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路邊山脚下長得到處都是地皮菜，那些長在草地上的地皮菜比較乾淨，比起直接浮在土上的，清洗起來要方便許多。

　　楚喬喬在路邊摘了許多帶著水珠的野麻草葉子，這種草葉比較寬大柔軟，剛好可以平鋪在藤籃裡，防止摘的地皮菜從籃子底部的細縫裡漏了出去。

　　母子兩人一邊推著孟澤散步，一邊在路邊採著地皮菜，等採了大半籃的野菜後，楚喬喬才制止了還想繼續下去的平安。

　　等回到家，看看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了。楚喬喬讓孟澤帶著平安洗洗手和臉上上粘的泥巴，再給他換一雙鞋子，她就走進厨房去準備做飯了。

　　都跟平安說好中午包餃子吃，楚喬喬一向是說話算話，她往白色瓷盆裡倒了適量的面，又加少許的鹽，配上清水攪拌，等麵粉都凝成絮狀，再用力揉搓成麵團。

　　揉好的麵團要放在一邊，「醒」過一段時間，面咬起來會更加的勁道。趁著這會兒的功夫，楚喬喬把地皮菜泡上清水洗乾淨，又去了菜園裡割了一把新一輪的嫩韭菜茬兒。然後又把割好的韭菜交給孟澤和平安父子兩人，擇韭菜就是他們今天中午的新任務了。

　　自從劉阿姨走後，家裡各種的事情都堆在她身上，楚喬喬感覺自己一個人忙活了不少。雖然孟澤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用起他來，還沒有三分之一個劉阿姨好。

　　心裡嫌弃，趁著他們擇韭菜的時間，楚喬喬又去了厨房，把在集市上買的正宗農家紅薯粉過了一遍油，炸過的紅薯粉條酥香可口，用刀把它們都切得碎碎的，配著地皮菜，韭菜還有炒的黃黃的農家土鶏蛋，再加上一勺香油和適量的調料調配而成的餡料，聞起來香極了。

　　平安墊著脚看楚喬喬攪拌著餡料，張著嘴巴「啊啊」的說道，「媽媽，我先嘗嘗，好吃不好吃。」

　　上次劉阿姨還在的時候炸蘿蔔丸子和韭菜盒子的時候，劉阿姨疼他，用這個藉口讓平安嘗過餡料，沒想到這個小傢伙這次又「故技重施」了。

　　楚喬喬心裡頗感好笑，用勺子尖舀了一點點放在平安嘴巴裡，問道，「怎麽樣？鹹不鹹？」

　　平安一邊嚼著一邊說道，「不鹹。」

　　楚喬喬聞言挑了挑眉毛，不信自己這次竟然失手，連個餃子餡都沒有調好。她挖了一口餡料放進自己的嘴巴裡，味道的確略淡，不過對於餃子來說，這個鹹度剛剛好啊。

　　楚喬喬一邊準備著東西，一邊對著傳聲筒小平安說道，「去幫爸爸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乾淨，我們一會兒就在那裡包餃子。」

　　平安立刻回過頭向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跳，嘴巴裡還不忘喊道，「爸爸，媽媽讓收拾桌子，我們包餃子啦！」

　　楚喬喬聽見孟澤「嗯」了一聲，忍不住搖頭失笑。

　　等楚喬喬端著餃子餡盆和麵團去亭子下方時，桌子上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了，茶具都放在桌子一角，和那個新做的插著月季花的花瓶放在一起，平安板板正正的坐在孟澤的對面，兩支胳膊交叠的放在桌子上，他個子矮，坐在一個略高的凳子上，脚還放不到地上，新換的鞋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

　　楚喬喬把他的凳子挪了挪，防止平安不小心摔倒，又轉身回到厨房拿擀面用的案板和擀麵杖。

　　等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楚喬喬找了一個板凳坐在平安身邊，用筷子把餡攪拌了一下，向孟澤問道，「你會包餃子嗎？」

　　孟澤遲疑了一下，「不會。」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來刷好感度，「不過我的手工還不錯，應該可以學。」

　　他的記憶裡從來沒有過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餃子的情景，就算是爲數不多的童年幸福時光，過年時也是家裡的傭人把包好的餃子放到桌子上，合著許多珍貴佳肴，父母給他夾兩隻餃子嘗嘗算是過年了。

　　在楚家灣所有的生活對於孟澤來說都是新奇且幸福的，包括每日叫他起床的鶏鳴聲，和楚喬喬商量著做一日三餐，平安嘰嘰喳喳的圍著他轉，被楚喬喬指揮著做一些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家務，這種種的一切都是真實又富有生活感的，讓他有瞬間恍如陳夢。

　　哪怕他一醒來就猜測到了母親可能遭遇不測，即使楊雪華在八歲就離開他的生活，對他不管不顧，孟澤依舊如喪考妣。

　　可是就算這樣他却依舊沒有選擇現在回到京市。一方面是要潜伏著收集蘇婉所有的罪證，一方面是爲了順便修養好身體，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讓孟澤有點捨不得離開這裡。

　　「家」這個詞對他來說是陌生又遙遠的，以往可望而不可即。誰知天意弄人，沒想到在成爲了植物人之後，他竟然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

　　楚喬喬聽了之後，連問孟澤是否會擀面皮的興致都沒有了。

　　孟澤完完全全是一個高級精英人財，平安問到的什麽樣的專有名詞他都能解釋的有理有據，楚喬喬有一次還聽見孟澤操著一口流利的外國語在和別人交流，發音特別繞，他說起來特別好聽，楚喬喬也聽不懂，不過可以肯定那不是英語。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楚喬喬一方面忍不住對孟澤佩服贊嘆，她特別喜歡有學問又長得帥氣的人，孟澤都占了。可是呢，有時候，楚喬喬又忍不住嫌弃孟澤，他在生活方面完完全全就是個大齡兒童，連擇豆角這種簡單的活兒都是平安教會他的！

　　別的不說，反正楚喬喬和孟澤相處起來越來越自在了。她自己沒有感覺，這時隻低下頭，拿著已經「醒」好的麵團，在案板上灑了一點兒面撲，又把面揉了幾下，把它團成合適的大小。

　　楚喬喬動作利索，拿著刀三下兩下把一整個麵團切成了一段段，然後拿起了擀麵杖，快速的旋轉擀動著面皮。

　　孟澤和平安目不轉睛的看那一小小的面疙瘩在楚喬喬手裡被擀開，旋轉著玩出花來。平安已經雀雀欲試了，「媽媽，媽媽，我試試。」

　　楚喬喬把擀好的面皮放在一起，抬起頭對著平安說道，「你也要擀面皮啊，去洗洗手。」

　　平安興奮，小心的從高脚凳子上下來，準備跑到洗手池邊，被楚喬喬叫住，「等等，推著爸爸一起去，一會兒媽媽教你們包餃子。」

　　孟澤抿了抿唇，看著平安拐個彎，邁著小步子走在他身後，推起了輪椅。

　　推之前平安還說了一句，「爸爸，你坐穩啊！」

　　「嗯。」孟澤嘴唇微微翹起，「謝謝平安。」

　　等父子倆洗完手回來，楚喬喬又擀了十幾張面皮。平安的袖子已經挽了上去，露出胖乎乎的一截胳膊，楚喬喬見他圍在自己身邊，笑了一聲，「乖乖坐好，媽媽給你面讓你擀面皮。」

　　平安立刻坐好，從楚喬喬手機接過一隻小的擀麵杖，和兩個已經粘了麵粉的小麵團。平安擀面擀的起勁，比他玩橡皮泥的興致還要高，楚喬喬把手裡的麵團擀玩，他還在奮鬥著，已經成型的那一個面皮一邊薄一邊厚，看起來不是個圓，倒像是個正方形。

　　楚喬喬也不管他，小孩子只有三分鐘熱度，平安却喜歡堅持做一件事情，直到他做完了或是楚喬喬說可以停手了，平安才會停下。

　　還沒等楚喬喬包完兩個餃子呢，平安就把手裡的的麵團擀完了，看見楚喬喬和孟澤正在包餃子，他忍不住又想參與進來。

　　「媽媽~」

　　得了，還沒等平安說完，楚喬喬就用個小碗裝了兩勺餡料放在平安面前，笑著說道，「平安也包。」

　　平安衝著楚喬喬笑笑，又忍不住發表了意見，「我想和媽媽一起，不用小碗。」

　　「你還小呢，等學會了包餃子，不把餡料弄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媽媽就讓你和媽媽一起包餃子好嗎？」楚喬喬哄著他，認真的說道。

　　「可是，爸爸也亂七八糟。」

　　楚喬喬順著平安的視綫看去，孟澤面前果然灑落了許多餡料，細細碎碎的鋪在桌子上，再看看他包的餃子，像是補了布丁一樣，簡直是餃子中的乞丐了。

　　楚喬喬無力反駁，乾脆拿著碗給孟澤也分了一碗餡料。

　　被當做三歲孩子對待的孟澤，「……」

　　他頓了頓，看著爭取到公平的平安正在滿意的點頭，暗道小孩子太聰明也不是好事，孟澤不要求兒子當助攻，也沒想到這孩子有時候簡直是橫出的攔路虎。

　　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楚喬喬終於把三人要吃的餃子包完了。至於另外兩個人包的「餃子」，煮是不能煮了，只能放在蒸籠上蒸一蒸，到時候一樣好吃。

　　飯後，吃的飽飽的三人坐在庭院裡悠閒的享受午後的閒暇時光。在壺裡煮上一壺水，聽著風聲吹過，還有枇杷樹下時不時的掉落一顆枇杷的聲音，三人各自躺在各自的竹椅上，身上搭著一個薄毛毯，也不說話，就這樣搖啊搖的，一小會兒就能睡著。

　　鄉間沒有汽車的轟鳴，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囂，有的更多是從指頭縫裡流過的慢悠悠的時光。

　　等三人一覺醒來，烏雲又漸漸的籠罩在頭頂。

　　大雨還未下，楚喬喬把晾曬的杯子收回家，出來時就聽見平安正在嚷嚷著教孟澤學習走路。孟澤手上已經靈活了許多，就是腿部還不能走，只能靠著墻站立一小會兒，楚喬喬每天夜裡會給孟澤倒上一大盆熱水泡脚，再往裡面偷偷加點靈泉水，恢復的還不錯。

　　現在孟澤重新走路是全家人的大事兒，睡過午覺得平安又恢復了活力，一個使勁兒，把孟澤推到了寬敞的庭院中，「爸爸，到明天了，你該學習走路啦！」這是昨天平安和孟澤閒聊時說的話，平安問孟澤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走路，孟澤推脫說道明天。

　　他沒想到平安人小却實在不能糊弄，早上醒來雖然沒有記得這一回事，這會兒睡個午覺又把這件事情記了起來。孟澤對平安這種小老師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楚喬喬，無聲的詢問道。

　　楚喬喬正在一旁含笑看著兩人，見孟澤望過來的目光，立刻看懂了他的意思。楚喬喬想了想自己的能力，點頭說道，「你放心的站起來，嘗試著走幾步，我就在旁邊。」

　　孟澤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從輪椅上站起來。楚喬喬立刻把輪椅移開，小心的護在孟澤周圍。

　　「爸爸，你看我，這樣走！」平安在一旁忙的不停，不斷地大步走著，一邊走一邊還像孟澤比劃道，他大概以爲孟澤以前是不會走路的，現在還需要他這個三歲的小孩子教走路。

　　孟澤輕笑一聲，腿部肌肉顫抖著，小腿部分的肱二頭肌像是脫離了大腦的控制。孟澤屏住一口氣，臉色也正色許多，他集中精力小心的往前邁了一小步。

　　一小步，又一小步，再一小步。

　　平安已經在一邊蹦著歡呼起來，「太棒了，爸爸會走路了！」

　　楚喬喬也露出開心的笑容，能够把一個植物人拯救成現在的樣子，雖然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麽，可是這種暗戳戳做好事的興奮，還是讓楚喬喬成就感十足。

　　還沒等她舒一口氣，孟澤突然朝著她歪了過來。

　　楚喬喬心神一提，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要倒下的孟澤。兩人面對著面，身體貼著身體，孟澤的重量幾乎全部壓在楚喬喬身上。

　　拋却那一點點微弱的不自在，楚喬喬急急的問道，「你有沒有怎麽樣，還可以嗎？」

　　把下巴放在楚喬喬肩上，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孟澤勾了勾唇角，略顯虛弱的道了一句，「可以，就是腿軟。」

　　腿軟？楚喬喬以爲孟澤的腿出了問題，皺了皺眉，麻利的一手繞過孟澤的後背，一手放在孟澤臀後，一個使力，把孟澤「公主抱」抱了起來。

　　正準備繼續發騷却條件反射圈住楚喬喬脖頸的小仙女孟澤，「……」

　　剛從第一綫戰鬥歸來、站在門前正準備向總裁彙報最新進展的特派聯絡員助理先生，「……」

　　目瞪口呆反應慢一拍的平安！

　　媽媽專屬他的懷抱被搶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