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祝亞跟劉老闆差不多都要吃完了。

　　有兩個小姑娘拿號在外面排隊，終於進了店裡。

　　為了能少等一會，她們被機器人安排跟祝亞拼桌。

　　原來是小攤的時候，大部分食客都是拼桌過來的，現在當然也很習慣。

　　只是這兩小姑娘說的話，沒多久就讓祝亞皺了眉。

　　「沫沫，你說這邊真那麼好吃嗎？」

　　「我聽表哥說，老闆可能是他同學，對方明明是個什麼都不行的貧窮女。」

　　「啊？不會吧，網上都有老闆切絲的視頻，很厲害啊。」

　　「我表哥也看了，說他同學明明瘦不拉幾的，跟視頻裡手長得不一樣。」

　　「什麼意思？」

　　「不是我表哥同學騙人，就是這老闆騙人，總之可能是渾水摸魚！」

　　「不會吧？」

　　「這是星網上的虛擬飲食，線下根本不會烹飪也有可能，咱們吃了再說。」

　　祝亞聽著聽著，就很不爽了。

　　他們桌上的大部分盤子都已經空了。

　　這兩小姑娘的話，意思不就是說，他這種經常來吃的人，就是沉迷虛擬網路體驗的傻叉嗎？被線下根本不會烹飪的人騙了？

　　祝亞已經覺得旁邊劉老闆的目光也有點飄了。

　　他覺得異常憤慨。

　　「小姑娘，有些話不要亂說。要評價，也等吃完了再說。」

　　祝亞忍不住發聲。

　　他也不是那些意氣用事的小青年，但這裡的菜肴就是他每天的淨土。

　　從麻婆豆腐開始，一直到現在的松鼠桂魚，他一直是鐵杆粉絲。

　　而且，他真的很討厭在別人吃飯時候嗶嗶嗶的人。

　　聽見祝亞說話的張小沫，臉色一變。

　　她是不想再浪費時間排隊了，但不代表想要同桌被人批評。

　　「大叔，我們在說話，你不要偷聽行嗎？」張小沫覺得星網真的是到處沒素質的人，「這東區三階，什麼人都有！」

　　她不悅地上下把祝亞全身看了一遍。

　　祝亞這一身西裝襯衫，還挺像個正經上班族。

　　但此時此刻，他剛吃了一桌子的美食……滿頭是汗不說，嘴邊也都是油膩，手上也沒好到哪裡去，小龍蝦的湯汁也沒擦乾淨。

　　再看他旁邊的朋友，更是肚子很大的中年男人，一樣的大汗淋漓，吃個飯一點都不優雅，不修邊幅。

　　「年輕人，不要沒禮貌，小心受教訓。」祝亞也不是好脾氣的。

　　張小沫立刻豎眉，她平時沒被人罵過，更何況是陌生人！

　　「大叔，小心我告你網上騷擾我！」

　　「莉莉，我們走，不吃了。」

　　「這種破店，你看客人都這種樣子，就知道這什麼水準了。都是些沒吃過真正美食的低等人！表哥也是發神經，非得讓我來吃！」

　　祝亞瞪眼，就連旁邊的劉老闆也是一臉尷尬，這是把他也罵進去了。

　　張小沫冷哼著站起來，結果就看到了玻璃隔著的後廚房，往裡面仔細一看，更是差點笑出了聲。

　　「這就是什麼帥到沒朋友的刀工？哈！」

　　玻璃後面，不是別人，正是跟自己手裡一把刀徹底拼了的新手安皓。

　　柳薇薇不線上，就由他看著店面。

　　所有的上菜收費，桌面收拾，都有機器人做。

　　安皓沒事就在後廚練習切菜，咬牙一個個土豆切過來。

　　因為聽柳薇薇的話，他現在切得超級慢，還常常切到一半停下來思考，然後繼續切。

　　有時候不順手，還是會把一片土豆都切得厚薄不均，上寬下窄的，但已經很少切破了。

　　只是這烏龜速度的刀工，還有這上不了檯面的半成品，讓有見識的張小沫看得鄙視不已。

　　「莉莉，我就跟你說，這家店騙人的。」

　　「你看看這個……他還沒我切得好……」

　　張小沫冷哼一聲，「走，辣眼睛！」

　　倒是被她拉著走的女孩子，看到隔壁桌的美食，吞了下口水，很是不捨。

　　「現在的小孩，哎。」

　　祝亞皺眉搖頭。

　　劉老闆也是表情不虞，畢竟剛剛小姑娘也是鄙視地把他看了一遍。

　　「算了，老祝。」劉老闆一把年紀也不能在星網跟小女孩吵架。

　　「老闆今天不在，否則非得讓她們把剛才說的屁話吃進去！」祝亞不爽到極點，他看了眼玻璃，「那小子也是，……」

　　他說著就伸手往玻璃上敲了下。

　　安皓待了兩天，也跟外面客人混了個眼熟。

　　他一抬頭看見祝亞，就認出了這個最近每次都點了所有菜的大佬。

　　「客人，您有什麼需求？」

　　安皓放下刀，就打開了玻璃上的小窗。

　　「別切了，你家老闆都被人罵了，你還切……再不追出去，馬上今天就有差評到網上了！」

　　「啊？」安皓嚇得把刀都扔了。

　　他立刻往身上一擦手，就跑出了後廚。

　　**

　　張小沫都走到了門口，結果被機器人攔住了。

　　「新菜品試吃，瞭解下。」

　　張小沫頭也不回，倒是她的朋友陳莉可沒忍住，從機器人那拿了一小個碟子跟小叉。

　　「莉莉，你要餓了，我帶你去西區的五星級去，不要在這種平民街亂吃東西！」

　　陳莉可嗯了一聲，但低頭看了眼盤子，下意識地還是拿起叉子。

　　「這是什麼菜？」她好奇問機器人。

　　她從盤子裡挑出了幾根透明卻又有些棕黃的粉絲，幾下就繞在了叉子前端。

　　晶瑩的粉絲中，還掛了幾粒小小的肉沫，又綴著幾顆紅亮的辣椒片……有些撲鼻的噴香，湊近了就能清楚地聞到。

　　就跟店裡剛剛走進去時候縈繞的香味很像，讓人忍不住覺得有些餓。

　　「螞蟻上樹，小姐。」機器人很快回答，「300信用幣一份。」

　　張小沫立刻嫌棄地狠狠拍掉了閨蜜手中的盤子，「莉莉，別吃了，這噁心的名字！」

　　但誰料她閨蜜陳莉可，把叉子放進嘴裡後立刻兩眼都亮了。

　　裝著一小半粉絲的盤子落地，她啊一聲驚呼，立刻蹲下去心疼地撿起來。

　　「幸好，沒都掉在地上。」陳莉可拍拍胸，鬆了口氣，忙幾口就把小盤子裡的粉絲吞下去，差點噎著又是猛拍了幾下胸口。

　　張小沫看得都快氣瘋了，「莉莉，掉在地上的東西，你也吃！？」

　　陳莉可卻只覺得滿口生津，一下子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有嚼勁有彈性，又柔軟滑嫩，肉香辣香豆瓣香，在嘴裡纏綿不斷……

　　「小沫，那個，要不你先回去？」陳莉可抓著手裡的盤子，都不捨得還給機器人回收。

　　「你要幹嘛，別告訴我，你要到裡面去跟罵我的人一起吃飯？」

　　「你別生氣，我就是想進去吃一碗這個螞蟻上樹而已，」陳莉可低下了腦袋，「真的味道不錯，小沫……」

　　張小沫聞言不由氣到胸悶，「好！那我一個人去五星級，你就在這小破飯店吧！」

　　陳莉可咬著嘴唇，看著好友離開不由沮喪。

　　但很快她就握拳給自己打氣，吞了下口水就在機器人這兒再次領了個用餐號。

　　等到好不容易又走進大堂，陳莉可就聽見了剛才跟自己閨蜜發生爭執的中年人爽朗笑聲。

　　「哈哈哈，我抽中了一個全單五折，運氣衝天了。」祝亞沒想到不愉快之後，他還能抽到個大獎。

　　他旁邊的劉老闆也是眉開眼笑，「我也抽到了一個七折，還抽到了個500代金券。」

　　「哈哈，我也有個100代金券。」

　　他們不缺這點錢，但重在參與，想想可以多吃個麻婆豆腐什麼，還是高興。

　　陳莉可默默聽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剛才閨蜜跟別人爭執，確實有點過於跋扈，張小沫在星網上脾氣就是這麼暴，在現實也是個人人追捧的大小姐，最受不了別人頂撞批評她。

　　陳莉可知道她們有些理虧，現在小沫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回來也有些尷尬。

　　幸好，兩個中年大叔吃飽喝足，又沉迷於抽獎轉盤，完全沒關注到她。

　　陳莉可鬆了一口氣，立刻點了一份門口吃到的螞蟻上樹。

　　她經常上星網，即便在虛擬網路上，她也不會大吃大喝，每次都隻吃跟自己胃口相符的量，這樣回到現實也不容易沉溺，引發暴飲暴食。

　　但這個自製的想法，隻成功維持了上菜前的五分鐘而已。

　　當一盤冒著熱氣，柔軟彎曲的粉絲鋪得滿滿、甚至堆得冒尖的螞蟻上樹被端上桌子，她一筷子挑起來，看見這仿佛真掛在樹枝上一個個小巧螞蟻的肉末，還有，在陽光之下變得尤其透亮誘人的細粉，她忍不住張嘴，瘋狂吸入。

　　這一秒，她瞬間變成張小沫口中粗魯進食，沒有見識的窮人。

　　明明去過五星級餐廳，明明也吃過熱乎乎的美味菜肴，但現在她像是被盤子裡的一種魔法牽引住了拿筷子的手，一大坨一大坨的粉絲，肉眼可見的漸漸消失。

　　一直到空盤，陳莉可才被自己粗暴的進食方式嚇到了。

　　不用照鏡子都能知道，她現在的嘴也跟剛才的大叔一樣油光光，甚至額頭都有些熱得出汗，因為吃得太快，在虛擬網路上她也情不自禁得打了個不優雅的飽嗝。

　　正要不好意思地擦嘴，她聽見了一個清澈卻彬彬有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位小姐，這是我們餐廳新推出的甜品，免費贈送您一份。」

　　陳莉可抬頭就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再一看玻璃後面，果然已經沒了那位小哥的蹤影。

　　剛才小沫嘲笑的那位刀工惡劣、在玻璃後面使勁切土豆的那位小哥，此刻顯然就是站在她面前，一臉陽光、一口白牙，長著一頭亂翹絨毛的微笑男孩。

　　他把手上一份奶黃色，有著可愛草莓點綴的透明小奶瓶，放在了她桌上。

　　「美麗的小姐，這款甜品很配您，口味清淡，甘甜清新。在用完口感豐富刺激的料理之後，能讓您享受到屬於生活的甜蜜氣息。」

　　陳莉可一秒臉紅。

　　「小姐，喜歡的話，還請給我們餐廳一個好評，歡迎您下次光臨。」

　　陳莉可低頭，蚊子叫一樣輕輕嗯了一聲，臉紅無比地當著男孩的面，就點了個五星好評，還寫上了不短於十個字的文字評價。

　　一直等到安皓笑著離開，她才輕輕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口小奶瓶裡的奶黃色半凝固物體，混著小半塊的草莓，優雅地含進了嘴裡。

　　頓時，她兩頰緋紅，像是小倉鼠一樣鼓起了腮幫子，雙眸明亮，一勺一勺的拼命挖了起來。

　　綿軟的口感，配上香蕉的清甜香味，還有新鮮草莓的可口，……瞬間征服了她。

　　安皓看著女孩投入進食的樣子，終於鬆了口氣。

　　他剛才一聽見熟客說兩女孩要給差評，就立刻讓機器人追出去給她們試吃品嘗。

　　幸好，還是把其中一個女孩忽悠回了店裡，從此又多了個跪在他師父腳下的客人了。

　　陳莉可最後在安皓欣慰的目光下，渾身輕飄飄地，暈暈呼呼走出了開心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