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楚喬喬掙扎著從床上起來，打開了電視機，不出所料電視上正在播放著春晚，闔家大聯歡。

　　她頗感無趣，把電視關上，用手機放了一首情歌，打開門發現外面又開始飄起了小雪。

　　楚喬喬在手裡呵了一口氣，搓搓手，披上了自己的衣服，就進了厨房，先將爐子點上，放在凉亭下面。

　　亭子已經被她改造過了，周圍三面都用毛草圍上了，又蓋上了一層塑料，只有一面兒露天。

　　過年難得的就是年夜飯了，每年過節的時候，她家總愛圍著桌子吃火鍋。

　　只不過這個習慣到她家破産，父母接連出事之後，就沒有了。

　　以往楚喬喬觸景傷情，再加上服務類行業，過年依舊有排班，大年夜她家裡沒有人等她，每年過年輪休的時候，楚喬喬就和有需要的人換了班，待在私厨飯館裡度過新年夜了。

　　本以爲新世界會有所不同，沒想到今天依舊是她一個人過年。

　　楚喬喬早就做好準備，今天這頓年夜飯一定要好好的過。

　　她拿了一隻小銅鍋放在已經燒起來的爐子上，在鍋裡加點油和葱薑蒜，又拿了一個番茄切碎，放進去煸炒。

　　等番茄炒的差不多，楚喬喬又把昨天濾渣後的排骨湯倒了進去。蓋上蓋兒，燉煮片刻，等到鍋裡的湯沸騰，再加上玉米，笋乾，一個簡單的番茄湯鍋就做好了。

　　火鍋的配菜就更簡單了，隨便切點蔬菜，家裡煮的炸的肉製品，切牛肉片，裡脊，菌菇，還有各種自己製作的丸子、油豆腐、凍豆腐。

　　楚喬喬自己一個人，依舊準備了慢慢一大桌子的配菜，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生活總要有點儀式感，她想了想，又跑到倉庫取出一壺米酒，倒在她剛買的青花瓷小杯裡。

　　當時走的急，倉庫裡的各種酒類和發酵品都沒有處理。楚喬喬前天打開看看，除了有一兩罐壞了，其他的都還好好的。

　　這些用靈泉水釀造的酒，味道甘美綿長，可真便宜了她。

　　再用上其他的小火爐，溫上一小壺酒，品一口，味道微甜帶澀，回味悠長，暖暖的，窩到了心裡。

　　爐子裡的煤火很足，鍋裡咕咕嘟嘟的。

　　亭外下著小雪，落在蓬上地上，發出簌簌的聲音。雪花在昏黃的白熾燈下懶懶飄落，不多一會兒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此情此景，倒真有「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意境。

　　平安要欣賞的古詩裡，恰好有這麽一首，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靈泉水的原因，楚喬喬此時竟然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幾句。

　　忘記是誰寫的了，詩人又是誰。

　　可是古時那人有人陪伴，而她只能在這大年三十自己一個人喝上兩杯了。

　　楚喬喬吃了一口羊肉卷，又品了一杯酒，沒有月亮，她搖搖舉杯對著亭子前那散發著溫暖黃色光芒的白熾燈。

　　「新年快樂！」

　　除了鍋子裡咕咕嘟嘟的聲音，和突然傳來的一兩聲狗吠生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回應她了。

　　楚喬喬微微一笑，「祝福你！」她仰頭喝盡了杯中的酒。

　　愛情失利，就要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楚喬喬又拿起早就放在一邊的相機，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歌，開始忙碌起來。

　　夜深了，又下著雪，雪花飄落在地上，梭梭作響，紅爐燃燒，鍋口上方縈繞著白色的霧氣，坐在一邊搖椅上的人懶懶散散的端著酒杯，看不清晰。

　　遠方還時不時有炮聲傳來，那是等不及午夜鐘聲響起的烟火，哄的一聲把夜色也照亮了。

　　楚喬喬覺得自己有些微醉，要不然她怎麽會看花了眼，竟然覺得門前竟然站著一個人。

　　她定睛一看，那個人居然是孟澤。

　　楚喬喬覺得自己可能出現幻覺了，孟澤怎麽會來這裡？

　　難道壓抑久了，會精神失常嗎？

　　楚喬喬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她確信了，那不是幻覺，孟澤真的來了！

　　「你怎麽來了？」楚喬喬問道。

　　這一刻，楚喬喬心裡最先升起的竟然不是憤怒，而是竊喜。

　　楚喬喬因爲自己這種不爭氣的心理，有些難受。孟澤的出現好像告訴她，這一個多月以來刻意的去遺忘去說服自己，在見到他那一刻起就前功盡弃了一樣。

　　爲什麽那麽不爭氣呢？楚喬喬問自己。她臉上的表情變換著，最終維持著漠然。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大年三十晚上，孟澤會來到這裡。可是他們之間已經離婚了，楚喬喬不讓自己想太多，免得又傷心一場。

　　夢澤久久沒有說話，他征征的站在原地，借著門口漆黑的夜色，貪婪的看著他。

　　楚喬喬瘦了些，精神比起她旅游的時候，要好很多。明明每天都能知道楚喬喬的狀態如何，可是這一刻親眼看到他，孟澤才覺得圓滿。

　　「你是怎麽進來的！」見孟澤沉默著，楚喬喬咬著唇冷聲問道，「我們已經離婚了，請你馬上離開。」

　　「你家的門沒有換鎖，」孟澤啞著嗓子說道。

　　楚喬喬家的大門是橫木門閂，因爲門中間有條縫隙，若是不從門內上鎖，從外面就能把門打開。

　　家裡的人都知道，孟澤在這待了一段時間，怎麽會不知道？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這算是私闖民宅。」楚喬喬儘量讓自己的心不動搖，繼續說道。

　　孟澤覺得胃痛已經引起了連鎖反應，連右側的心臟也開始隱隱作痛了。

　　「平安找你。」他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

　　隨著孟澤話落，方雲奎從門外走進來，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

　　那是平安。

　　楚喬喬一瞬間紅了眼睛，她扭過頭去，「他找我又怎麽樣？我又不是他的親生媽媽。」說完這句話，楚喬喬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還嫌別人侮辱我侮辱的不够，不僅倒貼著你，還要倒貼著去做別人的後媽？以前我無所謂，可是你現在讓我怎麽辦！我以什麽樣的身份照顧他！」

　　「你把孩子抱過來是幹嘛！小孩子忘性大，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忘記我，然後，你們一家三口幸幸福福快快樂樂的在一起。我能做的是儘量不打擾你們，你知道嗎！」

　　楚喬喬狠狠摸了摸自己的眼泪，外面雪花變大了，她狠心的不去管孟澤身上落得積雪，繼續說道，「趁著孩子還沒醒，你們走吧！」

　　孟澤難受的說不出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和可一下心裡的難受。

　　房雲奎眼見兩個人之間越來越僵，連忙開口道，「夫人，我們老闆還發著燒呢，孩子也哭著鬧著要找你。」

　　「自己的身體不注意，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和我有什麽關係？」楚喬喬閉上眼睛，忍著心裡巨大的難受，繼續狠心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們之間，既已做出了斷，又何必藕斷絲連？

　　這樣傷害的不止是他們，還有孩子，甚至是葉曼，楚喬喬無法忍受自己變成她討厭的樣子，爲了一個男人，連最基本的道德和尊嚴都丟了。

　　她也不稀罕和另外一個女人搶男人。

　　看到楚喬喬堅决的態度，房雲奎看了看孟澤，抱著平安腿的那隻手戳了戳孟澤。

　　孟澤心裡悶的喘不過來氣，啞著聲音說道，「他生病了，那時找你不吃飯，又自己把自己凍病了。醫生說他得了抑鬱症。」

　　抑鬱症三個字，將楚喬喬驚住了。她甚至連話都忘記說，腦海裡隻盤旋著抑鬱症這三個字。

　　一個小小的三歲孩子，在短短一個月內最後得了抑鬱症，楚喬喬簡直不敢相信。

　　她和平安感情很親，楚喬喬想過她離開後平安會不適應，會哭鬧幾天，可是她從來沒想到平安會的抑鬱症。

　　和她比起來，平安對孟澤的依賴幷不少。他們到底是怎麽照顧的？能够讓一個孩子的抑鬱症！

　　心裡想著，楚喬喬已經質問出來，「你是怎麽照顧他的？平安是你的親生兒子，我在的時候活潑愛笑，短短一個月，你連個孩子都看不好嗎？」

　　說完這些話，楚喬喬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她看著房雲奎懷裡抱的那個小小孩子，雖然裹得嚴嚴實實的，可是楚喬喬知道，他就在那裡。

　　她遏制住自己向前走的脚步，讓自己輕易的動搖。可是房雲奎有眼色的上前走了兩步，就把平安放在楚喬喬懷裡。

　　楚喬喬下意識的抱住了他，就算別人都說她給平安當後媽是別有用心，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任他，可是楚喬喬心裡對平安的感情是真的。

　　放下平安，房雲奎極有眼色的離開這個小院，院子裡落雪下，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個熟睡的平安。

　　楚喬喬閉上眼睛，咬了咬牙，把平安交給孟澤說道，「你們倆作爲親生父母都不在乎他，我又能怎麽辦呢？」

　　事情不是這麽辦的，把平安給她是什麽意思呢？楚喬喬不懂，孟澤和葉曼作爲孩子的親生父母，擁有那麽大的資源，不去想著去給孩子找醫生，找她幹什麽呢？

　　「你現在最應該的是給孩子找個心裡醫生，而不是來找我，你知道嗎？孟澤！」楚喬喬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她覺得和孟澤說話喘不過來氣，「咱們已經離婚了！你懂離婚是什麽意思嗎？咱們已經徹底沒有關係了！」

　　「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有嬌妻幼兒，我或許也會找個平凡普通的人相伴。」

　　「以前我可以照顧平安，那是因爲我占著你妻子的名分，可是現在算什麽呢？」楚喬喬的眼圈發紅，她用手捂了捂臉，然後嘆口氣，氣溫寒冷，燈下喘息帶出的氣團表明了她的心情幷不平穩，「不說你和葉曼日後會不會結婚，就對平安來說，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的生活裡，然後再離開，給他帶來二次傷害了。」

　　雪花越來越大了，不一會兒，兩人身上就蒙上了一層冰花。

　　孟澤死死的咬緊自己的牙關，感覺自己口腔裡都出了血，滿口的鐵銹味兒，讓他有些難受。

　　楚喬喬在刻意的離他而去，這個認知讓孟澤全身都僵了。

　　他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楚喬喬，可是理性告訴孟澤，現在還不是時候。

　　今天敢來這裡，是因爲葉曼懲罰系統，將它又一次關進小黑屋。利用這個空檔，孟澤將葉曼擊昏，連夜乘著私人飛機，來到楚家灣。

　　葉曼幷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個半智能系統。

　　他們的研究雖然已經取得很大的進展，但誰都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系統，到底還有什麽手段？

　　平安的生病，孟澤心裡擔心，這次來，除了交付平安，孟澤更是爲了借機看她一眼。

　　一個多月不見，孟澤只能從照片上思念這個人。如今人近在眼前，她變得瘦了，頭髮也剪短了些，下巴尖尖，只是眼睛裡再也不願看見他了。

　　「你信我的？」孟澤問。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讓楚喬喬冷了一下，她想起孟澤不久前也問過她同樣的話，心裡有些异樣。

　　可是想想孟澤親口承認的事，楚喬喬冷笑一下，「我以前就說過，我的信任基於你的態度，以前很信，你說什麽我信什麽，可是現在我爲什麽還信？」

　　「你信我。」孟澤壓著聲音說道。

　　「我怎麽信！」楚喬喬看著他執拗的臉，心又開始發疼了，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來，「我怎麽信你？」

　　「咱們都離婚了，你有什麽苦衷，你說啊？生病了，破産了，受人脅迫？你有什麽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風雨同舟。你從來沒有說過，只用行動證明了我是個傻瓜！」

　　「既然已經離婚了，別讓我看不起你！」楚喬喬扭過頭把自己的眼泪擦掉，不想讓自己再爲他掉眼泪。

　　孟澤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了，他把平安竪抱著，一手拉著楚喬喬，就惡狠狠的親了上去。

　　這是一個慘烈的wen，直到他們嘗到彼此口中的血腥味，楚喬喬才用盡力氣推開他，紅著眼睛給他一巴掌。

　　「啪！」

　　這個響聲驚了門外待著的房雲奎一跳，他竪起耳朵，門內一片靜默。

　　良久，孟澤才反應過來。

　　他把平安交給楚喬喬，「照顧好你自己，信我好嗎？」

　　耳機裡傳來催他速回的消息，說完這句話，孟澤知道自己不能多待，他貪婪的看了楚喬喬一眼，毫不猶豫的扭頭離開。

　　剛才唇齒相依，孟澤那邊明顯傳來更高的溫度，讓楚喬喬知道，他真的還在發著燒。

　　雪花靜靜的下著，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漸漸消失。

　　楚喬喬在院子裡靜默了一會兒，抱著平安，突然嗤笑一聲。

　　這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