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夏至過後，天氣越發的炎熱。

　　早晨醒來，東邊的天空被紅色熏染了大半，夏季的火燒雲，從地平綫一直燃燒到頭頂上方，站在院子裡向遠處看去，那山和樹都成了靜默的黑影，只有棱角被映射的分明，像是爲這難得一見的美景讓了路。

　　平安第一次見火燒雲，刷牙的時候也忍不住一直回頭看。

　　「媽媽，天空是害羞了嗎？爲什麽紅了臉？」

　　楚喬喬正在拿著相機拍攝這唯美的一幕，鏡頭裡的天空紅艶艶的，從太陽最中心開始暈染，艶紅色漸變，像是水墨被滴進了水裡一樣，天邊的雲是濃墨重彩，大團大團的恣意舒展著。

　　平安抓住了她的裙擺，抬頭向她問道，楚喬喬聞言摸了摸平安的頭髮。大概所有的東西在孩子眼裡都是童真的，連花兒都會說話，楚喬喬蹲下來對著平安說道，「是啊，或許也可能是天上的神仙在慶祝著什麽。」

　　「那神仙裡有孫悟空嗎？」平安惦念著孫悟空。

　　楚喬喬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應該有，不過媽媽也不知道，哪天媽媽見到了神仙，幫你問一下好嗎？」

　　「媽媽，你認識神仙嗎？」平安像是很驚訝，像是發現了了不起的大事一樣。

　　「是啊。」楚喬喬乾咳一聲，她的確認識一個神仙，對她來說原主都成聖了，說她認識神仙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原主的聖人體系與傳說中的是否相同，能不能稱得上是神仙。

　　「媽媽，你好厲害啊！」平安真的相信了，又忍不住向楚喬喬打聽更多有關神仙的事情，「媽媽，那神仙吃什麽啊？他們會揮嘛？他們……他們可以打妖怪嗎？媽媽，神仙長什麽樣子啊？」

　　孟澤輕笑一聲，就楚喬喬張了張嘴巴，被平安丟過來的一串串問題弄得瞠目結舌。

　　楚喬喬早該知道的，現在的平安可不是以前的平安了，知道的越多，也能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他是越來越愛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了。

　　往往有些問題楚喬喬都招架不住，比如，「爲什麽爸爸有鬍子媽媽沒有，爲什麽狗狗不會說話，爲什麽天空會下雨，還有類似關於生命起源地問題，媽媽，我是怎麽出來的啊？」

　　每次被問到這些，以楚喬喬有限的知識庫，很難準確的回答平安到底是爲什麽，這個時候都要萬能的孟澤來了。

　　比如現在，楚喬喬把視綫轉向在一邊看熱鬧的孟澤身上，眼裡全是無奈與求助。

　　孟澤對她這樣的目光最沒有招架能力，還沒等楚喬喬開口，他就把平安喚了過去，「平安，過來，爸爸告訴你。」

　　楚喬喬連忙說道，「是啊，是啊，問爸爸，爸爸什麽都知道，媽媽要去看看鍋裡的飯熟了沒有。讓爸爸告訴你啊！」說完楚喬喬就站了起來，把相機放好，急急忙忙的躲到厨房裡去了。

　　今天早上蒸了茶樹菇包子，楚喬喬說要到厨房看飯熟了沒，也沒有說謊。地鍋裡已經冒了一會兒大氣，看樣子也可以掀蓋出鍋了。

　　楚喬喬找了個抹布，用清水浸濕，隔著抹布把鍋蓋掀起來，白色的霧氣頓時彌漫開來，於此同時漫進楚喬喬鼻尖的是包子的香味，楚喬喬用手扇著霧氣，見篦子上的包子一個個飽滿圓潤，輕按一下，陷進去的包子皮能立即恢復原樣。

　　心裡想包子已經熟了，楚喬喬一邊玩藤筐裡拾包子，一邊還不忘分神聽孟澤一個個的回答平安的問題。

　　「天上紅紅的雲彩，有個學名叫火燒雲，它常出現在日落或日初的時候，雲層很低矮，你看，那雲彩是不是就像長在山頭上一樣？」

　　平安見東邊的雲彩的確很低，又疑惑的問道，「站在山上，就能伸手握住雲彩嗎？」

　　孟澤輕笑一聲，被平安的童真逗笑了，他的聲音緩慢又富有磁性，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等哪天爸爸帶你爬山，平安親自看看能不能抓住雲彩好嗎？」

　　這當然再好不過了，平安愛爬山，山上有許許多多的新奇事物，讓他應接不暇，尤其是跟楚喬喬一起，連一個小小的花蕊都可以吃出甜甜的味道。

　　「那媽媽去嗎？」平安問道。

　　「嗯，我們一家都去。」

　　「那天上有神仙嗎？媽媽真的認識神仙嗎？」

　　孟澤這下忍不住勾起了一個微笑，「你媽媽說大話呢，天上沒有神仙，火燒雲只是一個自然的現象，就像颳風下雨一樣，爸爸不是跟你講過雨水是怎麽下的嗎？我們還用冰和電熱扇做過實驗，火燒雲和下雨是一樣的道理。」

　　「哦~」平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孟澤教會他理性的思考，楚喬喬教會他感性的生活，三歲大的平安飛快的成長著。

　　「那媽媽爲什麽要說大話呢？」說大話不好，前天他還因爲這個挨了教訓，這下發現了楚喬喬的問題，教導主任平安嘟起了嘴巴，嚴肅認真的尋問道，他模仿著孟澤平素板著臉的樣子，還真有兩三分的氣勢。

　　孟澤只是反問道，「那平安爲什麽要說自己能一頓吃五十碗甜豆花，還要吃完一個大象那麽大的鶏腿？」

　　平安沒有話說了，歪著頭皺著眉，思考著怎麽回答孟澤的問題。

　　孟澤見此面不改色的加了一句，「所以平安一定要改掉說大話的壞習慣，會教壞媽媽的。」

　　被孟澤忽悠的一楞一楞的平安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嚴肅的點點頭，嘆了一口氣，真沒辦法，媽媽真是比他還像小孩子啊。

　　落荒而逃的楚喬喬重回戰場，見一切又恢復成了風平浪靜，她心虛的舒了一口氣。復古的收音機裡正在播放著早間新聞，孟澤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平安正抱著一本書看呢，聽爸爸說他知道那麽多就是從書裡知道的，平安也要變得超厲害！

　　三個人吃過早飯，就按照昨天的計劃，準備去荷塘採蓮了。

　　楚家灣靠西側有片荷塘，最開始是搬出楚家灣的一家富戶在他家門口的那片水域裡埋了幾棵蓮藕，在小湖裡長成了幾棵紅蓮。後來那家人搬出了楚家灣，他們的房子也早就荒廢了，可是那些蓮花却頑强的活了下來，還有蔓延之勢。只是沒有人管理的蓮塘稀稀落落，前些年，村長才聯合大學生村官利用村子裡的資金，在這片湖裡都種上了蓮花，一開始村子裡的人不理解，後來見蓮花既能觀賞，還能吃蓮蓬，吃藕，就都支持了起來。

　　前天秀麗嬸兒就喊了楚喬喬去採蓮蓬，六月的蓮蓬正是最嫩的時候，這個時候去摘些回來煮粥，最清香不過，就是不摘蓮蓬，坐著小船在蓮海裡暢游，想想也很美啊。

　　家中無事，孟澤的腿也已經好了，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輪椅，剛剛吃過早飯，趁著太陽還沒有升至中天，一家三口準備出發了。

　　楚喬喬從房間裡給平安和孟澤一人拿了一頂草帽，是前天去集上剛買的，純正的席草編織的草帽，戴在頭上還有斑斑點點的陽光從縫隙裡灑落在臉上，三個人都穿著白色的半袖t恤，只是楚喬喬在外面又加了一件淡青色長袖防曬衫。

　　把門落了鎖，三個人一邊漫步一邊走著去荷塘裡，平安走在最中間，一隻手牽著一個人，蹦蹦跳跳的踩著他自己的影子。

　　到了荷塘，已經有兩個大爺在柳樹底下坐著釣魚了。楚喬喬跟他們打過招呼，在系著許多小船的，找到了秀麗嬸兒家裡的船，楚喬喬先上船，從孟澤手裡接過平安後，等孟澤坐在船後，三個人就出發了。

　　船頭有些尖尖的，船身上面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迹，平安穿上給他特意買的救生衣，坐在楚喬喬和孟澤中間，興奮的不得了。

　　「媽媽。媽媽，那邊的蓮花好大啊！」

　　楚喬喬抬頭看去，滿眼都是蓮還有荷葉，望不到盡頭一般。

　　蓮花許多還在打著花骨朵，還有許多已經快要雕謝了，露出嫩黃色的蓮蓬來。楚喬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些蓮蓬在最開始的時候是嫩黃色的，沒了花瓣，微垂著頭羞怯的婷婷立著，像一個剛過了花季的少女一般。

　　「孟澤，我們到那邊去！」楚喬喬立即響應平安，手裡指著前方那朵開的正歡的粉蓮。孟澤聽話的轉動船頭，船槳輕輕的撥動清澈的水面，嘴角不自覺得含上笑意，若是讓熟悉他的人在這裡看到孟澤還有這幅輕鬆自在的表情，定會驚得眼睛都掉了。

　　再長大的蓮蓬就變得綠油油的了，飽滿的蓮子從蓮蓬表面掙出，遠遠看去像是綠色的蜂窩一樣，這個時候晨露還沒有散去，蓮蓬上面也蒙了一層水露。楚喬喬用剪刀剪下一個蓮蓬，在平安好奇的目光裡，把蓮蓬剝開，露出一個個綠色的蓮子來。

　　「這個是蓮子，是可以吃的。」

　　一聽到吃，平安眼睛亮了，「媽媽，這個好吃嗎？」

　　楚喬喬笑，手指在一個蓮子上面滑了一個縫，微微用力，把蓮子外面的黃綠色表皮剝開，露出裡面嫩生生的蓮子。她把蓮子放在嘴巴裡，清甜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開來，蓮子隻長成了一點點苦芯，甜中微苦，苦後回甘，別有一番滋味。

　　平安見楚喬喬一臉享受，長著嘴巴啊啊的，像是一只等待著喂食的幼鳥。楚喬喬笑著給他也剝了一顆蓮子，去掉苦芯之後，才把蓮子放進了他的嘴巴裡。

　　「好吃嗎？」

　　平安點點頭，又脆又甜，一咬可以咬個透，水水的，明明有形，却怕它在嘴巴裡化了。

　　吃完一個，平安還想吃，楚喬喬笑著又給他剝了一個，剛準備填放在平安嘴巴裡，就被坐在平安身後的孟澤半路截了胡。

　　舌尖蹭到楚喬喬的手指，只有一秒，柔軟的觸感帶著細微的電流，讓楚喬喬瞬間楞在了原地，臉頰也有點微微發熱，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平安已經生氣了！

　　「爸爸壞！」

　　「好孩子要學會孝順父母。」

　　「那是媽媽給平安的！」

　　「該輪到我了。」

　　有些事情，一點兒也不能讓，親兒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