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些天還在說今年的梅雨季可能不來了，誰知它這麽不經念叨，劉阿姨他們剛離開的第二天，楚家灣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小雨連綿了幾天才停，看著不顯，小水溝裡的水位已經快要到警戒綫了，許多低矮的地方已經有了積水。

　　鄉下下雨了，就沒什麽好玩的了。家裡除了電視和書籍，其他的幾乎已經被平安玩得遍了。

　　因此平安每天起床都要到外面去看看今天早上放晴了沒有，他還在惦記著天氣晴朗了之後，跟著楚喬喬到外面果園裡摘成熟的李子和楊梅。

　　楚喬喬看他每天悶悶不樂的樣子，把他抱在了懷裡，「怎麽了？」

　　「無聊……」平安擺弄著手裡的玩具，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楚喬喬驚訝這個孩子在哪裡學會的這種高級詞匯，頓了頓才問道，「那平安怎麽不去找爸爸玩啊？」

　　平安抬頭看了楚喬喬一眼，又低下了頭，悶悶的說道，「爸爸不好玩兒。」

　　好，現在這個孩子詞匯量越來越多了，雖然有時候話說的不清，還帶著奶音的含糊，可是許多時候他都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楚喬喬在平安頭上順毛的手停了一下，忍不住悶笑出聲。

　　怪不得平安會用「不好玩兒」這樣的話來形容孟澤，因爲村子裡和平安大小差不得的小朋友，他們的爸爸最喜歡把孩子放在脖子上馱著走，或是用力把孩子拋上頭頂，然後雙手接著孩子的咯吱窩。每次那些孩子都樂得哈哈大笑，平安說不羡慕是假的，可是他的爸爸只知道睡覺。

　　睡覺也就算了……孟澤醒來後，好像也不怎麽會和孩子相處。

　　有一天，平安跑帶孟澤身前跟他交流感情，「爸爸，爸爸，哪咤和孫悟空誰更厲害。」

　　孟澤，「單從《西游記》這本書裡來看，孫悟空更厲害，你看，在《西游記》第x章裡寫了哪咤大敗孫悟空……」孟澤利用自己的理論知識，詳細的分析了一番爲什麽孫悟空比哪咤更厲害，然後問了一句，「你聽懂了嗎？」

　　平安，「……」

　　兩人大眼瞪小眼之後，平安沒趣的走了。

　　又一天，楚喬喬睡覺前給平安講了誇父追日的故事，第二天一醒來，平安又忍不住去找他爸爸賣弄去了。

　　平安，「爸爸，爸爸，你知道誇&#追日嗎？」

　　「什麽？」孟澤沒聽清。

　　「誇&#追日！」

　　終於聽清楚的孟澤，「誇父追日？我知道，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叫誇父的人……」

　　平安板著臉又聽了他爸爸乾巴巴的講了一遍《誇父追日》的故事，深沉的嘆了一口氣，撅著屁股從地毯上爬起來，去找楚喬喬去了。

　　「好了，平安。」楚喬喬忍不住說道，「今天媽媽沒有事情做，我來陪平安畫畫好嗎？」

　　「真的？」平安眼睛亮晶晶的，什麽情緒都藏在裡面。

　　楚喬喬點點頭，「真的。」

　　平安聽到了肯定的回答，立刻把玩具收拾好了，放在墻角的紙箱裡。楚喬喬從房間裡拿出一些白紙和蠟筆，給平安穿上一件薄外套，兩個了就去了茅草亭下面坐著了。

　　外面雨下的小，這裡比較亮堂。

　　楚喬喬畫技幷不怎麽好，不過陪小孩子一起玩耍還可以。

　　雨色空濛，還沒來得及摘的成熟枇杷被雨打落了不少，一顆一顆的落在地上。楚喬喬想了想，說道，「平安，你打算畫什麽呢？」

　　平安捂著自己桌子上的畫，「媽媽，你別看！」

　　楚喬喬第一次被平安拒絕了，她裝模作樣的冷哼一聲，也把自己的那張畫紙給遮蓋了起來，「平安不讓媽媽看，媽媽也不讓平安看。」

　　平安聽了這話，忙裡抬了一下頭，衝楚喬喬笑了笑，「媽媽，我一會兒再給你看。」

　　楚喬喬也衝他假笑了一下，「好呀。」

　　一時間，兩個人都認真的做自己的「藝術」創作。平安把自己的話捂得緊緊的，楚喬喬笑了一下，也開始在紙上打底，雨打枇杷，意境真美。她打算用自己的那一點點美術功底，把這幅畫面用簡筆劃畫下來。

　　等孟澤被保鏢還有助理抬下樓時，就看到這一幅畫面了。被工作塞得頭昏腦脹的大腦也好像被雨中清新的氣息給洗刷了一遍。

　　「總裁。」餘九歌走後第二天就來到孟家灣的助理房雲奎低聲叫了一下。

　　他從孟澤昏迷開始，就聰明的自動遠離孟氏的權利中心，近兩個月已經慢慢的變得邊緣化了。看起來是自暴自弃，其實房雲奎只是潜伏著收集一些蘇婉的違法證據。直到餘九歌通知房雲奎，孟澤逐漸轉好醒來，房雲奎才在公司裡到處開始抱怨起來，前些天順理成章的離職，幷借稱外出旅游暗中來到楚家灣，給孟澤彙報工作。

　　這些人的腦子楚喬喬是比不上的，房雲奎來到這兒裡的第一天，楚喬喬就把樓上的書房收拾了出來，平時他們就在樓上書房裡商量公務，輕易不下來，商量完了打個招呼就離開楚喬喬家，去隔壁吃飯。

　　以前拍攝節目的房子已經被房雲奎租了下來，現在那裡住著他和兩個保鏢，每天自給自足的，看樣子已經適應了鄉村生活。

　　楚喬喬也聽不懂孟澤這些人說了什麽，也不愛上樓。家裡除了時不時多了一個陌生人竄門，茶水消耗的比較快一點兒之外，其他的也沒什麽變化。

　　聽見了響聲，楚喬喬抬頭看去，孟澤坐在輪椅上隔著雨幕與她相望，眼睛也像這五月梅雨季潮濕的天氣一樣，霧濛濛的。

　　她微微笑了一笑，對著雨幕那邊的幾個人打了一個招呼，又低下頭專心的給自己手中的枇杷樹上色。她和孟澤兩人平時裡雖然沒有太多的交流，可是比起剛開始見面時，少了許多不自然，起碼坐在一起，再怎麽沉默，也不會顯得尷尬。

　　「總裁，要去找夫人嗎？」房雲奎在身後低聲詢問道。

　　孟澤點了點頭，心裡已經在考慮怎麽給房雲奎加工資了。

　　等把孟澤推到了亭子下，房雲奎和保鏢一號先生很有眼色的表示要離開楚喬喬家。一個說該回去做飯了，一個說回去還有報表要填，反正一天能有幾個理由離開。

　　楚喬喬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見孟澤臉色平淡，心裡就多想了一點兒。可是孟總神態自若的樣子，她又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多了，也許人家是真的有事情，也不好意思在家裡吃飯呢。

　　這些暫不提，等房雲奎離開後，孟澤推著輪椅走到平安身後，想要看看自己的兒子畫的是什麽。

　　平安特別警覺，小手瞬間把筆下的東西全部蓋住了，一臉嚴肅的說道，「爸爸別看！」媽媽他都沒有讓看，別說爸爸了，更沒有這個權利。

　　孟澤悻悻的直起身，又打算看楚喬喬畫得怎麽樣。

　　楚喬喬捂住手裡的畫，又給了孟澤一個假笑，扭個身子就把孟澤的視綫擋住了。

　　一連吃了兩個「閉門羹」，剛才還在樓上指點江山，運籌帷幄的孟澤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拿起桌子上小竹籃裡的一本書，漫不經心的看了起來。

　　雨聲依舊淅淅瀝瀝的，微風吹動著樹葉，一股一股的，蟲鳴聲不見了，只有池塘裡的蛙聲在集體的開大會，一片又一片。側耳聽著，後山的竹林被風吹得嘩嘩響，孟澤捏了一枚草莓幹放在嘴巴裡，看著手裡的少兒讀物，臉上不自覺得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跟平安再相像不過了，都噬甜，不吃香菜不吃葱葉不吃青椒不吃洋葱……

　　「好了！」楚喬喬終於把最後一個枇杷果的顔色塗好了，見平安還在低著頭弄著什麽，楚喬喬說道，「平安，我畫好了。你的好了沒？」

　　「快了快了。」平安嘴巴裡說著，手中的蠟筆却依舊不緊不慢的。楚喬喬偷偷地從側面想看平安到底畫了什麽，被平安警覺得發現了。

　　好，楚喬喬雙手投降，老老實實的等平安把畫畫完。

　　也就只有小孩子才喜歡玩這些你不讓我看，我也不讓你看的游戲，聽著兩人吵鬧，孟澤嘴角微勾。等平安畫好了畫，把蠟筆放好，對著楚喬喬說道，「媽媽，我畫好了。」

　　楚喬喬挑挑眉，「我也畫好了，你畫的是什麽？」

　　平安想了想，趴在楚喬喬耳邊說道，「媽媽，我們交換著看。」

　　楚喬喬心想這樣也算公平，也逗著平安玩，附在他耳邊說道，「好啊。」

　　熱氣噴灑在平安耳朵上，他笑嘻嘻的縮了縮肩膀，把反蓋在桌面上的紙交給了楚喬喬。

　　兩人相互交換，楚喬喬打開平安的畫一看，忍不住笑了起來。畫面色彩非常豐富，最上面是藍色的天空和紫色的雲朵，下面畫了三個人。有粉色的女孩子，黃色的個子矮的小朋友，還有藍色的個子高的男生。

　　楚喬喬忍不住問平安，「平安，這是畫的我們三個嗎？」

　　平安點點頭，有模有樣的講解了起來，「嗯，這是爸爸，這是媽媽，這是我。」

　　「媽媽爲什麽是粉色的？」楚喬喬看著那個穿著粉色衣服，有彎彎的嘴巴和彎彎的眼睛的「媽媽」問道。

　　「媽媽漂亮，還甜甜的，我還給媽媽帶個花朵呢。」

　　楚喬喬順著平安的手指頭，看「媽媽」頭上的「花」，那黃黃的一坨，如果不說她真沒看出是花。

　　孟澤坐在平安的另一側，忍不住悶笑一聲。楚喬喬斜瞟了他一眼，又指著畫上那個眉毛是兩條黑色加粗的「一」字，眼睛只有兩個圓點，嘴巴也是同樣「一」字的苦大仇深方臉男問道，「那，平安，爸爸爲什麽是藍色的？還是這個表情。」

　　平安想了想才說道，「因爲爸爸就是這個樣子。」說著平安努力的面無表情，模仿起了孟澤平日裡板著臉不笑的樣子。

　　他這個樣子把楚喬喬逗得笑了出來，再看一眼滿是無奈的孟澤，楚喬喬笑著說道，「平安畫的真像啊。不過平安把爸爸畫的不會笑了，以後生活中的爸爸也不會笑了怎麽辦？」

　　「真的嗎？」平安瞪大了眼睛問道。

　　楚喬喬點了點頭，「嗯，要不我們給爸爸也畫上笑臉？這樣以後爸爸就能多笑笑了。」

　　平安年紀還小，想了想，拿起黑色的蠟筆在「一」字形嘴巴上畫了兩個小弧度，歪歪頭又拿起紅色的蠟筆，在方臉男臉頰兩邊各加了一團紅紅的胭脂。

　　楚喬喬看著那個更醜了的「爸爸」，終於忍不住捂著嘴巴笑了出來。

　　平安倒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舉起自己的大作，對著孟澤認真的說道，「爸爸，以後你可以笑了。」

　　孟澤看著楚喬喬，又盯著認真的平安，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最後，他勾起唇角，用手揉了揉平安的頭髮，說了一聲，「知道了。」

　　這個孩子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到來，孟澤以前除了保證孩子健康平安的長大，什麽也給不了他。如今他也是第一次當爸爸，也常常手足無措，不懂孩子在想些什麽。從小缺失親情，沒有被疼過的人，連試著去愛別人也需要從頭開始學起。

　　等母子兩人各自點評完對方的作品，又把他們能够用上的贊美的話都把對方誇了一個遍，才稍作休息。

　　最後楚喬喬向平安請示，要保存平安畫的畫以留紀念。平安點了點頭，允許的楚喬喬的行爲，幷向楚喬喬要求他也要收藏楚喬喬的作品。最後兩人在孟澤的見證之下，各自在各自的作品上簽了大名，然後兩張畫都交由楚喬喬代爲保管。

　　充滿儀式感的任務完成之後，楚喬喬三人才商量起中午要做什麽吃。

　　平安立刻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媽媽，我想吃麵條！」

　　「要炕了鶏胸肉的熱麵條。」孟澤加了一句。

　　楚喬喬看了看有點濕冷的雨天，又想想鶏肉麵條香滑濃鬱的口感，也忍不住想吃了起來。「行，你們一個把豆角擇了，一個剝兩個蒜瓣，我去菜園摘一點兒空心菜。」

　　「媽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楚喬喬點頭答道，「可以，但是你的任務有人可以幫你做嗎？」

　　平安的眼睛移到孟澤身上，孟澤微微牽了牽嘴角，「爸爸可以幫你擇一半的豆角，剩下的還要你回來做。」

　　平安歡呼一聲，「謝謝爸爸！」就冒著小雨從茅草亭衝到走廊下方，換他的小雨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