戚山雨說道,「法研所離這兒近,跑一跑就到了。我辦公室裡有傘,借給你。」
兩人並肩走到店門前,果然看到門外雨絲綿綿落下,打得帆布遮簷劈啪作響。
柳弈脫下自己的短風衣外套,就要往他們頭上披,卻被戚山雨接過,用手撐開,舉到兩人的頭頂。
其實戚山雨更想用自己的衣服來擋雨,奈何他現在穿的是藏藍色的員警制服,根據著裝規定,是不能這麼幹的。
柳弈側過頭,一對漂亮的鳳眼眼尾微挑,「為啥是你來『罩』我?」
「當然是因為我比你高啊。」
戚山雨的語氣顯得非常理所當然,就好像這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柳弈瞇起眼睛,盯著戚山雨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伸手一拽青年的手臂,拉著人衝進了雨幕之中。
雨珠落在淡茶色的外套上,布料垂墜下來,攏出一個狹小的區域。柳弈和戚山雨頭挨著頭,擠在那片小小的空間裡,大半的視野被衣服和雨水遮擋,只能悶頭往前跑。
所幸時間已經不早了,天氣也不好,街上行人不多,加上柳弈對這一帶地形也熟,倒不至於在小跑的過程中撞到路人。
他們互相拉拽著,穿過雨夜中的街道,有些狼狽地跑到法研所的大院門口。
值班的保安從傳達室裡伸出頭來看了一眼,認出了柳主任。
至於柳弈旁邊的那位高大警官,保安沒啥印象,但那人身上的制服辨識度極高,又是和柳弈一塊兒的,於是他沒多問什麼,打開閘口放兩人進門以後,就把腦袋又縮回去了。
於是兩人又一路狂奔過法研所種滿金桂樹的前庭,徑直跑進大樓裡。
「呼,哈哈哈哈!」
到了有瓦遮頭的地方,柳弈掀開蓋在頭上的衣服,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這三十出頭老大不小的年紀,竟然還會跟個毛頭小子一樣,和自己喜歡的人玩一把雨中狂奔的浪漫。
柳弈一邊笑,一邊喘氣,伸手去拍戚山雨前襟和衣領上的水珠。
深夜的法研所大堂空無一人,柳弈的笑聲在開闊而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兀,戚山雨聽在耳中,臉頰有些泛紅,左右看了看,捉住對方在他伸手亂拍的手,「別笑了,我們上去拿傘吧……」
柳弈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兩眼徑直盯著戚山雨透出薄紅的臉頰,嘴角猶自含著還未收起的笑意。
「柳哥?」
戚山雨對上柳弈閃閃發亮的眼神,連耳根都不由得燙了起來,垂下睫毛,有些局促地叫了一聲。
柳弈依然沒有回答,卻忽然將自己的手從戚山雨掌心抽出,又反手抓住小戚警官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拽著就走,一路拉到一扇門前,啪啪啪啪按下開門的密碼,把門打開,將人推了進去。
他進的是一樓大廳的談話室,平常法研所接一些民事委託的時候,就會安排委託者在這裡等待和休息。
房間位置隱蔽又安靜,隔音也好,地方雖不大,但有一套皮沙發和一張茶几,方便委託者放心說話,完全不用顧忌會被旁人聽了去。
柳弈把戚山雨拉進房間,立刻關上門,然後返身一拽一推,將人壓在了門板上。
談話室裡自然沒有開燈,室內雖暗,但窗戶的窗簾大敞,外頭正對著一盞路燈,光線透過玻璃投射進屋裡,倒也足夠讓戚山雨看清柳弈的臉。
「柳哥,你……這是要幹嘛?」
此時兩人靠得極近極近,近到鼻尖與鼻尖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戚山雨能清楚地感到柳弈身體的溫度,還有胸前壓制他的重量,心砰砰亂跳,思路似攪成一團亂麻,覺得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怎麼聽怎麼彆扭,簡直活像個被惡霸調戲的小姑娘。
「問這種問題,你是不是傻?」
柳弈啞著嗓子,低低地笑起來,忽然伸手摁住戚山雨的後腦,將他的臉壓了下來。
最後那一個拳頭的距離也消弭殆盡,兩人的嘴唇猛的緊貼到一起,膠著纏綿,親了個難捨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