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和他是在一次實地調查活動中認識的。」秦媽媽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講起了她與秦關父親曾經的故事：「當時我是一名研究員， 他是負責護送我們科研組的軍人， 地點在……非洲。」

　　非洲的很多地方都異常混亂， 地區戰爭與熱武器使得每次的調查都凶險萬分。不過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 科研組要深入還未開化的熱帶雨林中進行取樣，大自然深處所隱藏著的恐怖，誰都無法預測。果真， 在調查隊深入雨林的一週後，通訊設施失靈，他們的食物和水源也出現了短缺的現象……

　　「開始我也非常嫌棄他， 但他總是跑過來找我搭話，幾乎每天都給我送吃的。你們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一條烤魚或烤肉是多麼稀罕的東西嗎， 但是我每天都能吃到……後來在他受傷後，同組的人才告訴我這件事， 他為了我可以連命都不要， 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

　　陳龍飛被硬塞一口狗糧，不過心裡卻產生了某種怪異的感覺。距離秦媽媽與秦爸爸的相識，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 距離秦爸爸去世的時候，也差不多十五年左右。時間， 總是最好的良藥，它可以使人淡忘過去，淡忘情感。但此時， 時間好像從未在眼前女人的身上留下過痕跡般。

　　趙翎，也就是秦媽媽，她能夠清楚的回憶起自己與秦爸爸秦朗生活中的一點一滴，她的記憶力太好，所以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她也會永遠記得。有的時候，人之所以會遺忘，是一種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就如同嬰兒時期沒有記憶，或是老年痴呆這種疾病。遺忘使人忘卻痛苦與生死，但是總有人，永遠都無法忘懷一些東西。

　　「後來我們戀愛了，然後秦關就出生了。雖然秦朗經常會外出出任務，但我並不覺得寂寞。因為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回憶我們相遇的點點滴滴。」趙翎的神情很溫柔，像是一個正在戀愛中的少女：「今後也是一樣的——」

　　秦媽媽的語言很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般，淡淡的為自己的將來畫上了句號。

　　陳龍飛彷彿聽到了個絕美的愛情故事，他不由的拿起茶壺給對方倒茶，想要驅散此時的哀傷氣氛：「阿、阿姨，吃菜。」

　　「謝謝。」秦媽媽笑了笑：「秦關的性子像我，所以他認定了的人，我也不會阻攔。」因為他們這類人的愛情非常專注，如果愛了，那就是一輩子，至死方休。

　　「我不像你。」秦關又重複了這一點。

　　「不，你很像我。」這次，秦媽媽正面給出了回應。

　　秦關眨眨眼睛，想要擺事實舉例子。陳龍飛一腳就踩在他的鞋上：你特麼給老子悠著點！還嫌事情不夠複雜是嗎？！知道你媽不阻止咱們這件事有多麼的難得嗎！

　　如果秦媽媽和秦關有著相似的記憶力的話，那學霸如她想破壞二人相戀實在是太容易了。對方沒有這麼做就已經謝天謝地，秦關還不滿意了！

　　不過秦媽媽也沒有在意正在頂嘴的兒子，她緩緩開口：「我曾經，也和你一樣。」

　　曾經也和你一樣？

　　陳龍飛腦袋上冒出個問號，什麼一樣？難道說……一樣沒有感情？

　　見二人都呆住，秦媽媽繼續講了下去：「我從小也很優秀，但是並不會為這種事情而感到開心，也不能理解身邊人所說的喜怒哀樂。」

　　秦關心中響起警鈴：「可是曾經……」

　　「你所看到的，都是和秦朗結婚後的我。」秦媽媽的笑容，變的有些苦澀。她用手支著臉，望向窗外。

　　她在秦關懂事不久，就知道這孩子可能遺傳了自己，無血無淚無悲無喜的生活並不好受，直到秦朗出現，她才有了種原來自己的心臟也在跳動的感覺。她愛秦朗，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秦朗消失後，她的愛意便隨之消失，心臟也隨之沉寂。趙翎不打算洗白自己，她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需要洗白的地方，我已經是個爛透了的人，但秦關還有救。

　　「你……也有這種情況？」秦關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的確，他不知道曾經母親是什麼樣子，因為在他出生時，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時刻。

　　「對。」秦媽媽仍然看著窗外：「所以不用擔心，你不是個怪物。」

　　怪物這個詞是秦關曾經用來形容自己的，他從來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過媽媽。但很明顯，秦媽媽也感同身受。

　　秦關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難過，開心是因為母親說自己還有救，只要同戀人在一起，他也許就會一直很快樂。難過是因為原來母親跟自己一樣，那在父親死時……他彷彿可以體會到，媽媽在爸爸失蹤後有多麼焦灼，在找到父親的屍體後又有多麼的絕望。這感覺大概是七彩的世界分崩離析，重新又變回了黑白石灰製成的牆面，囚禁其中，便再也出不去了。

　　神經上的疾病，很難治癒，甚至永遠都不會產生改變。精神病人遊離在社會的邊緣，很容易傷害到別人，也很容易受到傷害。

　　秦關緩緩的抬起頭看向陳龍飛，陳龍飛此時瞪著眼睛，好像已經石化。

　　如果母親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陳龍飛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這種壓力於他而言……會不會太大？

　　但陳龍飛此刻心裡也沒想這麼深，他只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母子倆竟然都有一個毛病，而且這個毛病……好蘇。

　　平心而論，有著精神疾病的人對週遭的傷害很大，因為他們不能理解其他人的想法，沒有共情行為，只是機械性的從生活的點滴中吸取經驗，改採取回饋他人的方式，也只是概率學問題，不懂得處事變通。但這類人在各種攝像機鏡頭的阻隔下，就會變的極具魅力，神秘莫測。畢竟明星與觀眾們之間的距離很遠，他們對觀眾們的生活造不成影響，但觀眾們又能夠從他們的身上看到別處所不具備的特質。

　　陳龍飛也一樣，他心大的很，從某些情況下也可以被稱為無情的很。所以，他可以容忍秦關這致命的毛病，並且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了那個最為特別的存在，講真，真是蘇的不要不要的。

　　陳總裁沒敢發表犯罪言論，緊緊捂好馬上就要走歪了的三觀：「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會對秦關好的！」他拍著胸脯說道：「我這輩子不是當明星，就是回家做公司，不管怎麼樣都會帶著秦關，不會丟下他的！。」

　　秦關唇角微微上揚，又抬手給小男朋友夾了筷子菜。

　　隨後眼前這一大一小好像也達成了什麼共識般，不再講話，安安靜靜的吃著盤子中的東西，間或誇獎一下這家店。

　　於是，這頓飯就這麼平靜的過去了。

　　平靜的讓人覺得非常玄幻。

　　「阿姨，你在這邊還沒有訂房間吧？要不來我家住怎麼樣？我家有客房。」眼看丈母娘酒足飯飽，陳龍飛特別狗腿的湊上前詢問。雖然秦關在今天早上說自己的母親大概有研究所來接待，但自家人怎麼能住在外面呢。

　　秦關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母親禮貌拒絕。以往常的經驗來看，母親一定也不會同意入住陳家，畢竟即使是『兒媳婦』，那也只是個才見過一面的人。

　　「那就，麻煩你了。」秦媽媽看了看秦關，又看了看陳龍飛的笑臉，立刻同意。

　　秦關：？？？

　　這什麼情況？？？

　　「媽，這不太合適吧。」秦關開口：「我們兩個……還沒有和叔叔阿姨提過在一起的事情。」如果已經確定了情侶關係，那雙方家長見面倒也無所謂，但現在二人表面上只是朋友，帶朋友回家住正常，但帶朋友媽媽回家住就不太正常了吧！

　　即便陳爸爸在今天早上有熱情的邀請秦關讓他媽媽來自己家，但秦男神還是覺得事情不妥當。

　　「沒事沒事，我爸媽不在意這個。」陳龍飛卻非常大方的招呼秦媽媽，自己老娘因為KY的個性，跟那些富家太太們的關係並不算太好，能給她找個不會玻璃心爆炸的姐妹聊聊天非常一石二鳥。

　　「你們還沒有在家裡出櫃？」然而秦媽媽此時卻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丈母娘很新潮啊！竟然知道『出櫃』這個詞！

　　「嗯，打算等去節目組宿舍前再說。」陳龍飛很坦誠：「畢竟這種事情……容易讓二老生氣……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讓秦關受到委屈的！」我是怕爹娘生氣！絕對不是慫！陳總裁自己給自己施加催眠。

　　「那我就更得去一趟了。」秦媽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她原本只是想見見『兒媳婦』的爹娘，為今後秦關不要再出現自己這樣的悲劇早做打算。結果搞了半天，二人還沒同陳龍飛的爹娘說起這件事呢。秦媽媽能理解正常父母會對兒子是同性戀這一事實感到恐慌，於是再次開口：「我可以去給你們幫忙。」

　　啥？

　　陳龍飛秦關對臉懵逼。

　　秦媽媽要來我家……幫助我們出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