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色方糖四

　　以前和顧茜在一起的時候，李玟是很少回家的，他通常都是忙於自己的工作，無心情愛，對李玟而言，顧茜的存在感很少，他身邊環繞的美女太多，顧茜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美女，然而李玟無法對她們產生愛情。

　　或許有好感，比如顧茜。

　　他當時以為那大概就是愛情的樣子，再加上父親母親也是希望自己娶她的，她也對自己有意思，況且小時候還和顧茜有過一段時間的鄰居關係，便決定和顧茜結婚。

　　結了婚之後的日子和自己一個人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他很少回家，時間長了，顧茜便開始抱怨。

　　再後來，顧茜出軌，李玟和她離了婚。

　　顧茜離婚後拋下孩子便和那個男人去了美國。

　　有段時間李玟是有些想不通的，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有著成功人士的驕傲，顧茜的出軌就像一個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臉，出軌被人偷拍登上了新聞週刊，鬧得人盡皆知，讓他顏面掃地。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對待。

　　從小到大的教養讓李玟選擇和平離婚。

　　離婚前顧茜發給他的最後一條資訊。

　　「你不在意我，我出軌，並沒有錯。」

　　他對顧茜徹底的失望。

　　後來他遇見了聞暮，聞暮的一顰一笑，都能讓他為之心跳加速，他會因為她心神不寧，連自己認真對待的工作都會出錯，有時候合同上簽的名字，都是她。

　　阿暮……阿暮……

　　他第一次知道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想無時無刻見到她，每一分，每一秒，腦海裡都是她。

　　像是毒品一樣，戒不掉。

　　他開始慶倖，慶倖自己和顧茜離了婚，讓他有追求阿暮的權利，他知道，喜歡阿暮的人並不少，似乎每一個見過阿暮的男人，都會透露出這樣的傾向。

　　他也是努力了很久，才讓阿暮答應自己的求婚，可是結婚後他又害怕起來，害怕阿暮也會像顧茜一樣，所以他總是抽出自己的時間去陪她，他想要阿暮，想要得快要發瘋了，阿暮卻在若有若無的抗拒著他。

　　「總裁。」李玟新來的秘書走了進來，將手裡的一份檔遞給李玟。

　　原來的秘書因為一些原因已經辭職了，不然李玟還是很欣賞她的。

　　揉了揉額頭，暫且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李玟將聞暮的身影從腦海裡壓下去，勉強打起精神伸手從她手裡接過來檔，正打算翻開看看，女秘書揚唇一笑，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似有若無在李玟手指上勾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李玟再清楚不過。

　　他經歷得並不少。

　　李玟抬頭，映入眼簾的便是秘書魅惑的紅唇和胸前的峰波以及曖昧的眼神。

　　眉頭微皺，李玟的手指敲打著桌沿，他靜靜的看著秘書，秘書在他的眼神下有些心慌，原本勢在必得的氣勢也沒了下去，她心裡正尋思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李玟就開口了，「明天，去人事部那裡離職吧，工資按月結算。」

　　秘書這下子真是慌了，她快要哭了，「總……總裁……」

　　李玟靠在辦公椅的後背上，手指搭在膝蓋頭，他的目光冷漠得如同冬天的冰霜，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我要找的是秘書，不是小三或者□□。」

　　「現在，請你出去。」

　　……

　　聞暮坐在沙發上塗著指甲油，晶瑩剔透的紅色，她張開雙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細碎的陽光照在指甲上，反射出猩紅似血的光。

　　心情不是很好，大概是心情不好連帶著指甲油塗起來也覺得不怎麼好看，便抽了一張紙巾沾了點酒精擦乾淨，然後將指甲油瓶丟在了垃圾桶裡，喉嚨有些乾澀，她起身走到冰箱面前打開冰箱，伸手拿了一瓶礦泉水。

　　聞暮正準備關上冰箱，手指忽然一頓。

　　她扭開蓋子，輕輕了一口冰冷的水，將礦泉水瓶丟進垃圾桶和指甲油一起，輕聲嗤笑了一聲，漆黑的眼睛裡有一種幽深的光。

　　傍晚的時候李玟驅車回到家中。

　　李玟沒下車，熄了火後他坐在車裡好一會兒，目光盯著家裡亮著的燈光，只覺得身上的疲累一掃而光，想起最後那個女人趁自己不注意強脫下衣服貼上來的觸感，他一陣反胃，噁心的擦了臉上好幾遍，喃喃道：「不能讓阿暮知道。」

　　李玟不否認自己看到那麼誘人的風光確實有些心動，畢竟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和阿暮在一起，他已經很久沒有性生活了，有一瞬間他甚至心動了，但是腦海裡忽然想到阿暮，那些心動就像是沙礫對上黑洞，消失得乾乾淨淨。

　　「阿暮……阿暮……哈……阿暮……哈……阿暮啊……」

　　俊美的面容上，清冷的丹鳳眼裡浮上了一層男人的欲望，他喘息著，低吼著，頭靠在車椅背上，仰頭看著車頂，目光蒙上了一層霧，像是快要溺水的人只知道叫著救命一樣，一遍又一遍喚著聞暮的名字。

　　許久，李玟低吼一聲，徹底的平靜下來，他臉上手上都是薄薄的一層汗，李玟倉惶的扯了一堆紙巾將手上和褲子上的痕跡擦乾淨，擦乾淨後按下車窗門，新鮮的空氣湧入了進來，裡面的糜香漸漸散去，待車裡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味道的時候，李玟關上窗，下了車，整理自己的衣服，確認自己身上一絲不苟，才邁開腳步朝家裡走去。

　　客廳裡柔和的淡黃色燈光大亮。

　　聞暮手裡端著一杯牛奶，對面坐著的李清爾不情不願的喝著和她一樣的水果牛奶，他喝了幾口就不願再喝，將杯子提一推，不耐煩道：「可以了吧。」

　　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喝牛奶！最討厭牛奶了！

　　聞暮嗯了一聲，聽到腳步聲，側頭看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李玟高大的身軀，李玟幾步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擁抱住了她，柔聲道：「阿暮，我回來了。」

　　李清爾叫了他一聲：「爸爸。」

　　李玟看向他，神色溫和的嗯了一聲，轉而問聞暮道：「今天阿爾沒給你添麻煩吧。」

　　聞暮詫異道：「怎麼會這麼問？」她笑了起來，「阿爾很乖啊，我很喜歡阿爾。」

　　所有的攻略對象，聞暮都是十分喜歡的。

　　李玟聽到心裡有點吃醋。「喜歡我就好了。」

　　聞暮思考了一會兒，認真道：「都喜歡。」

　　李清爾冷冷道：「誰要你喜歡了！噁心！」

　　他總是不屑掩飾自己對聞暮的厭惡。

　　李玟皺起了眉頭，太不像話了，他心中難免多了幾分不耐煩和惱怒，訓斥道：「李清爾！沒人教你說話是不是！」

　　李清爾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睛微紅，他咬著唇瓣，眼淚都快掉了出來，卻強制壓了回去，怒吼道：「我怎麼不會說話了！你就只知道她！她就是一個狐狸精！你以前從來都不吼我的！爸爸！我對你太失望了！」

　　他轉身踩著小皮鞋噔噔跑上了樓，將自己的房間門狠狠摔關上，聽到砸門聲的李玟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頭疼過。

　　他心裡覺得是李清爾太不懂事了，畢竟聞暮又不是那種惡毒的後媽，她很努力的在照顧李清爾，李清爾卻一直在排斥抗拒，任性也該是有個限度的，沒有誰會願意縱容下去。

　　更何況他真的很愛阿暮，不願意阿暮受委屈。

　　李清爾摔上門後抵著門慢慢蹲在地上，眼淚無聲的掉了下來。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年幼的李清爾敏銳的察覺到，自己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低，是的，父親對那個狐狸精越來越好，對自己卻越來越不耐煩。

　　要是媽媽能夠帶自己離開就好了，李清爾抹去眼淚，默默的想。

　　跟著媽媽離開也比繼續待下去要好一點。

　　反正他在家裡都沒什麼存在感，所有人都圍著那個狐狸精轉。

　　不，不行，他一定要讓那個狐狸精自己主動離開！

　　李清爾打起精神想著，掏出畫筆開始對如何讓聞暮主動離開冥思苦想，抓耳搔腮。

　　「我要去遊樂場。」

　　幾個星期後李清爾第一次主動找聞暮說話。

　　聞暮收回放在鋼琴上的手，回頭，唇瓣彎了起來，「好啊。」

　　她聲音柔得像微風，像之前從她手裡彈出來的致愛麗絲一樣，讓人聽起來覺得舒服極了。

　　聞暮並不以為李清爾會開始嘗試接受他，去遊樂場的目的，她大概猜到了李清爾要做什麼。

　　果然，到了遊樂場的時候李清爾說：「我要吃霜淇淋，你去給我買。」

　　頤氣指使，將聞暮當做僕人一樣的使喚。

　　聞暮看了一下四周，發現的確有賣霜淇淋的，她說了一句在這裡等我，朝賣霜淇淋的小店走去。

　　李清爾抱著人偶悄悄往後退。

　　這個時候聞暮已經走到攤主面前，攤主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看到聞暮愣了好一會兒，然後露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姑娘，你要什麼口味的，我們這兒什麼口味都有的！」

　　原諒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以往來的客人他都喊帥哥美女，但是現在他覺得用美女叫眼前的人莫名不相稱，小姐在現在這個時代又是貶義詞，思來想去，只能叫人家姑娘。

　　聞暮回頭看了過去，「阿爾，你要什麼口味的！」

　　李清爾的腳步頓住，他抿了抿唇，下意識開口道：「牛奶味！」

　　說完他眼中閃過懊惱，「說錯了！是香草味！」

　　聞暮喜歡牛奶，每天早上晚上都會送李清爾一杯牛奶，而顧茜喜歡的卻是香草茶。

　　聞暮哦了一聲，轉身對男生笑了笑，輕聲道：「給我來兩杯牛奶味的霜淇淋。」

　　「不是香草味嗎？」

　　「他分不清牛奶味香草味。」聞暮笑盈盈說。

　　年輕的小夥子應了，速度放得快極了，動作一氣呵成，把聞暮要的霜淇淋做好後，還添了本不該有的椰果在上面。

　　他將霜淇淋遞了過去，面帶笑容說：「一共十塊錢。」

　　聞暮接了過來，遞出去一張卡。

　　卡是黑卡，小夥子看到的第一眼嚇了一跳，他們店裡的刷卡機昨天就壞了，他知道像這種人一般身上不會帶什麼零錢，靈機一動，忽然掏出手機一看，然後笑嘻嘻道：「姑娘你運氣真好，我們老闆娘生下了一個兒子，老闆剛發資訊過來說今天的霜淇淋免費，卡就不用刷了。」

　　聞暮並沒有懷疑他。

　　她懶得去懷疑，便收了卡說了聲謝謝，拿著霜淇淋轉身離開了。

　　小夥子盯著她的背影，忽然間一個老人湊了上來，「小夥子，我剛才聽你說今天的霜淇淋免費？」

　　老人衣衫襤褸，彎腰弓背的，一張臉活像風乾的橘皮，但是面容非常祥和。

　　小夥子撓了撓頭，尷尬的笑著說，「對的，老爺爺你要些什麼嗎？」

　　老人有些局促，猶豫了好一會兒，手指在衣服邊緣摩挲著，過了一段時間，他才緩慢的說：「能給我來一個嗎？草莓味的就好。」

　　「哦好的！」小夥子迅速給他也弄了一個，老人感激的說了好幾句謝謝，然後顫顫巍巍拿著霜淇淋走了回去，小夥子看到老人走到不遠處就停了下來，他身邊是一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沒了腿腳的老太太。

　　距離有點遠，聽不見他說什麼。

　　但是小夥子看見老人咬了一口霜淇淋，然後跪在地上慢慢喂在了老太太的嘴裡，周圍人厭惡的走開，「天啊！噁心死了！都不想吃霜淇淋了！」

　　聞暮側頭看到，腳步一頓。

　　「如果以後，阿暮老了，牙齒咬不動霜淇淋了，我會把霜淇淋咬在嘴中融化，慢慢喂進阿暮嘴裡，周圍有人看到說不定會笑話我們，說我們噁心。」

　　僅僅一頓，她便移開目光，朝李清爾走去。

　　老人離開後，一堆人湧了上來，「今天霜淇淋免費？給我來一份！」

　　「也給我來一份！」

　　「我要兩份！」

　　「還有我！」

　　「大哥哥我也想要一份霜淇淋！」

　　……

　　年輕的小夥子被圍擁起來，苦著臉將霜淇淋一份一份的遞了過去。

　　一邊遞出去一邊想，他這個月的工資，夠不夠貼上今天老闆損失的收益。

　　那邊老人仿佛聽不見他們的話，蒼老的聲音溫柔道：「老伴兒，你不是說你想吃霜淇淋嗎，今天那家搞免費活動，我給你拿了一個，有點冷，你牙齒不好，我先給你弄化了再吃啊……」

　　老太太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老太太眼睛並不好，她甚至看不清楚她老伴兒的樣子，但是老伴兒的聲音她認得出來，她問道：「是草莓……草莓味的嗎？」

　　老人嗯了一聲，「草莓味的，你最喜歡的。」

　　老太太眯了眼睛，她嘗不出味道，卻說：「真甜……」

　　……

　　「給，牛奶味的。」聞暮將霜淇淋遞給李清爾。

　　李清爾抬頭靜靜看她，「香草味。」

　　「香草味沒有了。」聞暮露出歉意的神情。

　　李清爾接過牛奶味的霜淇淋，將它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抱著人偶轉身說：「我不想吃霜淇淋了，陪我去坐過山車。」

　　扶桑看著那被李清爾丟在垃圾桶裡的霜淇淋，手下一用力，差點弄毀了系統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程式。

　　強忍住內心的嫉妒和憤怒，他咬著唇，繼續控制著手下的系統。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他連忙伸手擦乾淨。

　　渴求不到的東西被別人不以為意的糟蹋，這種心情，悲傷傳達到聞暮身上，聞暮腳步再度停下。

　　她低頭看著手中咬了一口的霜淇淋，「你想吃？」不待扶桑回答，周圍的空間靜止，聞暮手中的霜淇淋化成一團數據傳到扶桑那裡，扶桑的手中出現剛才聞暮咬過的霜淇淋，眼淚還沒擦乾淨，扶桑眼睫一顫。

　　「那就吃吧。」聞暮淡淡說。

　　空間又動了起來，她走到李清爾身邊，李清爾將手中的人偶抱緊，快步走了上去。

　　聞暮沒再收到扶桑的資訊。

　　但是坐上過山車的那一刻，腦海裡響起扶桑呐呐的聲音，「吃到了……」

　　「很好吃。」

　　聞暮嗯了一聲，側身給李清爾系上安全帶，摸了摸李清爾的頭，「要小心，會暈。」

　　李清爾側開頭，抿了抿唇，「會暈的是你。」

　　結果一趟過山車下來，李清爾自己暈得吐了出來，怕把人偶弄髒，之前吐的時候他一直用手捂住嘴巴，等到下過山車的時候，才跑到垃圾桶面前吐了出去。

　　聞暮順手買了一瓶水打開瓶蓋子，將水瓶遞給李清爾，俯身拍著他的背，關心的問道：「阿爾，沒事吧？」

　　李清爾把人偶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將手洗乾淨，又漱了口，掏出紙巾擦乾後抱起人偶，挺直身板冷冷道：「我沒事，接下來我要去鬼屋玩。」

　　聞暮說好。

　　結果進了鬼屋李清爾瑟瑟發抖，忽然一個白衣女人跳了出來，嚇得他尖叫一聲，差點哭了出來，聞暮將他抱在懷裡，安慰道：「沒事，假的，不用怕。」她伸手揭開女人的頭髮，幽綠的燈光下露出一張清秀的女人臉龐，臉上帶著驚愕，聞暮說：「你看，是人，不是鬼。」

　　李清爾卻是我不聽我不看抱著她將頭死埋在裡面。

　　聞暮無奈，拖著他一路走出了鬼屋。

　　出了鬼屋後她揉了揉李清爾的頭髮，「好了，沒事了，我們出來了。」

　　天知道李清爾抱得她有多緊，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李清爾勉強側過頭看周圍，發現果然離開了鬼屋後立即鬆開聞暮，忽然發脾氣的推開她：「你怎麼不怕這些東西！我就知道你是個虛偽的女人！」

　　「我要上廁所！你在這裡等著我！」

　　聞暮嗯了一聲，站在原地說：「我等你。」

　　李清爾轉身跑了，拐角處他頓了頓，回頭看向聞暮，聞暮看著他，疑惑道：「怎麼了？」

　　李清爾搖頭，將心裡的猶豫打消掉，轉身跑掉。

　　李清爾離開後，聞暮站在原地。

　　她知道李清爾大概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