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正道至上(9)
在自己的輪椅上坐定, 安明晦想著雖然冬天日落得早,但現在時間也並不晚,便打算先找些事情做打發一下時間。
「師兄, 待……!」
他瞪大了眼, 驚愕地望著蕭承淵那張近在眼前的臉,根本沒能反應過來師兄怎麼突然過來索吻,就已經被蕭承淵趁著愣神的功夫撬開了牙關,兩個人唇舌交纏時發出的細小水聲聽得人面紅耳赤。
「師兄!」安明晦努力地轉過頭,卻使得兩人舌尖之間牽扯出的銀絲被扯斷後落在了他的嘴角,緊接著又被蕭承淵輕輕舔掉。
「還有八次。」
他輕咳一聲, 拿出手帕擦掉嘴角殘留的濕痕,抬眼看向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蕭承淵:「師兄這樣孟浪,上次講到一半的故事可就聽不到後續了。」
蕭承淵微微睜大了眼,隨即十分痛快地選擇了認錯:「對不起。」
「呵呵……」沒忍住笑出了聲,安明晦十分無奈地看著自家在這方面依然沒有什麼長進的師兄,「怎麼唯獨在這方面,就總跟個孩子一樣?」
這麼多年以來, 他一直隔三差五地在臨睡前講上一段故事, 這些故事有的來自於曾經在現代看過的小說電影, 也有些是從這個世界的書本上看來的,而不管他講的故事以什麼為主題, 內容新奇有趣或者無聊冗長, 蕭承淵都會很喜歡聽。
雖然會因此被安明晦取笑, 但蕭承淵始終不覺得這是什麼需要羞愧的事, 也沒有要戒掉這個愛好的意思。
「這附近沒什麼好景致,待到了繁華的地界,便不再趕路,帶你四處轉轉。」許諾完後,蕭承淵又想到了一些缺漏,便嚴肅地補充一句,「但青樓不行。」
師弟平日講的那些故事里,也常有男子在煙花之地遇到一位嬌俏佳人的橋段,而這種事是務必要杜絕的。
安明晦無奈地搖搖頭,雖是覺得蕭承淵實在想得太多了,但面上還是應了下來:「好,師兄說了算。」
兩個人就這樣斷斷續續地說著話,一直到了店裡的小二端著做好的晚飯來敲門。
蕭承淵起身去打開門,接過小二手中的木盤,轉身將其放到桌上,便推著安明晦來到桌邊,自己也坐下從懷中取出了用於試毒的銀針,在一旁事先煮沸過的水中清洗乾淨。
然而這一次還未等他將針尖插入菜餚之中,便突然皺起眉頭,端起其中一盤炒菜湊近鼻前仔細嗅聞了幾下,隨即臉色驟然陰沈了下來,抬手就想要將手中這盤菜砸在地上。
一直在旁邊注意著的安明晦眼疾手快地將他攔住,輕聲問:「師兄,先別著急。」
看蕭承淵這反應,這飯菜顯然是有問題的,但也不必這麼急著問罪,最好能等下毒的人自投羅網。
「找死。」蕭承淵惱火到了極點,被安明晦攔著沒能摔了手中這盤菜,便將其粗魯地放回桌上,站起身便要拔劍出鞘,看起來是打算立刻去將那下毒的人殺了。
這飯菜里下的是能致命的□□,雖然用在裡面的毒本身並不罕見,但若是他們不設防又不會醫術,就這樣吃下去後果也不堪設想。膽敢把主意打到師弟身上的人,蕭承淵一個都不想放過,只想立刻將那人碎屍萬段。
「冷靜些,既然有人下了毒,總會有所圖謀。」安明晦抬手拉住蕭承淵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氣讓對方重新坐了下來,以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道,「師兄你去告訴廣煊和語蘭莫要吃這飯菜,然後我們就在這裡等一等,下毒的人總會自己找上來的。」
如果現在把蕭承淵放出去,那怕是會鬧得整個客棧雞犬不寧,直到逼問出下毒之人為止。
即使只是片刻,蕭承淵也十分不願意讓安明晦離開自己身邊,所以他皺著眉坐在那裡,被安明晦一連勸了幾句,才不情不願地歸劍入鞘,將房間的門從裡面鎖好後來到窗邊,打開窗戶輕巧地翻了出去。
安明晦獨自坐在屋子里,只等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看見蕭承淵又從窗戶翻了進來,面色比剛才更加不虞:「他們的飯菜無事。」
「這樣啊,那就好。」微笑著應道,安明晦垂下眼瞼略一沈思,也大概猜到了下毒的是什麼人。
到此,其實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半,安明晦平靜地倒了一杯茶水——這茶是蕭承淵一早就檢查過了的,並沒有問題。
將茶水放到蕭承淵面前,安明晦笑著問:「只有這一盤菜有問題嗎?」
事到如今是否只有一盤菜有毒已經不重要了,但因著安明晦的問話,蕭承淵還是逐一檢查了其他的幾盤菜餚和米飯,得出的結論是剩下的菜並沒有被下毒。
「那還好,不用麻煩店家了。」說著,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土豆入口,還招呼著蕭承淵也坐下一起吃,「師兄也別站著了,先吃些東西,這裡的飯菜味道雖不如閣中,但也還說得過去。」
蕭承淵姑且坐下了,但是依然沒有半點進食的興致。
「不要掛著這副表情了,既無人中毒,那就是好事。」說罷,他餵給蕭承淵一塊燉的還算入味的紅燒肉,眉眼帶笑地看著對方繃著臉咀嚼口中的食物,「再怎麼說飯還是要吃的,難得出來一次,師兄就先別氣了,好好陪著我吃飯,可好?」
對這種事極為看重的蕭閣主更氣了,他覺得師弟怎麼能把這種事當做玩笑,簡直是太不像話,這次說什麼也不能縱著師弟胡鬧。
一起生活許多年下來,安明晦對於蕭承淵的心思也是一眼就能看透,此刻當然也看得出他依然在生著氣。
還好,他的師兄一向都是個好哄的人。
沒有拿著筷子的那只手撐著輪椅的扶手,安明晦稍微抬起身子,湊上前輕輕親吻了一下蕭承淵的嘴角,隨後趁著對方臉紅犯迷糊的時候溫聲道:「莫要生氣了,陪我吃點東西,在江湖上這只是小事,不值當為之影響了心情。」
不管是在什麼心情下,蕭承淵都不會拒絕安明晦投餵的食物,同樣,不管在什麼狀態下,他也都沒辦法抵抗自家師弟的溫言軟語。
正當蕭承淵剛剛拿起筷子時,他突然警戒地轉頭看向窗外,幾乎是同時,一個嬌小而熟悉的身影從窗外跳了進來,還伴隨著一串清脆的鈴鐺聲。
是之前在下面遇見的那個西域姑娘,安明晦有些驚訝地看著對方,只聽那姑娘冷哼一聲:「你們倒是心大,發現菜里被下了毒也吃得進去?」
安明晦猜到了這姑娘的飯菜中很可能也被動過手腳,但對方明顯是長期混跡於江湖且有恃無恐,身側還掛著一個精巧的藥囊,西域人又尤其善毒,也就沒有囑託蕭承淵特地找去她的房間查看。
他倒是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找上來。
「其實這毒也沒什麼,正常人吃下去一點也不會有太大問題,不過你這一看就是個藥罐子,要是吃了一點大概都會一命嗚呼。」那女子就像是沒看到蕭承淵警戒而不悅的眼神一般,自顧自地走到他們桌邊,低頭嗅了嗅,「你們這邊的藥量倒是夠足,可能一筷子就夠你去見閻王爺了。」
一手抓住身邊面色越發冰冷的蕭承淵,安明晦笑著回答:「勞煩姑娘掛心,安某雖不濟,但也還不會尋死。」
「我叫菱秋。」報上名字後,菱秋便隨意地坐到了他們的床鋪上,歪著腦袋饒有興趣地盯著他們看,「明明還有空房,你二人卻同住一間,莫非是有斷袖之癖?」
蕭承淵冷淡地回答:「與你無關。」
「怎麼叫與我無關呢,我瞧你旁邊那藥罐子順眼,想要把他收到身邊當個玩物呢。」
這話,毫無疑問是觸了蕭承淵的逆鱗,只是安明晦還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他擔心傷到師弟所以一時不便動手。
「姑娘何必要說這樣的玩笑話,師兄他性子嚴謹,容易當真。」
見蕭承淵這麼聽安明晦的話,菱秋百無聊賴地晃著腿,道:「你這人真無聊,我本來想跟他打一架玩玩的。我說你難道是個泥人不成?我都那樣說你了,怎麼還不跟我生氣?」
安明晦正想回答,就聽見房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外面試圖開門。
然而當蕭承淵打開門時,外面的人已經被一早有所準備的廣煊和範語蘭先一步制服了,等到房門打開,安明晦只看到了之前那幾個地痞流氓痛呼著被打倒在地,其中一個試圖起身反抗的被範語蘭一腳踢在了腰眼上,再次慘叫著倒了下去。
「就你們幾個貨色也敢做這種事?」廣煊踩著其中一人的腦袋,滿臉都是嫌棄,「要不是安哥在這,小爺現在就直接把這脖子踩斷,讓你血濺當場了。」
因為菱秋坐在床上,有床柱和櫃子遮擋著,所以他們在門外並未看到屋子里還有個陌生女子,廣煊便直接問道:「這幾個人,怎麼處理?」
這話是問蕭承淵的。
他當然想立刻讓這幾個把主意打到他師弟身上的人死無全屍,但是廣煊之前的那句話也提醒了他,在場的並不只有他們幾個江湖中人,還有一個從未入過江湖、幾乎沒怎麼見過血腥的安明晦。
那幾個人也知道了自己這次真的是踢到了鐵板,便哭天喊地求饒了起來,鼻涕眼淚流了滿臉,那撕心裂肺的嚎叫直聽得人心裡煩躁。
而師弟一直坐在那裡沒有說話,恐怕也是不忍心見到他們殺人的。
縱使再怎麼不甘心,蕭承淵也還是不想嚇到師弟,於是便冷聲道:「教訓一頓,扔出去。」
這個答案廣煊和範語蘭也早就猜到了,於是聽他這麼說也沒再多說什麼,便彎腰打算拎著這幾個人扔出去。
「等等,」安明晦突然開口,只聽他平靜地道,「不必顧及我,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