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國際長途是每六秒八毛錢， 按照兩分鐘計算下來，姜韵的表情擰巴了一下:「你窮的就剩這麽點兒話費了？」

　　「我忘記交了。」

　　池烟在國內大多數是接電話的份兒， 而且主要電話都是本地， 話費幾百塊錢就能用很久。

　　她確實忘了長途這一茬。

　　「姜易給你交了沒？」

　　「交了。」

　　「那後來呢？聊到三更半夜？」

　　「沒有，」池烟嘴角一彎， 短促地笑了一下:「他後來給我打過來， 我沒接。」

　　姜韵覺得可能是自己年紀大又單身多年的原因，越來越搞不懂他們這對年輕小夫妻了。

　　池烟把眼睛放在眼鏡盒裡裝好， 一抬頭看到姜韵還皺著眉，就又解釋了一句:「姜易說一天通話半個小時， 我要在這邊待六十天， 算下來就是……」

　　池烟心算不出來， 拿出手機快速戳了一通，然後把手機屏幕往姜韵那邊推了一下。

　　計算器開著，上頭明晃晃地顯示了一個數字:14400。

　　池烟:「他就給我交了這麽多， 一分錢都沒多。」

　　「這跟你不接電話有什麽關係？」

　　「我如果試鏡過了的話，以後肯定要經常打電話……他給我交的話費不包括這些， 所以我就從跟他打電話的時間裡先扣半個小時。」

　　姜韵:「……」

　　「小池。」

　　「……嗯？」

　　「有沒有人說，你現在很幼稚？」

　　「沒你弟弟幼稚。」

　　姜韵不置可否，被這倆人逗得笑了一下。

　　半斤八兩， 沒有什麽可比的。

　　•

　　池烟下午去試鏡的時候，才知道副導演是中國人。

　　過了幾分鐘，池烟又發現，副導演跟姜韵認識， 而且關係看起來還不錯。

　　前來試鏡的一大票人，放眼望去，大多數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她們幾個黑頭髮的扎在其中，尤其顯眼起來。

　　池烟就站在旁邊，看見副導演拿著劇本給姜韵指了指:「到時候先拍姐姐的戲份。」

　　這份劇本明顯比池烟拿到的那份厚了不少，細節也更全面，池烟看到上頭關於姐姐的外貌特徵:長髮，戴眼鏡，喜歡穿白裙子，不愛說話，是一個有些陰鬱的乖乖女。

　　副導演說著轉頭看了眼池烟，上下打量她幾眼，視綫最後定在了她的頭髮上:「長得挺漂亮，長頭髮也挺符合。」

　　她像是已經把池烟當成了女主角。

　　姜韵接過劇本往下繼續看，「妹妹後面是短頭髮？」

　　「對啊，」副導演明顯對劇本了如指掌，輕而易舉就翻到把頭髮剪短的那個情節，「你看這裡，妹妹有一次殺人的時候，被那人隨手不小心拿東西挂了一綹頭髮下來。

　　「後來爲了掩飾，她就把用打火機把挂下來的那一綹頭髮燒了，又隨手燒了幾厘米自己的長頭髮，僞裝成不小心被蠟燭之類的東西燒到的樣子，不得已去把頭髮剪短了。」

　　姜韵點了點頭，「所以如果定下來了，小池拍完了姐姐的戲份之後要去剪頭髮？」

　　「戴假髮也可以，不過……再貴的假髮，總歸也是不大自然的。」

　　「小池？」

　　池烟只顧著去看劇本，等姜韵反過來問她，她才反應過來，「怎麽了？」

　　「把頭髮剪短可以嗎？」

　　兩人同時轉頭過來，都在等她的回應。

　　池烟剛才心思雖然不在這裡，但是也把她們的話聽得七七八八，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她頭髮長得快，這會兒已經又過了蝴蝶骨下面好幾厘米。

　　但是……姜易好像更喜歡她長頭髮來著。

　　她那次隻把頭髮剪短了一小段距離，就很快被他看了出來，給她吹頭髮的時候問了句:「爲什麽要剪頭髮？」

　　池烟忘記自己當時怎麽回答的了。

　　她只知道姜易在她回完之後就沒再說話，那次要她要的也比平常輕許多。

　　池烟走了幾秒鐘的神，直到姜韵重重地咳了聲提醒。

　　副導演以爲是她不願意，畢竟女孩子這一頭長髮柔柔順順的，光是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不願意剪也正常:「如果實在不願意……」

　　「可以剪。」

　　池烟食指勾著發尾轉了個圈，「李導，要剪到哪種程度？」

　　李導又把劇本翻回前面，上面有整面的人設概念圖，除了沒有五官，連衣服細節都勾勒地完美無缺。

　　上頭女孩子的是齊耳短髮，俏皮又陽光。

　　姜韵想像了一下池烟剪完頭髮的樣子，沒忍住「噗嗤」笑出聲:「小池，剪完你就十八歲了。」

　　瞬間年輕十歲。

　　池烟覺得這話不假，別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是清楚的。

　　她還記得有一次帶了短髮假髮跟姜易出門，被導購員以爲姜易勾引未成年來著。

　　副導演明顯很滿意她的回答，收了劇本，閒聊一般扯開話題:「前天《引路者》首播，我看了幾集。」

　　池烟轉眸看她。

　　「雖然我是衝著陸之然去看的，但是必須說一點，這小姑娘當時驚艶到我了。」

　　姜韵挑了挑眉:「我們小池演技還可以吧？」

　　「非常可以。」

　　副導演打了個哈欠，「這幾天白天夜裡都在試演員，沒碰上一個適合演這姐妹倆的。」

　　頓了頓，她看了眼池烟:「不過今天還不錯，好好演啊小姑娘。」

　　鼓勵的話池烟聽得不少。

　　真正决定她過不過的，主要還是在於她自己。

　　池烟自覺準備地十分充足，心理素質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到了試鏡開始之前，還是沒忍住跑了一回洗手間。

　　姜韵在外面等她，「小池，你緊張個什麽勁兒？」

　　池烟沒說話，拿手機給姜易發消息:【知道我昨天爲什麽不接電話嗎？】

　　姜韵:「你這次要是過不了，姐姐就……不對，姜易就兩個月不行。」

　　池烟:「……」

　　池烟專心等回復。

　　物欲橫流的社會，她已經連電話都打不起。

　　不出一分鐘，姜易的消息回復過來:【又給你交了話費，今天把昨天的補回來好不好？】

　　【不好，我生氣了。】

　　外頭姜韵還在安慰她，都從手機裡翻出了心靈鶏湯給她念，一字一句地，充滿了感情。

　　池烟如果還是小學生，一定會被感動地哭出聲。

　　【老婆，我錯了。】

　　【好吧，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

　　短信過去沒幾秒，姜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池烟按了接聽，男人的聲音跟外頭姜韵的心靈鶏湯同時響起:「烟烟。」

　　池烟擰開水龍頭，這邊水流聲不斷，那頭却安靜地不像話。

　　關掉水龍頭，抬眼，她看見鏡子裡面自己的眉眼，和微張的嘴巴。

　　少女懷春的樣子。

　　「姜易哥哥。」

　　那頭安靜了一瞬，「乖，別鬧，我在開會。」

　　「你還沒親我。」

　　半分鐘後，臨安市。

　　會議室裡，所有員工都在戰戰兢兢地祈禱不被扣發獎金的過程中，聽到他們日常面無表情臉的姜總，眉眼溫柔唇角輕勾，對著手機輕輕地親了一口。

　　衆人目瞪口呆:「……」

　　他們一定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