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004

　　一連三天，粟小米和阮甜天天一大早去社會部報導，但真正去了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安排給她們，就是從早到晚的讓她們看社會部過去三年做過的所有新聞報導。偶爾其他人忙不過來的時候，會安排兩人幫忙接一下熱線電話。

　　大家都忙，最初來了新人的新鮮勁兒過去之後，便顧不上粟小米和阮甜這兩個新人了。連主編安排帶粟小米跟阮甜的葡萄，也是早出晚歸的在出外勤。

　　其實記者這個崗位，跟普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還真有點不同，用以前帶粟小米的老師的話來說就是，記者嘛，有新聞的時候在現場，沒新聞的時候就在路上。

　　粟小米這些年當娛樂記者，其實已經習慣了忙碌和加班，此刻這麽驟然一閒下來吧，她還真有點不太適應。

　　她跟葡萄認識時間雖然不長，但好歹是共享過幾部小.黃.漫的關係，所以在辦公室裡憋了兩三天之後她私下主動跟葡萄打了個招呼，問能不能跟著葡萄一塊出去跑外勤。葡萄徵詢了一下主編的意見，隔天出外勤的時候便直接叫上了她。

　　阮甜見狀，立刻也主動表示想跟著一塊去，但葡萄笑著說道：「就是一個普通的熱線新聞，哪裡用得著三個人啊！這樣，今天我先帶小米去，下一次出外勤的時候我再帶你。」

　　阮甜聽葡萄這麽說，也不好再堅持，只好笑了笑，然後重新坐回辦公桌前，繼續看報導。

　　出發前往外勤地的路上，葡萄簡單給粟小米介紹了一下今天的外勤地點和外勤任務：「今天我們要去的是鬆城南郊一個叫常樂路的地方，那一片目前正在施工修建地鐵南延綫。之前我們就接到過市民的熱綫電話，說正在建設的施工工地一片混亂，很容易出交通事故，當時我們還做了一篇相關報導，結果今天早上又接到了交通事故熱綫，說這裡的地鐵施工現場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交通事故，一輛越野車突發意外撞上了一輛電動車，隨後又「飛」進了地鐵施工工地一個深達10米的基坑中。所幸越野車上的三名乘客都只是受了輕傷，幷沒有生命危險，但這一次的交通事故還是造成了地鐵停工半天……」

　　兩人說著話的工夫，車子也成功抵達了目的地。

　　一下車，葡萄便領著粟小米直奔交通事故現場。爲了出外勤方便，葡萄這天特意穿了套火紅色的運動服，連鞋子都特意換了雙平底鞋。但粟小米今天幷不知道要出外勤，所以身上還穿著件漂亮的米白色風衣，下.面則光著腿踩了雙帶跟的黑色長靴。漂亮確實是挺漂亮的，但真不適合出外勤。

　　所以葡萄來的路上其實隱隱還有點擔心，怕粟小米給她拖後腿。

　　不過很快葡萄就發現自己真的是多慮了。因爲粟小米同學哪怕是踩著高跟長靴走在一片混亂的地鐵施工工地上，依然輕鬆自如得好似如履平地，葡萄甚至懷疑，如果不是爲了遷就她，粟小米能走得比現在更快。

　　兩人到的時候，地鐵建築工地依然處於停工狀態。而那個越野車掉下去的10米基坑中，還能清晰看到越野車掉進去的時候砸出的痕迹。

　　其實這次事故本身幷沒有太多吸引人眼球的新聞點，畢竟這起交通事故幷沒有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如果這麽乾巴巴的報導出來，對於讀者來說可能就是一出普通的交通事故通報，能吸引的關注度肯定有限。所以葡萄和粟小米需要做的，是想盡辦法把這一次的事故挖深。

　　但怎麼挖？

　　小新人粟小米完全一籌莫展。

　　兩人在建築工地上拍了一些照片，又採訪了一下事故當時的目擊者，便繞路去了醫院採訪那三個越野車的傷員。巧合的是，負責駕駛越野車的司機碰巧是一個女司機。

　　要不乾脆以「女司機」爲切入點來寫這篇新聞報導？這個念頭在粟小米腦海裡轉了一瞬，便迅速被她壓了下去。

　　期間葡萄問了一下事故發生當時的具體情况，胳膊上綁著綳帶的司機提到了一個比較關鍵的點，說當時自己駕駛著越野車撞上電動車的瞬間她整個人慌亂了一下，也正是因爲慌亂，所以原本心裡想著是要踩剎車的，結果情急之下誤踩到了油門，以至於最後才會連人帶車一起跌進了那個十米深的基坑裡。

　　粟小米聽到這裡，立刻拿出筆記本認認真真的把這些關鍵信息都寫在了本子上。

　　等兩人採訪完三名傷者從醫院出來，也已經到午飯時間了。

　　葡萄提議先去吃飯，兩人便隨便在醫院附近找了家牛肉拉麵館。記者出外勤是有餐補和車補的，不過隻針對葡萄這樣的正式工，像粟小米這樣的小實習生是完全沒有人權可言的。

　　因為一上午都在跑這起交通事故採訪的事情，所以吃飯的時候兩人聊的自然也是這件事情。葡萄問粟小米：「如果讓你來寫這篇事故報導，你會從哪些方面著手？」

　　粟小米想了想，說：「最近幾年包括鬆城在內的城市都在急速發展，城市各處都在進行地鐵施工、道路施工，因爲施工引起的交通事故肯定不止這一起，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去採訪一下交通部門，要來類似事故的相關數據，然後匯總出一篇地鐵施工等城市基礎性建設會對城市人們的出行造成哪些不便或者潜在危險的專題報導。除此之外我剛才也聽那個司機說了，她說她在慌亂的情况下誤把剎車當成油門，這種現像我之前考駕照的時候也經常聽教練提到，所以我可能也會去採訪一些資深的教練，瞭解一下這方面的數據，如果能從資深教練或者駕齡比較長的老司機那裡瞭解到怎麽規避這種現象，那就最好了……」

　　葡萄聽完粟小米的話，眼裡突然産生了興味的神色：「我以為你會從女司機這一點入手。」

　　粟小米一邊淡定地挑著麵條上的牛肉，一邊坦率 說道：「一開始看到越野車司機是女司機的時候，我確實這麼想過。」

　　「那爲什麽最後選擇了放弃這個切入點？……是不是怕被某些女權主義者投訴啊？」

　　粟小米搖搖頭：「不是。是因為我真的挺討厭別人拿性別來說事兒的。女司機裡也有開車開得特別好的老司機，比如我；男司機裡也一樣有開車開得特別爛的菜雞，比如我爸。而且我爸的駕齡比我可長多了，所以這事兒吧，歸根結底就不是男女性別的鍋。」

　　剛在公園跟隔壁老王下完棋準備回家的粟爸爸摸了摸突然滾燙起來的耳朵，恨恨對老王說道：「是不是你輸了棋不服氣，又偷偷在心裡駡我了？你個臭棋簍子……」

　　老王：「……」？？？

　　粟小米當時真的就是隨口說了點自己的想法，結果沒想到葡萄去了一趟主編辦公室，回來就拍著她的肩膀笑眯眯的說道：「主編說了，既然你對這篇報導挺有想法的，那這篇報導就交給你來練手吧！」

　　粟小米反手指向自己：「……我？」

　　葡萄點點頭：「對啊，你！別怕，凡事總有第一次嘛。放心，你寫完了還得過我這一關呢，我跟你說，你別看我平日一副不食人間烟火的小仙女模樣，但其實我這人在工作中超凶的。」

　　粟小米面無表情：「對不起，完全沒看出來。」

　　葡萄：「沒看出來我超凶？」

　　粟小米：「不是，沒看出來你是不食人間烟火的小仙女。」

　　葡萄：「……」

　　粟小米雖然心裡沒底，但主編和葡萄既然都這麽信任她，那麽她必然要好好表現。所以粟小米連夜加班把採訪大綱理了出來，隔天一大早又把採訪大綱發給葡萄看了看，確認沒什麽問題，她被背著採訪包和照相機去了駕校和交警隊。

　　駕校這邊的採訪倒沒什麽難度，教練們都很熱情，吐槽起各種誤把油門當剎車的現象更是如數家珍，而且也給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建議。

　　但採訪交警部門的時候，粟小米却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交警大隊隊長拒絕接受採訪，支隊工作人員說法又不一致，而且沒有上頭的命令，支隊工作人員也不敢隨便把類似事故的相關數據提供給粟小米。

　　採訪就這麽陷入了僵局。

　　連著三天，粟小米天天往交警隊跑，但基本上都是無功而返。

　　阮甜本來特別羨慕粟小米剛入職一周不到就能出去跑外勤而且還能直接上手寫報導，此刻看到粟小米出師不利，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但其實她內心是很暗爽的。

　　雖然葡萄一直安慰粟小米，說採訪受挫對記者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別說受挫，哪怕是被誤解被冤枉，對記者來說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但粟小米還是覺得很沮喪。

　　不過粟小米就沮喪了一頓飯的工夫，等吃完一頓豐盛的午餐，粟小米便立刻又滿血復活了。不就是一個普通的交警大隊隊長，她就不信她拿出當年當娛記的精神都攻克不了他。

　　姜億這天正在公司加班，突然接到了陸途打來的電話。陸途跟姜億打娘胎就認識，算得上交情匪淺，但兩人見面總是忍不住會互相掐一掐。陸途目前在交警大隊上班，平日裡大家工作都忙，所以算起來還真挺久沒聚了。姜億原本以爲這哥們打電話過來是約他一塊出去聚聚的，結果沒想到陸途直接在電話那頭頭疼地吐槽道：「姜億，你真行。」

　　姜億：「……我行我自己知道，但問題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途被姜億噎了一下，炸毛道：「老子真是服了你們億行傳媒了，一個小小的實習生，爲了拿到交通事故的相關數據，跟在老子屁股後面圍追堵截了老子整整一個禮拜，就差堵到老子家門口來了。你知不知道，連我媳婦都快懷疑我在外面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了。我警告你，你以後讓你們億行傳媒的人離老子遠一點，不然信不信老子告你們妨礙公務？」

　　姜億憋著笑聽了半天，終於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脉。等挂斷電話之後，他難得起了興致，直接拿內綫電話把社會部的主編給叫了上來。

　　主編上來的時候心裡直突突，以為是自己是被叫上來挨罵的。結果沒想到姜總大大的誇獎了他一通，重點表揚了他手下的實習生。

　　主編稍微想了想，便猜到估計是粟小米做了什麽事情得到了姜總的青眼。事實上主編之前並不怎麼看好粟小米。一般來說公司招人，要麽傾向於招完全沒有工作經驗的應届畢業生，要麽就傾向於招有工作經驗的熟手。前者雖然白紙一張，但勝在聽話，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會幹什麼；後者已經有了工作經驗，一通百通，招過來就能直接用。反倒是粟小米這種，之前有過幾年的工作經驗，但偏偏那點經驗又沒辦法直接用在現在的工作上的員工，用起來最尷尬。你不能完全把他們當新人，又不能一上來就把他們當「熟手」，所以最初聽說粟小米被招進了社會部的時候，主編忍不住在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姑娘到底行不行啊！

　　不過眼下粟小米不過是出去跑了一周的採訪，最關鍵的是這篇採訪都還沒有見諸報端，就已經惹得龍顔大悅了。這下算是徹底打消了主編心裡的顧慮。於是等主編美滋滋的從姜總的辦公室出來之後，他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地浮現了幾絲笑容。

　　粟小米被她笑得小心臟顫了顫，結果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主編就笑容滿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難得地誇了句：「很好，你現在已經成功引起姜總的注意了，好好乾！」

　　粟小米如遭雷劈。腦海裡莫名閃現出姜億雙手環胸，一臉王霸之氣的說：「很好，女人，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