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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炮灰表小姐》第98章
第98章 說開

  俞景行確實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朱氏有所懷疑。

  因爲當初是紅翠趁他虛弱逼他喝下毒藥,他一度認爲是朱氏的意思。

  朱氏不是他的生母,他們之間,仿佛天然存在某種隔閡。尤其俞景榮、俞舒寧的陸續出生,更加使得這種隔閡無法消除,也使得他和朱氏的關係始終無法親近。

  小時候隻曉得,那不是自己的娘親。

  長大以後,逐漸懂得人情世故,俞景行認爲他們這樣不冷不熱其實挺好。

  朱氏對他倘若過分關心,勢必難免引得俞景榮、俞舒寧不舒服,只怕要平白鬧出矛盾。何况他也無法當真把朱氏當作是自己的親娘,保持一點距離反而都舒坦。

  至少那麽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紅翠做下那樣的事,他才對朱氏有所疑心,幷且一度想不明白。

  在他更小、更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朱氏想對他下手非常容易。

  不提曾經多少次,他差點兒便活不下來。

  無論怎麽看,在那麽一個時機取他性命絕不是什麽好選擇。

  是以,即使有所疑心他也沒有真正地下判斷。

  他希望宣平侯府是他可以隨時回來,也隨時會歡迎他回來的家,而不是一個必須得和誰拼個你死我活的戰場。幸得這一切都沒有變成最不希望變成的樣子。

  俞景行不會把朱家和朱氏混爲一談。

  是誰動手的便找誰討債,他不會遷怒到無關的人身上。

  ……

  朱氏不敢相信自己身邊的紅翠做出那樣的事。

  然而,紅翠此刻跪在她面前,不住道歉和向俞景行解釋一切與她無關……

  俞景行很快出去,留下朱氏和紅翠。

  朱氏看一看俞景行的背影,紅著眼疾步走到自己丫鬟跟前。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在飯菜裡下毒,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做?」

  「夫人,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紅翠眼角猶有泪痕,望著朱氏泣聲道,「夫人心軟不敢做,但奴婢却不能够不爲夫人考慮,也不能够不爲二少爺考慮。」

  「你若爲我們考慮,又何必做這等事情?!」

  朱氏指向紅翠的手顫抖著,聲音一樣發抖,「你怎麽能這麽糊塗?」

  「夫人這麽些年,爲侯府付出這麽多,侯爺心裡却惦記著……即使侯爺沒有不疼二少爺和二小姐,却哪裡比得上對大少爺的疼愛?奴婢當真替你不值得!」

  「老夫人當年說過的那些話,難道夫人全都忘記了嗎?!」

  「可惜奴婢沒有得手……」

  紅翠話音剛落,臉上挨了朱氏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使得整個房間陷入片刻的沉寂。

  朱氏胸口上下起伏,渾身發抖。

  她眼底滿是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大丫鬟,腦海裡却什麽想法都沒了。

  紅翠在朱氏很小的時候,便已跟在她的身邊。她以爲這是和自己親近的人,不是主僕而已,不曾想,這個人心裡面最爲惦記的甚至其實是朱家,而不是她如何。

  老夫人的話……

  朱氏動作稍顯遲鈍轉過身,咬牙壓低聲音:「這麽多年,是我錯看你了。」

  紅翠身形一晃,詫异中跪行到朱氏面前。

  朱氏却再不肯低頭多看她一眼,徑自離開了這個屋子。

  俞景行負手立在廊蕪下。

  乍看到他,朱氏脚下步子微頓,稍有遲疑,終究抬脚走了過去。

  「紅翠……」

  朱氏哽咽了一下,說,「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

  俞景行聞聲轉過身來。

  他語氣平靜:「她既然是母親身邊的人,犯錯也理應交給母親來處置。」

  朱氏抬眼,和俞景行對視幾息時間。

  明白這件事無須任何商量,她暗暗嘆一口氣,點點頭:「好。」

  「我知道此事與您無關。」

  俞景行沉默中說,「所以您不必擔心我以後會不會遷怒榮哥兒或者是舒寧。」

  「舒寧出嫁之前我同您說過的話,依然作數。」

  「您可以放心。」

  三言兩語,朱氏心中震動。

  她一雙眼睛直視俞景行:「爲什麽?我一直以爲……」

  「他們是您的孩子,可他們也和我有同一個父親。」俞景行說,「您現在是我父親的妻子,我雖不能將您等同我的親生母親看待,但確實沒精力故意爲難您。」

  「您只要是榮哥兒和舒寧的好母親就够了,不必顧念我。」

  「更不必爲難自己要在我面前也當好母親。」

  「聶秉文這個名字您還記得?」見朱氏瞬間楞住,俞景行一笑,「有心去查也不難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該過去的還是讓他過去吧,您現在畢竟是侯夫人。」

  朱氏年輕時候愛慕過的人叫聶秉文。

  聶秉文心裡却有其他小娘子,那個小娘子偏偏是他的母親。

  俞景行得知這件事時,心底生出一些難以言喻的滋味。

  不過,聶秉文也去世很久了。

  朱氏曾有機會嫁給自己心儀的這個人。

  然而朱老夫人怎麽都不肯點頭,最終是錯過了,那份心思恐怕不曾說出口。

  「您自己經歷過那樣的苦,因而沒有爲難舒寧。」

  俞景行道,「這一點,我敬重您。」

  因爲自己和喜歡的人錯失過,所以哪怕不認爲那是一個太好的選擇,在女兒認真表達過心意之後,願意尊重、願意支持,這在俞景行看來,也頗爲難得。

  原該稀鬆平常的事情,多少人做不到。

  以致於變得稀奇。

  該說的話說罷,俞景行先走一步。

  朱氏仍舊沒有緩過勁,呆愣站在原地,半晌回神,垂眼却落下兩行清泪。

  ……

  俞景行把紅翠交回給朱氏處置。

  她十分清楚這些事多嚴重,但猶豫不定究竟怎麽處置。

  到底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丫鬟,縱然寒心,亦無法輕易取她性命,不這麽做却無法給侯府一個交待。即使明白自己不應該心軟,朱氏一時半會,仍然有些遲疑。

  紅翠替她做選擇。

  被關在柴房裡面的人趁著無人發覺,自我了結。

  朱氏見到的便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主僕一場,她思來想去,最終讓底下的人給紅翠找個地方,安葬了。

  俞景榮遠在山西,不知侯府發生的事,俞舒寧同樣不知情。

  後來,俞舒寧發現不見紅翠,順嘴問起一句,朱氏只道是紅翠回了老家。

  直到呂大人審完葛氏、葛奇的那樁案子,俞舒寧才聽說一點消息。她縱然往前意識到自己的舅媽心思有些不端正,可是不曾預料他們會大膽到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但大膽,且蠢得厲害。

  俞舒寧如今對自己舅舅一家同情不起來,唯獨擔心自己娘親的情况。

  她讓朱氏進宮看她。

  確認過朱氏似乎沒有什麽事,俞舒寧方才鬆一口氣,放下心。

  朱康幷未參與葛氏和葛奇的這些謀劃,是以,審問之後,他被放出來了。

  葛氏和葛奇的情况則不怎麽樣。

  證據確鑿,案子無疑是按照大齊律法來判的。

  葛奇最終被判充軍,葛氏被判流放邊關,朱順壓根辯駁不出半個字。

  大理寺門口的這樁鬧劇影響頗大,尤其在刑部、督察院。

  案子判完之後,衆人暗地裡皆在討論,葛氏是朱順妻子的事情不可能瞞得住。

  這是朱順一生裡過得最艱難的一段日子。

  一點兒都不順。

  他忍受不了同僚充滿別樣意味的眼神,也忍受不了那些竊竊私語,更經受不住自己總感覺有人時刻在盯著他笑……朱順最終丟下兩個兒子,辭官逃離鄴京。

  大部分家財被朱順卷走了。

  朱誠和朱康將剩下的錢財瓜分,此後分道揚鑣,一個留下,一個回祖籍。

  ……

  朱家散得太快,宋嘉月聽說消息時,這些人已無踪影。雖然說快了些,但在預料之中,她詫异半晌便拋諸腦後。畢竟如今的她有了身孕,更需要安心靜心。

  書院早已步上正軌,可謂萬事順利。

  宋嘉月如今時不時能收到夏露送來的蔬果家禽之類的。

  在書院的孩子們平常犯錯會懲罰,表現好自然也會有表揚和獎勵。教不同東西的夫子出試卷,成績最優秀的那些學生被獎勵逛街和買新衣服,其中一個是阿水。

  夏露帶他們到成衣鋪子去,讓他們自己挑喜歡的衣服、鞋襪。

  阿水幫自己挑了一身銀紅撒花海棠秋衫。

  她原就生得水靈靈的,穿上新衣裳,梳起元寶髮髻,越發玉雪可愛。只是,等到他們各自挑好喜歡的衣服鞋襪,夏露準備帶他們離開衣鋪時,忽然有人衝過來。

  那個人幾乎直直奔到阿水面前。他一把將阿水從地上抱起來,一雙眼睛來回掃視著她稚嫩的臉,聲音激動說:「阿水!叔叔終於找到你了!」

  阿水却是小臉煞白。

  她一時沒有認出這個人是誰,直到對方開口喊她,她頓一頓,睜大眼睛。

  「叔叔,你還活著?!」發現夏露眸中俱是驚恐望向抱住自己的人,阿水連忙出聲安撫夏露道,「夏露姐姐,這是我的叔叔,親叔叔,不會害我的。」

  當下一刻,夏露想的根本不是這個。

  哪怕已經過去這麽久,她發現自己依舊記得這張臉,且仍如記憶中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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