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007

　　粟小米這兩天突然就忙了起來。

　　一方面是因爲阮甜脚受傷了一直請假在公司宿舍休息，所以原本阮甜負責的工作便都移交給了她，另外一方面是因爲她每天下班回到宿舍還得照顧受傷的阮甜，比如幫她買個飯打個水，陪她去洗漱上厠所之類的，所以不止在公司忙，回到宿舍也忙得脚不沾地。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阮甜對粟小米的態度倒是比之前親熱不少。粟小米對阮甜這種轉變還是挺高興的，畢竟兩人同屬一個部門，又住在同一個宿舍裡，關係融洽當然比關係不冷不淡更有利。

　　這天粟小米剛進社會部，葡萄便笑眯眯地遞了一份報紙過來：「小米，你之前寫的那篇關於交通事故的報導已經成功刊登出來了，主編看完之後一字未改，恭喜你啊！」

　　作為一名「老記者」，這當然不是粟小米寫的報導第一次登報，但卻是她入職億行傳媒之後獨立完成的第一份報導，所以她接過葡萄遞過來還帶著墨香的報紙，對著這篇報導看了又看，連下面的署名都沒放過。

　　葡萄被她這副樣子逗得不行，忍不住打趣她：「這麼高興啊？那是不是要請客慶祝一波？」

　　粟小米豪氣乾雲地點了點頭：「沒問題。晚上我請大家吃飯。 」

　　社會部除了主編有獨立辦公室之外，其他人都在一個大辦公室裡，所以粟小米請客這話一說出口，大家便立刻配合的歡呼起來。後來連主編都被驚動了，抱著個保溫杯溜溜達達地從自己辦公室裡踱步出來，等問清楚了事情的緣由，主編立刻興致勃勃地表示：「哪裡能讓你一個小實習生請客啊，我來請我來請，就當是歡迎你們加入社會部。」

　　粟小米感激地看了主編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主編像是突然響起什麽似的說道：「我記得上次姜總還特意把我叫到辦公室關切地詢問了一下這篇報導的事情，而且還重點表揚了你呢。既然是為這事請客，那我覺得也很有必要叫上姜總一起。」

　　主編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一臉喜出望外的模樣。只有粟小米如遭雷擊，乾巴巴地看著主編垂死掙扎道：「……不用了吧？姜總那麽忙，怎麽好意思因爲這麽點小事情打擾他。」

　　主編樂呵呵地笑：「打個電話試試麼，反正也不費甚麼事。行了，你們繼續工作吧，這事我來安排。對了，葡萄，你上網找一下聚餐的地點，提前打電話預定好位置。」

　　葡萄脆生生道：「保證完成任務。」

　　聚餐地點最終定在了離億行傳媒不遠的「豐年大酒店」，粟小米因爲跟同事一塊回了趟宿舍去接阮甜，所以進包厢的時候菜都快要上齊了。

　　她站在門口下意識地環顧了一圈，驚喜的發現現場幷沒有姜億的身影，於是原本提著的一顆心瞬間落回了原位。她就說嘛，這麽小小的一個飯局怎麽可能請得動姜總這樣的大人物，她果然是多慮了。

　　相較於粟小米的興高采烈，阮甜臉上則是徹底掩飾不住的失落。她今天本來不願意來聚餐的，後來是聽說姜總有可能會來，才特意換了衣服忍著腿上的不適趕過來，結果沒想到人家姜總壓根都沒出現。如果不是顧忌著在場的主編和其他同事的心情，她真的想立刻就轉身出門。但眼下即便心裡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她還是微笑著在粟小米的攙扶下在餐桌前的空位置上坐了下來。

　　粟小米坐下之後便眼巴巴地等著開飯，結果沒想到大家都在聊天喝茶，沒有一個人動筷子。她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低聲問坐在她右手邊的葡萄：「怎麽還不開飯啊，我都餓了。」

　　葡萄睨了她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粟小米身後的包厢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粟小米下意識地回頭看過去，先看到是穿著旗袍笑靨如花的美女服務員，隨後，就看到了一身正裝長身玉立出現在門口的姜億。

　　姜億一出現，在座的人包括主編和副主編都站了起來，粟小米反應慢了半拍，其他人都站起來了她還傻乎乎地坐在位子上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姜億。最後還是葡萄好心地在桌子底下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如夢初醒般的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起身的動靜太大，以至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粟小米一張臉瞬間紅了個徹底。她本來皮膚就白，所以一紅就特別明顯。讓人疑心此刻伸手在她臉上揉一把，手都會被染紅。

　　姜億看著這樣的粟小米，忍不住就回憶起了高中的時候。最初對這個姑娘有印象，就是因爲她每次跟他在一起，動不動就愛臉紅。姜億從來沒見過像粟小米那麽愛臉紅的姑娘，偏偏皮膚又薄，以至於姜億每次看她臉紅，都擔心她會爆血管。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姑娘愛臉紅的毛病居然還沒改？不是都已經彪悍到大庭廣眾跟男同事一塊聊.小.黃.漫了嗎？

　　腦海裡亂七八糟地轉過這些念頭，表面倒是不動聲色的在專程給他留的主位上坐了下來。

　　他一落座，其他人便也跟著紛紛落座，但氣氛總不如之前熱烈。不過姜億也不在意，直接把西裝外套隨手脫下來挂在椅子上，便揚了揚手示意大家可以開動了。

　　早在姜億出現的瞬間，粟小米就打定了主意要盡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好什麽都不要說什麽都不要做，就全程悶頭苦吃就好。

　　結果她這邊確實是低調了，但有些人却看不下去。

　　主編：「小米啊，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姜總特別賞識你。就你上次出去跑的那篇交通事故的新聞報導，當時都還沒見報呢，姜總就狠狠表揚了你一通。難得今天姜總賞臉出席咱們部門的聚餐，你就沒點表示？」

　　粟小米也不傻，主編這話明顯是爲了她好，而且人家都說得這麽明確了，她要再裝傻那就不止是不給主編面子了，完全是不給姜億的面子。

　　所以她乖乖的給自己倒了杯啤酒，然後站起來說：「謝謝姜總，我敬您！」

　　姜億順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要笑不笑的說道：「我開車過來的，不方便喝酒，以茶代酒你不介意吧？」

　　粟小米當然不敢說介意：「不介意不介意，那我乾了，姜總您隨意。」

　　說完粟小米就一口喝掉了一整杯啤酒，結果等她坐下，就發現對面的姜億真的非常隨意的……輕輕抿了一小口。

　　粟小米：「……」

　　好在接下來的整場飯局大家的關注焦點都放在了姜億身上，沒人再關注小實習生粟小米。粟小米終於成功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而且最後還成功地把自己吃撑了。

　　最後結賬的時候是姜億買的單。

　　從豐年大酒店出來的時候，姜億終於留意到了阮甜受傷的右腿，然後忍不住關切的問了句：「腿怎麽了？」

　　阮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崴了一下，沒什麽大事，謝謝姜總關心。」

　　姜億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你們住在哪裡？要是順路的話我順便送你們回去吧！」

　　阮甜興奮地報了地址，姜億默了默，何止順路，簡直是太順路了。於是他轉了轉手裡的車鑰匙，淡淡道：「那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吧，我先去把車開過來。」

　　粟小米全程都沒找到拒絕的機會，這事就定下來了。等姜億離開之後，她才可憐巴巴地看著阮甜說道：「那個，要不你讓姜總送吧，我去坐地鐵就好。」

　　阮甜心裡是很樂意的，但一想到要跟姜億單獨相處又忍不住有點緊張，於是緊緊挽住粟小米的胳膊說：「別啊，你不在待會我自己一個人怎麽回宿舍呢，總不好讓姜總送我回去吧？」

　　粟小米一聽也有道理，只好打消了一個人先跑路的念頭，整個人如一棵被雨水打蔫了的小白菜一樣耷拉著腦袋陪著阮甜在路邊等姜億的車。

　　很快，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便停在了粟小米和阮甜面前。

　　粟小米一邊在心裡感慨「資本家果然都很奢侈很腐敗」一邊拉開後座車門把阮甜扶上了車。剛準備繞到馬路另外一邊去拉後座的車門，就看到姜億降下車窗面色不善地盯著她看。

　　粟小米腦海裡電光火石的閃現出了「如果乘坐領導開的車，不能坐在後排，不然會讓領導覺得不尊重他」的乘車禮儀。

　　在姜億的注視下，粟小米實在沒膽子明知故犯，於是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著自己的背包，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這一下姜億看上去似乎終於滿意了。

　　粟小米頭疼的摸了一把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覺得姜億現在真的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車子安靜地在路上行駛著，沒有人開口說話。姜億是性格使然，粟小米是不敢開口，至於坐在後排的阮甜，是在悄咪咪的生粟小米的氣。

　　什麽嘛，居然把她一個人扔在後排，自己却搶了副駕駛的位置，之前還一副恨不得離姜總遠遠的模樣，結果事到臨頭却又巴巴地往副駕駛凑，真是够虛僞的。粟小米可不知道阮甜是這樣想她的，如果知道，大概會一口老血噴出來。

　　不過最後還是阮甜打破了僵局，主動跟姜億聊起了最近比較熱門的一個發生在國外的社回事件。粟小米巴不得姜億能忽視她的存在，所以全程看著窗外裝雕塑，心裡默默祈禱著：千萬不要堵車，千萬不要堵車，千萬不要堵車……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

　　看著車窗外面堵得寸步難行的畫面，粟小米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姜億倒沒有一般司機遇到堵車的狂躁，不過粟小米知道他也沒有表面表現出來的那麽雲淡風輕。因爲粟小米透過玻璃能看到姜億把手指放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的動作。

　　這是他百無聊賴的時候的習慣性動作。

　　因爲以前上學那會，每次考試姜億答完了題，又不能提前交卷，就會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課桌。

　　那時候她在幹嘛呢？

　　哦，在偷瞄姜億的答題卡。

　　這麽一想，粟小米立刻不忍直視地抬手蓋住了眼睛，腦海裡又下意識地浮現出了之前自己做的那個數學考零分的噩夢。當時在夢裡姜億是怎麽說的來著？

　　--我才不會喜歡數學考零分的女人呢！

　　呵，男人果然都是騙子！因爲後來她高考的時候滿分150的數學都考到135了，姜億還是拒絕了她的告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