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早飯

　　近日楚家灣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就是離家幾年的楚喬喬居然回來啦！而且不是她一個人回來，還帶著兒子和聽說是出了車禍的丈夫。

　　「真的嗎？」

　　「我騙你幹啥，在村頭支書那裡，我親眼看見了，喬喬可是漂亮不少。前些天楚老師家不是搞裝修嗎？我還去問是有人買了楚老師家的房子嗎？那些人嘴嚴，問啥都說不知道。」

　　稻子剛插上沒多久，還沒到追肥的時候，此時正是農閒，一群上了年紀的婦女坐在小賣部前的大柳樹下聊天，一邊照看著年幼在家待不住的孩子。

　　一聊就說起了楚老師家裡。

　　「唉，你說楚老師多好的人啊！當時明明可以離開楚家灣他也不走，娶了王老師，兩個人就安安生生的在鄉下教書。多好的人，怎麽就兩個人都死了呢？」身材瘦小的奶奶牙齒都快掉光了，可是說起楚澤田楚老師依舊惋惜的很。

　　「誰說不是呢！好好的一家就這麽散了。喬喬出去都三四年沒回家了吧！」

　　「算算有這麽長時間了，楚老師去世那年我家大孫子該上初二了。就等著分到他班裡呢，現在恒恒高二，我記得很清楚。」

　　「喲，喬喬這都23了，也能成親了。」

　　「該有這麽大了，他們家怎麽命都不好啊。好不容易結個婚 ，現在喬喬丈夫又出了車禍。植物人那跟死人有什麽區別，還不如死人呢，死了一了百了不拖累喬喬。」

　　「也是，現在喬妮兒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還要照顧丈夫。這以後日子該怎麽辦啊！大華他媽，你是她鄰居，以後可得多多照顧點小姑娘。」一個短頭髮穿花襯衫的老奶奶揚了揚下巴，對著剛剛一直沒有說話的婦女說道。

　　那婦女也就是奶奶口中的大華媽聽了點點頭，「那怎麽不行呢！當初楚老師家可沒少幫我們，添把手的事情。」

　　話說到此，一群熱心的婦女又商量著怎麽拉拔一下楚喬喬。

　　一會兒這個說家裡的菜種的吃不完，以後可以給她家包全乎兒了，另一個又說可以幫忙照看孩子，那個又說拉著她一起去景點擺攤。一個個熱情的不得了。

　　等天漸漸黑了，小賣部門口才拉起了燈，一個個人也都帶著孫子，孫女端著碗拿著板凳慢慢回家去了。等人走光，略顯富態的小賣部王嬸子才把收了攤，關上房門。

　　每天都是這樣過，可是剛搬到這裡的楚喬喬可不知道大家在身後會這樣操心她。

　　昨天晚上餘九歌跟萬嚴濤把孟澤安置好之後，觀察了周圍的環境，真的像楚喬喬說的那樣氣候適宜，民風淳樸。兩位大佬點點頭，晚飯都沒有吃就連夜趕回京市了。

　　只留下楚喬喬和劉阿姨，帶著平安稍微吃了頓簡單的飯。

　　坐車坐了一天，楚喬喬感覺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幸好家裡都已經打掃的很乾淨了，這個小小的臥室雖然沒有在京市別墅的四分之一大，可是有床有櫃，床上鋪的是楚喬喬買的淡藍色床單，靠墻還給平安準備了一個小床，上面是可愛的叮噹猫。至從看了這個動畫片，叮噹猫成爲平安目前最喜歡的卡通人物。

　　比起京市別墅，明顯這個小房間更加溫馨，讓人睡著了都是笑著的。

　　一夜無夢。

　　第二天，鬧鐘將楚喬喬喊醒。楚喬喬睜開眼睛時，平安還在睡著，小嘴微張，眉毛依舊稀疏，長長的睫毛卷翹，他吃胖了一點，兩腮都變得有點胖乎乎的了。

　　楚喬喬輕輕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個吻，小心的掀開被角坐了起來。開門的時候見平安沒有任何异動，她才輕輕的走了出去。

　　楚家的房子已經有十幾年的歷史，楚澤田和王萍夫妻兩人都在學校教書，又只有楚喬喬一個女兒。除了日常消費和楚喬喬的學費等等，兩個人這些年也攢下了不少錢。生活條件好啦，楚家早早就重新蓋起了房子。王萍跟楚澤田都是會享受的人，尤其是王萍最會生活。

　　她是最後一批下鄉知青，看中了楚澤田，因爲一些楚喬喬原身都不知道的原因，結婚後也沒有回城。

　　兩人生孩子晚，楚澤田快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下第一個女兒，對楚喬喬如珠如寶的疼愛著。楚喬喬忽然有點理解原身當時爲什麽那麽接受不了自己的父母突然去世了。

　　楚喬喬的舞蹈啓蒙就是王萍教的，王萍還會烹茶繪畫，一舉一動都帶著書香氣。楚喬喬不明白在那個年代這些東西，王萍到底是在那裡學的。

　　把這些疑惑撇去不說，到了鄉下，楚喬喬腦海裡原身的記憶越發的鮮明了起來，清晰的就好像她親身經歷過一樣。

　　她打開門，劉阿姨已經起來了，正端著水打算給孟澤洗漱。聽說孟澤跟平安一樣愛乾淨，餘九歌出發前可是前前後後絮叨了好多遍這個事情。

　　「喬喬，你醒了？」劉阿姨看到了楚喬喬，笑著打了聲招呼。她已經換了一件普通的藍色印花七分袖襯衫，下面是黑色的老年寬鬆褲，看起來跟來到楚家灣以後見到的大娘穿的差不多。

　　楚喬喬還有點迷糊，她打了個哈欠捂著嘴點點頭，「阿姨你也起的那麽早啊？」

　　「年紀大了，睡不著。」劉阿姨的聲音跟她一樣，聽起來很溫和。這種溫和不像是二夫人那樣讓人心裡發麻，更像春風拂面。

　　楚喬喬眯了眯眼睛，隔壁已經有炊烟升起，她摸著有點餓的肚子，「那阿姨我去做飯。」

　　「等會兒我做吧？阿澤這邊馬上好了。」

　　「沒事，我去，阿姨你照顧好孟先生就好了。」楚喬喬說著就跟劉阿姨拜了拜手。楚喬喬喜歡做飯，以前在孟家的時候大多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事情，每天還要計較著千萬別多說話，保持低調。

　　如今到了楚家灣，終於到了她摸菜刀的時候了。以前老師傅就說過，一個厨子最怕的就是手生。想當個好厨子，每天必須用心的做上幾道菜，別講究做什麽，只要保證你手不生就行。

　　來了近一個月了，沒有摸過刀具，真是罪過罪過。

　　楚喬喬在外面的水龍頭邊洗漱了一下，攏了攏頭髮在腦後扎了一個低馬尾。她沒有過多在意自己的面貌，因爲一個好的厨子最重要的是手而不是臉，這是老師傅以前批評三師姐愛做菜時補妝擦粉摸頭髮時說過的話，三師姐厨藝世家，不用學著做飯已經是人生贏家了。

　　後來三師姐沒有把老師傅的話聽進耳朵裡，可是楚喬喬却記得很清楚。因此她雖然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有了掌心泉膚色也變得越來越好，出去走一圈可以吸引一群人的目光，可是楚喬喬依舊沒有拿它當回事。

　　從地底抽上來的井水沁凉，楚喬喬簡單的洗漱過後，就開始打量著房子的構型。

　　比起村子裡近兩年新起的三層農村小別墅，楚喬喬家的房子還沿襲著楚家灣老式的房間構造。

　　房子占地不小，算上鋪了水泥的前院足有兩三百平，農村基本都是這樣的配置。房子上下兩層設置，樓上以前是楚父楚母還有楚喬喬的臥室，另外包括書房和衛生間。下面是楚喬喬的舞蹈室還有客廳以及兩間客房。

　　現在他們一家目前都住在一層，上面楚喬喬還沒有勇氣打開。劉阿姨和楚喬喬各占一間客房，而孟澤只能待在舞蹈室。

　　那裡空間最大，還有很大很明亮的窗戶。一打開窗戶，就能聽見院子裡那棵枇杷樹上小鳥的叫聲。

　　出了房子，是寬大的院子，圍墻很矮，圍墻下長了一圈喜陰的七里香，那麽多年沒有人管理，依舊雜亂的生長著，可以看出下面有工人清理和堆砌了兩塊高磚頭。最東邊是枇杷樹，從房子建起時它就種在這裡了，如今也長得很粗壯了，葉子是黑綠黑綠的。

　　聽說這棵樹是因爲王女士讀了《項脊軒志》中「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這句話，讓楚澤田親手種的。

　　兩人的浪漫情懷楚喬喬不懂，却十分羡慕，如今兩人都魂歸西天，原主也不知去了哪裡。這棵樹又寄托了誰的歸思呢？

　　庭院大，王萍也愛乾淨，除了西邊化出小的花壇，院子裡其他的地方裡都鋪滿了水泥，只是這些年沒有人打理，有些地方已經斑駁了。

　　枇杷樹前是另起的厨房，庭院西側就是吃飯的亭子，這個茅草亭還是楚澤田親手搭的，不過現在已經被修整加固過了，亭底下的方桌變成了原木長桌。

　　終歸不是記憶中的顔色，楚喬喬晃晃頭，把這些莫名的情緒甩開。

　　春天的早上還有些凉，太陽照破了山上的晨霧。她在臉上鋪打一些爽膚水，又洗乾淨了手，就走進了厨房。

　　厨房也很大，窗戶爲了亮堂開了很大的窗，土灶上面架著兩個鍋，隻加一把火，前面的鍋裡炒菜，後面的就可以把粥煮開了。可以看出厨房經過了大改，西側那裡全部換成近些年楚家灣時興的瓷板灶台，上面翻了嶄新的厨具。靠門那裡還放了一個煤氣灶，不過就是沒有抽烟機。

　　楚喬喬正想挽起胳膊好好做一次美味可口與的早餐，誰知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厨房裡只配備了簡單的米麵，連個鶏蛋都沒。

　　楚喬喬想了想先把大米淘喜了，在鍋裡加上水煮上。又用乾淨的盆裝上半盆面，加上鹽水攪拌按壓。

　　她想吃油餅了。記得有次她值夜班，外面下著暴雨。同事一個個都走了，只有她嘴硬說自己帶了傘，到最後被堵在了私房餐廳。

　　大師傅那時不放心過來檢查厨房裡的安全設施，就看見她一個人趴在座子上，像是隻受傷又防備心很重的兔子。

　　一向最嚴苛的大師傅當時就嘆了口氣，用厨房裡的面給她烙了張油饃餅。

　　這是土家的說法，也是土家的做法。

　　不用加其他多餘的東西只需鹽和油，把麵團拍打揉搓的韌勁十足，然後用擀麵杖轉著圈推開。

　　待火將鍋燒熱 ，沿著鍋邊摸上油，直接將面餅放進去。

　　楚喬喬就見大師傅手裡像是玩著花一樣，面餅在鍋裡不停的轉動，等個三五分鐘，一塊金燦燦的油饃就熱騰騰的出鍋了。

　　那餅特別香，特別脆。裡面的面却帶著小麥最初的韌勁，吃起來口口生香。

　　那是楚喬喬吃過的最好吃的餅，也是她吃過一次再也忘不掉的餅。

　　楚喬喬一邊想著，手裡的面餅已經下鍋了。

　　這個餅最忌諱火候，火大了容易焦，火小了煎不脆。

　　楚喬喬把自己眼裡的點點水光忍下，今天她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回憶起以往，變得這麽多愁善感了起來？

　　餅在楚喬喬手底下三下兩下就由白麵團變成了金燦燦的油饃餅，楚喬喬笑了笑，她的手還沒生，做飯時動作也不艱澀，看來手藝還在。

　　可是這有粥有餅可是沒有小菜怎麽辦？最重要的是平安吃什麽啊？

　　楚喬喬想了想，跟劉阿姨說了一聲，就打開木質的大門走了出去。記憶裡隔壁住著一戶很和善的人家，她家的小孩子大華比楚喬喬要小個兩三歲，小時候經常跟在她的屁股後面玩。

　　與楚喬喬家不同的是，大華家也蓋了新房子，三層農村小別墅配上一個大大的院子。楚喬喬聽見院子內已經有人喂鶏的聲音了，她敲了敲那個大紅色鐵門，喊了一聲，「秀麗嬸兒，你在嗎？我是喬喬。」

　　「唉，在呢。」門內傳來喊聲，等了幾秒，就有一個女人給她打開了房門，「喬喬，我還說等會去你那看看呢，又想你們年輕人都愛睡懶覺，就想等中午在過去。，沒想到你先過來了。」秀麗嬸兒臉上因爲日曬有點黑，不過還是像記憶中的樣子。

　　楚喬喬連忙笑著寒暄道，「秀麗嬸兒，這些年你還好嗎？」

　　「挺好的，咱們這路都通了，我跟你叔也沒出去打工，就靠在百尺山那裡擺攤掙點錢，日子也過得去。」

　　楚喬喬看這裝修的很漂亮的三層房子，已經相信她說的話了，不過這會水還在鍋裡呢，也沒空寒暄，「秀麗嬸兒，我是來找你借點菜的。家裡剛搬回來，什麽都沒有置辦。」

　　「家裡沒菜啊，秀麗嬸兒這就菜吃不完。你叔昨天挖的笋還有不少，你要嗎？」

　　「好啊，這個時候吃笋最鮮了。」楚喬喬連忙回答道，跟著秀麗嬸兒進了院子，一邊說道，「咱麽村子這些年變化好大啊，以前山脚下還有許多戶人家，現在都搬到村口那裡去了。」

　　「可不是，村口那裡離路近，方便。」秀麗嬸兒一邊拿著藤條編的籃子給楚喬喬裝笋，一邊回答道。

　　「恒恒奶奶呢？昨天我見奶奶家進出了幾趟人，怎麽都面生啊？」楚喬喬想起昨天那十幾個青年漢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她可不想住在鄉下還人身安全不保。

　　「恒恒奶家也搬到路邊去了，那邊是劇組租了村子裡的地蓋了房子，說是要拍節目呢！」

　　「什麽！？拍節目……」楚喬喬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秀麗嬸兒頭也不抬的繼續說道，「是啊，說是什麽悠閒假期。城裡人怎麽想的咱不懂，上哪過悠閒假期不好，非要來鄉下。」

　　是啊，哪裡不好，非要來鄉下，還偏偏住在她家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