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番外(下)
“你太心軟了。”族姐說。
“我知道。關於這一點,我也在檢討。”omega說。
“他要你看書,你就看書,他要你吃甜點,你就去吃甜點,他要你養花,你就把花抱回去。”族姐平靜地說,“弟弟,你這是保持自我嗎,你這是保持人妻吧。”
“我明白,我懂的,我也不想的。”omega淡淡地說,“但是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要怎麼拒絕他。”
族姐閉目聆聽金剛經在左耳誦唱,右耳掛著和他的電話,心平氣和地說:“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弟弟,你有沒有想過,從這裡搬走?”
“沒有的,姐。”omega回答,“這裡人很好,環境也很好,我很喜歡這裡,一點也不想搬走。”
“那麼好,”族姐說,“弟弟,你有沒有想過,讓他從這裡搬走?”
“想過的,姐。”omega回答,“但我要能做到,我也不會現在一邊聽你那邊傳過來的金剛經,一邊和你打電話了。”
“假如我沒有聽金剛經,假如不是佛攔著我,我怕我腦門上的血管早就已經崩裂了。”族姐冷靜地說,“那好,我教你一個方法。你現在去敲他家的門,只要他一開門,你就對他說我討厭你,你快點去死吧,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麼,你只需要回復一句話:我聽見你的聲音就想吐,用不了十分鐘,他就會永遠消失在你面前。”
omega:“……那麼,這個方法有沒有什麼弊端呢?”
“你好,有的。”族姐回答,“假如攝政王自殺身亡,政界應該會混亂上好一陣子,由他著手推進的三權改革,或許也會半途而廢吧。”
omega:“……”
“又或者,他徹底失心瘋,你自此就消失在我們眼前。”族姐幽幽地說,“但實際上是被鐵鏈拴在了他的玫瑰園裡,每天活動範圍有限,吃飯都需要他一口一口給你餵……”
omega:“……”
omega:“你認真的嗎。”
“我認真的。”族姐說,“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他這些年過得有多瘋,你是沒見過,但我見多了,聽多了,所以才覺得麻煩。你看,對一個瘋子,講道理沒用,態度強硬也不會有用,還能怎麼辦?”
“啊啊,怎麼會這樣……”omega苦惱萬分,捂住了臉。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好了。”族姐說,“你恨他嗎。”
omega沈默了一會,說:“你先把金剛經關了。”
族姐:“……”
他長籲一口氣,想了半天,回答:“我討厭以前的他,不恨現在的他。”
過了一陣,又補充道:“當然,也不愛現在的他。”
族姐說:“那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執念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就像他為你發瘋,你同樣忘不掉他一樣。當時,護身符和你的假死接連被他發現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這是否也算一種天意?連死都沒能把你們隔開,即便你之後離得遠遠的,為此逃上數十年,只怕到頭來還是會和他糾纏在一起。”
“那我能怎麼辦?”omega又問了一遍,“我……唉,這太可笑了。”
“好好想想,你到底在煩什麼,”族姐說,“你是個聰明人,想明白這個關竅,你馬上就不會再煩惱了。”
omega靜默良久,窗邊的小蟲發出流連的喁喁細語,在滿室撒下的星輝和月光中,他低聲說:“我……我在煩我自己。”
族姐沒有說話,他便接著道:“我既忘不了他,因為過去受到的傷害,又不能徹底敞開心扉去接受他。一如他曾經懷疑我的愛,現在我也免不了要去懷疑他的愛。極端的愧疚是愛嗎?被發情期長久折磨,最後發現只有一個人值得他去交付信任,這是愛嗎?
“放下以前,往前走,我對自己說。可是他追上來了,然後我就站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知道要怎麼選擇了。”
“講到底,你還是在乎你前夫。”族姐一針見血地道。
omega苦笑:“四年半的婚姻,或者比那更長久的傾慕和嚮往……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姐,你應該不至於忘了,他從分化開始,就是所有未婚o丈夫人選裡排名第一的搶手大熱門吧?雖然……現在可能還是。”
“哦哦,沒忘。”族姐面無表情地說,“你那時候可賢良淑德了,睜著星星眼跟我在被窩裡嚮往,說要能嫁給這樣一個α,那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喂!”omega差點被口水嗆死,“那時候我多大,十四歲,也才剛分化好不好!不能幻想一下嗎?”
族姐毫不留情,上來就是個手揭傷疤三連擊:“然後呢,知道自己要和這位結婚了,是誰高興得好幾晚沒睡好覺,婚後又三天兩頭緊張兮兮打電話過來問我,到底怎麼和alpha搞好關係,我這樣做他會對我笑一下嗎,穿情趣圍裙會不會讓他多注意……”
“啊啊啊啊啊快住口快住口!”omega慘遭被迫聆聽黑歷史的酷刑,不由口吐白沫,滿床翻滾,瘋狂可雲搖頭.gif,連聲發出垂死哀嚎:“我不是我沒有別說了那不是我啊啊啊啊!”
“哼,”族姐冷酷地哼笑一聲,“現在知道羞恥了?”
omega奄奄一息,癱在床上,再也說不出話了。
“所以,我看你就是太心急了。”族姐下定結論,“為什麼要這麼糾結於你和他的關係?你們倆離婚了,他現在就是在重新追求你,你不要逃避這個事實。既然你不想離開,同時沒能力讓他離開,那就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好了。”
“……順其自然。”omega喃喃道。
族姐道:“是啊,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想那麼多。我早說了,只要你高興,一切都好。”
omega長長籲出一口氣,最終誠心實意地說:“謝謝你,姐。”
“你能少謝點我,就算我謝謝你了。”族姐在那邊翻了一個翻大白眼,房門輕輕一聲響,她抬頭,看見丈夫推門進來,英俊的面容神情平淡,眼神卻十足溫柔。
“他們都睡下了。”他說。
族姐拍拍身邊的床墊,說:“睡下了就行,兩個皮孩子,跑了一天了……”
丈夫坐在她身邊,伸出手,替她將鬢邊垂下來的髮絲別到耳後,並不開口,只是專注地望著妻子打電話時飛揚的眉尾。
“姐夫來了?”omega驚覺。
族姐說:“啊,那不然呢,我倆還分居不成?”
丈夫的眉頭微皺,低聲道:“少胡說。”
“唉唉,怎麼說這種話,”omega的反應如出一轍,“那我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你和姐夫玩得開心,好好享受假期。”
“嘁,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把我們打發到這兒的。行了!你也早點睡吧。”
族姐撂了電話,伸手便去捏丈夫高挺的鼻樑;omega掛了電話,往床上一躺,呆呆望著天花板。
順其自然。
“……把一切交給時間。”他說。
好啊,那就交給時間吧。
他閉上了眼睛。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在這裡的生活愈發悠閑,alpha不來打攪,他們每日唯一的交流便僅限木板上的最後一句話。omega將茶花搬上了露台,讓它盡情吹拂海濱溫柔濕潤的風,臨到正午陽光最酷烈時,再把它搬進屋裡。
就這樣也很好,他想。
又是一天早上,omega打著哈欠,習慣性地推開露台的門,清晨的空氣彌漫著一股冷意,刺得他肌膚一凜,胳膊上都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他皺了皺眉頭,把睡衣上的扣子扣好,探頭向右邊張望——
【……明天應該要下雨,出門記得打傘,在家也要多加衣服。】旁邊畫著一把小雨傘,上面飄著幾滴水珠。
——最後一句話,沒有換。
嗯……嗯?
omega疑惑地揉了揉臉,再定睛一看,每天早上一定會變化的最後一句,以及後面的簡筆畫,真的依舊原樣擺放在那,沒有絲毫變化。
雞皮疙瘩越冒越多,omega使勁抱住胳膊蹭了蹭,頗有點摸不著頭腦。
奇怪,他為什麼沒有換牌子?是臨時有事,還是忘了……不不不,這個應該不會忘吧,那就是寫煩了,不想再寫了?
omega拉長脖子,在露台上搖來晃去,試圖探看眼前這棟神秘的房子,從alpha搬過來起,他就再沒踏進去一步了。
“怎麼回事呢……”他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好冷啊……算了,別在外頭站著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他努力壓下肌膚上戰慄的寒意,回身拉開露台的門,就在他踏入屋內的一剎那,他聽見房子右邊的右邊,也就是alpha的鄰居,嘭一聲撞開窗戶,淒厲的尖叫霎時劃破寂靜晨光:
“發情啦——!誰家的alpha發情啦——!夭壽哦,他家的堂客快點管一管啊,嚇得我家老頭子心臟病都要犯啦!方圓十里的雞都要下蛋啦——!!”
他一臉懵逼,站在原地抓了抓頭髮,又想了一會,無所謂地聳聳肩膀,繼續往裡走。
omega:“發情就發情唄,發……等一下。”
omega:“發情……發情?!!”
自打他的信息素被一次性大量提取之後,他對於外界的信息素感知就變得異常遲鈍。負責人給他診斷過,說起碼還要一年多,他才能慢慢恢復到正常水平,所以哪怕是前夫這種等級的信息素大量溢出,omega也僅是覺得冷,以及莫名危險而已,壓根沒想到這是他在發情啊!
他匆匆披了件外套,衝出家門,來不及看外面混亂成什麼樣了,便開始咣咣砸alpha家的門。
“開門,開門!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發……等等台詞好像不太對,總之,你叫醫生了沒有?!”
alpha蜷縮在床邊,長時間獨自對抗發情期的苦痛煎熬,使得他已經非常有應對經驗了。他將自己撲進無邊的黑暗裏,流著恐懼的熱淚,全身的肌肉青筋畢露,虯結鼓起,艱難壓抑著本心,逼自己不得走出這個房間。
以前,每一次孤獨的發情期都是一次避無可避的淩遲。他是一頭僅存在世上的獸類,擁有眾人覬覦的力量,卻永遠也無法融入他面前的世界。因為保護他的人不在了,連結他和外界的紐帶也消失了,他害怕地大哭,在空茫到虛無的房間裡小聲呼喚愛人的名字,以此期盼一雙溫暖的手,能夠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但一切都是徒勞,希望落空之後,他只能得到心口更深的痛意。
他在饑渴到極點的岩漿沸水裏翻滾煎熬,時而清醒,時而意識模糊。清醒時,他難以避免,要想起伴侶的死亡,想起自己造下的罪孽,想起他曾經施加給愛人的酷刑。他渾渾噩噩,頻繁看見可怖的幻覺:妻子潔白纖瘦的身軀遍布傷痕,他痛苦的哀啼著,跪伏在自己腳下,向自己求饒;亦或是滔天彌漫的冰雹水霧中,omega抱住他,用胸膛籠罩出一片天國的花園,他的淚水滾熱,滴落在自己冰冷的面頰上,對自己說,不要哭,不要哭。
於是他又在狂亂的,快要把自己殺死的悔恨與瘋癲中,跌落到意識模糊的湖水裡了。這時候,他則會奇異地安靜下來,連哭泣都要咬住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進妻子的衣櫃裏,他能感覺到,外界是可怕的,危險的,可這裏好歹還有愛侶的一絲氣息,所以,這裏比其它地方都要安全。
——他就在這樣的折磨下熬了三年多。
三年後,alpha首次知道omega沒有死的消息,並且真的在這裏,在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鎮看見了活生生的伴侶。極度的狂喜,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奇跡。妻子的笑容、聲音、氣味,乃至他不願錯過的所有,都是能夠治癒痛苦和絕望的良藥。他太開心了,科學院的專家為此特地警告過他:再這樣下去,他的發情期很可能會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提前。
alpha沒有理會這個警告。
只要能夠看見omega,他就算當真滾落到噬人的火海中去,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清楚了伴侶並沒有真的死亡之後,發情期也不算什麼難熬的厲刑了,他可以撐過去,完全可以撐過去……
這時候,他聽見了伴侶的聲音,微薄的,清澈的氣息,有如一劑強心針,狠打進他的血管。
alpha的喉頭發出無比渴望的顫音,像痛哭,又像低低的咆哮。好想……他的手指深深插進床頭堅硬的木板,好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倘若把自己的肚腹撕開,再把他小小的妻子嵌進其中,他們是否就能永遠不再分離了?
暴虐的渴望在脫口的瞬間變成了委屈的嗚咽,alpha小聲地哭道:“老……老婆……”
他不能出去,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定會的。
omega拍了好久的門,久到周圍的住戶都承受不住alpha肆虐的信息素,紛紛攜家出逃,抱貓帶狗地遠遠站著圍觀,久到三五個巡警在街口匆匆下車,拿著記錄儀往這邊猛跑。
“別過來!”omega嚇得差點跳起來,“他已經發情了,你們別靠近我!”
年輕的beta巡警沒有應對高等級alpha發情的經驗,差點在十幾米開外難受得栽一個跟頭。他臉頰漲紅,唯有拿出喇叭喊話:“這位先生,請問你和這棟房屋的所有者是什麼關係?”
omega嘴唇蠕動:“……前妻。”
“什麼?!請您大點兒聲!”
“前……”omega眼睛一閉,破釜沈舟地道:“我是他前妻!”
巡警有些尷尬,他長長地“哦”了一聲,又道:“那請問,這名發情的alpha具體是什麼等級,他的工作職位是什麼,我們得先具體登記一下!”
omega快被整崩潰了,按照慣例,他真的有很不妙的預感。
“你們別再和我說話了!後退,都往後退!”omega欲哭無淚,鎮上的居民沒見識過前夫發情時的厲害,他可是不想讓裏頭的野獸發瘋,“登記的事一會再說!”
beta巡警大聲回絕:“不行,這不合規……!”
話未說完,後腦勺上已是挨了重重一下。
“想死是不是!”警局的好幾位上司在身後,正對他怒目而視,“還敢管到這裏來了……快走快走!走得遲了,有你好果子吃!”
不安定因素被風風火火地攝走了,omega卻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重物摩擦聲,一路緩慢地拖到門後。
他猶豫片刻,慢慢蹲下身體,隔著一道脆弱的門,伸出手掌。
“……是你嗎?”omega問。
過了好半天,門後方才傳出一個哭泣的,顫抖的聲音。
“老婆……老婆……”
時隔幾年,又一次聽見了這聲熟悉而陌生的哭腔,omega心裡五味陳雜,也不知說什麼好。
什麼老婆呀,早就離婚了。
“有人……嗚嗚……和老婆,說話……我,我不……難過……不……”
好險,omega心想,再遲一點,野獸就要闖出來撕人了……
他歎了口氣,問:“有沒有叫醫生?”
“……沒有……醫生……”過了好一陣子,裡面才隱隱約約地透出哭聲,“不用醫生,我害怕……”
害怕。
omega一下愣住了。
……這麼一個人,這麼一個……
他居然也會說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呢?”他不自覺地就拾起了以前哄alpha的語氣,十足自然,彷彿他從未離開過,“醫生是給你治病的人啊,別怕,咱們叫醫生,好不好?”
抽噎聲,吸鼻子聲,來回磨蹭聲,叫老婆聲,就是沒有答應的聲音。
omega索性坐到了門口,輕聲問:“為什麼害怕,可以告訴我嗎?”
alpha將半個身體擠在門板上,小聲說:“地上涼……不要坐……”
“嗨,那我站著?”omega頗覺好笑,“地上不涼,這有墊子呢。”
良久,alpha才哭著說:“不安全……老婆不、不在……不在……我不敢……”
omega沈默了,在這一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出了alpha的情緒,感受到了他未能說出口的言下之意。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淅淅瀝瀝的小雨宛如從蒼穹撒下的,朦朧漫蕩的紗,群山的森林受洗,草地也氤氳起深青色的霧氣。成千上萬的細密針腳縫起了分離的天與地,似乎同樣能夠彌合世間所有的尖銳紛爭,激烈愛恨。
“我、我很難過,難過到……快死了……”alpha哭著,斷斷續續地說,“我好後悔,可是老婆還能……還能原諒我嗎……我犯的錯,要怎麼……怎麼彌補呢……”
omega沈默地聽著。
“我種了……很多玫瑰,是白色的……”
“……嗯,白玫瑰。”omega輕聲重複。
“我還買了……很多、很多、很多戒指……我想給你戴,我和老、老婆,每天都能戴不一樣、樣的戒指……”
“……對戒。”omega繼續重複。
“你的房間,我留、留著,我買了好多東西……我本來不知道該送你什麼的,但是、但是……我覺得你會喜歡,就都想把它們送給你……”
“……”omega的嘴唇張了張。
“你說了,你沒有學過那些,那些alpha的課程,我可以教你……我都可以教你……你想學什麼,我教你什麼……其他omega,也不、不能學……我讓他們,他們也學……”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alpha驀地嚎啕大哭起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愛得快死了,我、我……”
他哭得渾身發抖:“……我好想你,老婆,我好想你……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愛你……”
omega緩緩地,慢慢地,把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好苦。
愛好苦啊……真的好苦。
“開門吧。”過了很久很久,他啞聲說。
alpha抽抽噎噎:“老婆,我、我……”
omega深吸一口氣,又說了一遍:“開門!”
發情期的α,是不能違抗Ω的命令的。
門一點點地打開了,撲面洶湧的浪潮,淋漓飄搖的風雨,omega伸手捂住alpha紅腫的眼睛,溫柔地抱住了他的身體。
“別怕,”臉上還未乾涸的水痕緊繃著肌膚,他低頭,在丈夫的耳畔輕輕說,“我在這裡……你別怕。”
一周後:
“所以,兜兜轉轉,你倆還是沒有分開啊。”
“嗯……”omega仔細想了一下,搖搖頭,“或許還不算,只能說給個機會……?重新開始的話,總得有個契機吧。”
“說機不說吧,文明靠大家。”
“?”
“啊,不好意思,可能是吃撐了,一不留神兒就想開黃腔……唉人就是這樣啦。”
“……”
“哎呀,我剛剛是不是又開了一次?”
“…………快住口,不要再說了!”
一月後:
噔噔噔,中獎了!
omega望著手裡的紙條,上面寫著情人節特等獎:商場自選對戒一雙。
omega:“……”
他前夫買的戒指還不夠多嗎,就算是中獎,也不用到商場裏來挑吧?
商場的導購小姐團團簇擁著他,笑容甜美:“先生好像不是本地人啊?”
“氣質這麼好,一看就不像我們這種小地方出身啦!”
盛情難卻,他隻好回答:“啊,嗯,我是旅行過來的……”
“那就更要來我們這裡裏看看了!”
“機會難得呀,情人節特等獎,多麼好的彩頭!”
“商場是有誠信的,說了要送,那肯定不會再讓您掏一分錢,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暈暈乎乎,搖搖晃晃,回過神來之後,omega已經坐在了椅子上,面前是厚厚兩摞紙質的塑封導購單。他看得眼睛都花了,餘光忽然掃到角落裏的一對款式,簡練優雅的線條,戒托上兩枚大小均等的紅寶石,像一雙相互依偎的紅豆,凝結在銀白色的枝條上。
“這個……”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可以嗎?”
導購小姐面露難色,彼此對望一眼,挑選出其中一個當代表,輕言細語地說:“對不起啊,先生,這一張單子我們給您撤了吧,上面的款式都是不參與抽獎的,這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誤……”
omega聽得好笑,他無心計較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工作失誤,醞釀著開口:“不,其實沒關係……如果我不要你們送,要自己買呢?”
“這怎麼好意思!”
他唇邊的笑容加深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它很可愛啊。”
最後,他懷裏揣著兩個小盒子——買一贈一——被導購小姐們千恩萬謝地送出了商場。
這個,他打開盒子,拿出裡面單枚的淺金色指環,就給自己戴。
這個,他打開盒子,看著裡面光華流轉的紅寶石光澤。
就……什麼時候合適了,什麼時候再送出去吧。
五月後:
“少說話,說有用的話;多做事,做必要的事。”beta秘書站上直通頂層的專用電梯,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事,“你是通過層層選拔的人才,萬裏挑一的精英,想必不需要我對你再講什麼了,記住這句話,這是我對你唯一的忠告。”
女性beta微垂下頭,胸前的金章光潔閃耀,領結和皮鞋一塵不染,袖口裙擺均無一絲褶皺,仿佛一個自律到極點的機器人。
“是,我明白。”
電梯的數字一層層向上亮起,她面色不顯,內心卻愈發緊繃。馬上,她就要見到她未來共事的上司,手握重權,等級淩駕ABO三性之上,被人稱作是“攝政王”的最強的alpha了。她必須承接家族的教育和榮光,給他留下一個優秀,甚至堪稱完美的第一印象!
“不用太緊張,學妹。”beta男秘書向旁邊瞥了一眼,“幾年過去,先生的脾氣和性格都有不小的變化,我相信你是絕對沒問題的。你看,電梯上到頂樓的時間不短,你完全可以放鬆一下,整整自己的著裝之類的……總之,別緊張。”
女性beta低聲應道:“我明白……謝謝學長的提點。”
頂層終於到了,她深深呼吸,跟著男性beta的腳步,踩上覆蓋整層的深棕色地毯,朝前走去。
這裏便是全境的權力頂端,站在這間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必定能俯瞰到數十萬裏之外的蕓蕓人間,她在心中如此堅信。
此刻,“權力頂端”的辦公桌後,已經有了隱隱的說話聲。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說話人的嗓音低沈繾綣,宛如一股醉醺醺的,流連的熾熱春風,直聽得人耳根發軟。
這是?
她目露疑惑之色,旁邊的學長已經停住了腳步,以眼神示意她站直閉嘴。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你……我一個人待在這,飯都吃不下,沒胃口……老婆……”
晴天霹靂!她忽然明白了,這個黏糊糊喊老婆的男人,原來就是這裏的主人,她現在的上司啊!
“老婆我愛你,你為什麼不說愛我?”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笑了起來:“那你回了家,要怎麼補給我?”
“我不要回家再說,我還有三天才能結束這邊,到時候……我可以去老婆家吃晚飯嗎?”
沈默良久,男人侵略性極強的信息素開始不安地顫動起來,她用眼角的餘光,看見上司已經焦慮地將手裏的鋼筆攥出了不堪承受的咯吱聲。
驀然,彷彿春水解凍,滿室的信息素興高采烈地亂竄,上司手掌一鬆,那支可憐的鋼筆頓時咕嚕嚕地滾到了桌子的另一端,他溫柔而急切地說:“好,好!那就說好了,老婆不能反悔哦……”
“我愛你,老婆這就要掛電話了嗎?再和我說說話,這邊都沒人陪我說話……”
學長目不斜視,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淡定,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內心波動的情緒,他遞來一眼:看,我說什麼來著。
她點點頭,beta專屬的交流電波啟動: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謝謝學長。
不用客氣,以後你就慢慢適應了,共勉吧。
……好,咱們……共勉。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