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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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說了重要的消息,他說元靈界禦靈界有不少人被萬法控制了,只要條件合適,他們就會打開無間隙或者是異界的通道。這是個不妙的消息,萬一某天這些人一起發難,三界不要被捅成篩子了
可是想要找到這些人太困難了,萬法能引誘出每個人的心魔,然後操控人心最後能操控人的身體。而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心魔這種東西看不到摸不著,藏在每個人心底,平時不會出現只在關鍵時刻發作。想要找到萬法,真的很難,除非這世界上沒有人,或者這世上每個人都是無欲無求的,不然他隱藏在哪里附身在誰身上根本找不到。
就拿檮杌來說,他要是不暗墮成這樣,平日裏誰見到他都會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大將。可是一旦暗墮,他就做了這麼可怕的事。溫衡覺得他們就像是被萬法圈養的牲畜一樣,萬法想要宰幾頭滿足他的口腹之欲了,就宰上幾頭,三界的修士真的很被動。
溫衡甚至在想,萬法為什麼不來找他呢若是萬法來找他,他也能告訴大家這是個什麼樣子的東西,需要注意什麼。
通向上界的通道還沒完全打開,鳳君電光火石之間就帶著歸梧落到了藏輝閣前,他已經成為仙體。成為仙體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溫衡只覺得鳳淵整個人都是縹緲的,鳳淵舉手投足之間都能讓山崩地裂。
“恭喜鳳君順利飛升。”荀康和帝駿對著鳳君拱拱手,鳳君頷首:“以後我不在元靈界了,帝君,羽族的擔子您就要多擔待了。”帝駿修為比鳳淵低,但是身份比鳳淵高,某種程度上來說,鳳淵屬於帝駿管轄!
帝駿點頭:“這是應該的。”
通道到關閉之前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是為了讓下界的修士了了在下界的心願。很多飛升的修士頭也不回的上去了,通道也就關上了,但是鳳君有牽掛,他還想再看一次自己的孩子。
“爹爹。”君清看到鳳淵的時候就從旁邊的山丘上奔跑過來了,鳳君晉級的時候他哭的讓人心疼,帝駿不得已讓他沉睡下去,他被九尾的姑娘帶走回去睡了一覺。鳳君晉級成功,九尾姑娘又抱著他出來讓他沾了沾他父親的紫金光。
歸梧溫柔又深情的抱住了君清,他的速度很快,扎眼之間就抱著君清來到了鳳淵面前。鳳淵再一次擁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他嗅著君清身上的味道,這是他的孩子,他拼死都想看到他長大,可是他現在卻不能了。
君清撲到鳳淵懷中就紅了眼眶,他強忍著淚問鳳淵:“爹爹,你真的不能帶我一起走嗎?”不能,那條通往上界的路,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兇險萬分。
曾經有大能飛升,有心存僥倖的修士妄圖擠掉飛升的大能登上仙界,結果通道中降下劫雷,那修士當場就被劈得魂飛魄散。君清這麼小,他要是上了通道,一道劫雷下來鳳君怕他來不及護著君清,君清就不行了。
鳳君身上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通道已經完全打開了,鳳君和歸梧可以上路了。鳳君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由控制的向著天空飛去。他溫柔的親著君清的眉眼:“君清,爹爹走了。今天開始你就是鳳族的君王,你要好好修行,在下界體悟人間百態悟出自己的道之後就能飛升。爹爹在上界等你。”
歸梧一顆心都要揉碎了,他捨不得的婆娑著君清的臉:“小鳳君,你要好好的,歸梧在上界恭迎您的到來。”君清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轉,他堅強的說道:“爹爹,你到天上要好好的啊,你……你一定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晚上不蹬被子,出去玩的時候要和身邊的人說一聲……”
鳳君聽了想笑,這些分明是他平日對君清交代的事情,哪知道兒子全部還給他了。鳳君笑了一笑就淚雨滂沱:“好,爹爹聽你的,你也是哦,要好好照顧自己。”君清堅強的點頭:“我會的,我是鳳君,天下獨一無二的鳳凰,我不會給鳳族丟臉的。”
鳳淵再一次親親君清的臉:“鳳族沒有我們君清重要。寶寶,爹爹要走了啊,你以後……要好好的啊。”時間到了,帝駿上前接住了鳳雲白,他嚴肅的說道:“鳳君,保重。”
鳳淵和歸梧兩個身體不受控制的向著通道飛去,一開始君清還能保持理智,他還能控制住自己,可是看著爹爹越來越遠,他對著天空伸出了雙手:“爹爹!歸梧!哇——”所有的堅強都是裝出來的,君清其實可嬌氣了。
帝駿捂住了君清的嘴巴,他難受的說道:“小鳳君,不要哭,你一哭鳳君和歸梧大將飛升了心裏都有牽掛。”君清的臉都漲紅了,他只能落著淚看著爹爹和親近的人消失在視線中。淚眼中,他看到爹爹他們不舍的對著他揮揮手,他也想揮揮手,可是眼淚糊了眼,他伸手去揉了一下眼睛,等他看清楚的時候,天上那道金色的通道就慢慢消失了。
鳳淵飛升了,帶著不舍和眷念,來不及給他的寶貝留下更多的話,來不及給他的小乖乖說人生道理,也來不及看著他長大。他們走了,只留下哭成了淚人的君清,君清哭的一抽一抽的,他一哭,太一也跟在後面掉眼淚,小兩個在旁邊抽抽搭搭,溫衡他們的心情也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無比的黯淡。
最近的眼淚太多,和鳳君這樣的離別相比,胡斐斐和景檀的離別才更加令人心碎。
九尾一族掛起了白幡,整個青丘一片縞素。歸墟大典因著這事情推遲了幾天,人修和妖修們自發的來弔唁景檀族長。胡斐斐成了木偶,他雙目呆滯的站在景檀的靈堂前麻木的看著修士們來往。大家都知道九尾一族人專情,失去了景檀,胡斐斐的未來一片黑暗,他該怎麼活下去
羽族也不平靜,溫衡帶著弟子們去靈堂的時候就看到鳳族的長老們正圍著小鳳君雲白在說著什麼。鳳族的大長老是青雀,他長歎短籲:“鳳君走的突然,小鳳君還這麼小,往後可怎麼辦啊。”同樣是長老的孔雀族族長說道:“什麼怎麼辦小鳳君長大之後就繼承鳳君位置,這些年小鳳君就按照老鳳君的定下的來,去仙家學院修行。”
溫衡之前對鳳族的事情有所耳聞,羽族們身子小心也小,總有幾個種族不分。現在鳳淵飛升了,小鳳君才這麼大,面對一群虎狼該如何是好不過要是能從虎狼群中殺出一條生路來,小鳳君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溫衡他們離開的時候聽青雀長老說道:“我有個孫兒,叫九歌,從小體弱,上次求了鳳君一個恩典以鳳命名,能不能讓我的孫兒給小鳳君做伴讀”孔雀族長說道:“鳳族多少鐘靈毓秀的弟子可以選擇給小鳳君做伴讀,為何要選擇體弱多病的鳳九歌到時候是小鳳君照顧他還是他照顧小鳳君”
太一站在溫衡的肩膀上啾啾叫了兩聲,他也想陪著小鳳君去仙家學院學習,可是他這個樣子沒有資格啊。溫衡摸摸太一的腦袋:“沒事,我們太一會成為厲害的羽族修士,到時候我給你開闢一條從玄天宗到仙家學院的傳送陣,你什麼時候想去找小鳳君就什麼時候去。很快的。”
太一眯著眼睛很快就開心起來了。太一很喜歡小鳳君雲白,可是他更加割捨不下溫衡,若是讓太一留在君清旁邊陪著他長大,太一估計每天要忙死吧,又想回溫衡身邊,又要看到小鳳君,他只能兩頭跑。算了,鳥生艱難,還是努力修行吧。再說了,那群討厭的長老竟然嫌棄他不會說話,不讓他靠近小鳳君!欺鳥太甚!
“鳳族有鳳族的規矩,我們是禦靈界的宗門,不好插手。”溫衡這麼對弟子們說道,他也心疼小鳳君,可是他不是羽族人,他能做的只有在小鳳君需要他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小鳳君的路,要他自己走下去。
溫衡眯著眼睛看著青雀一族長老的背影,他低聲說道:“太一。”太一探出腦袋:“啾”溫衡壞心眼的說道:“等下你找個沒人的地方揍一頓那個老青雀,他心思不單純。”太一正好也看老青雀不爽,他點頭:“啾啾!”
溫衡又補充了一句:“小鳳君最近心情不好,你多陪陪他,離開之前我會去帶你。”太一開心壞了,他蹭著溫衡的臉,啾啾啾的叫了幾聲之後就飛向剛剛羽族紮堆的地方去了。
走了沒兩步,溫衡他們又看到了熟人。這一次他看到了窮奇澄櫻還有幾個之前沒見過的大將,這群人是來給檮杌求情的,不過情沒有求到,好幾個人還被問責了。
荀康問澄櫻:“檮杌和你鎮守赤土通道的時候,他擅離職守了”澄櫻只能點點頭:“是的。”荀康又問窮奇:“你和檮杌現在應該在滄浪雲海上巡邏,為什麼會到這裏來”窮奇答不上來了。
荀康發了大火:“元靈界現在處於最混亂的時期,你們這些大將不在自己應該在的崗位呆著,全部跑來為檮杌求情!你們真的當得好差!真是對得起元靈界仰仗你們的子民!”
荀康一直是個博愛寬容溫文爾雅的妖神,他摔了手中的茶盞:“你們一個個的過來向我求情!你們看到檮杌的樣子了嗎?!他還有救嗎?!你們怎麼不去景檀族長的靈堂上面看看!你們知道景檀族長遭遇了什麼你們知道九尾一族遭遇了什麼!”
荀康雙眼微微泛紅,他的妖力控制不住的往外冒:“你們七個人,同生同死共同進退,我知道你們團結,我知道你們不忍心!我就忍心了!我荀康難道想手刃兄弟!”
溫衡遠遠的看了一眼,在九尾一族隱蔽的樹林後面,這位博愛的妖神控制不住的在咆哮,他指著頭頂的蒼天:“檮杌忍受不住心魔墮落了,你們也想墮落!都給我滾回自己的位置上去!要不然就一起滾去無間隙!”
他看到荀康妖神的七大將離開之後,荀康妖神悲痛的衣袖掩面,他一定落淚了。檮杌暗墮對荀康也是不小的打擊,身為領導者的荀康更加不好受吧,部下的離開和不理解,元靈界眾人的期望,他自己內心的責任感和愧疚感……種種情緒交加,種種壓力襲來,這個偉岸的男人承受的才是最多的吧
溫衡遠遠的站著看著,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太渺小了。好多事情,他註定了只能當旁觀者。他開始理解蓮無殤說的那句話,蓮無殤說,他註定沒辦法成為荀康這樣胸懷天下的男人,天下太大了,而他的心太小了。溫衡只能守著自己的小幸福,他回頭看了看他的弟子們,徒弟們詫異的看著溫衡:“師尊,您怎麼了”
溫衡搖搖頭微笑道:“沒什麼。”幸好,弟子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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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檀族長的葬禮在第七日舉行,九尾一族還是遵循最原始的土葬,她被葬在青丘深處的山丘上。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靈植,景檀一定會很喜歡這樣的風景。
弔唁的修士開始向歸墟轉移,歸墟大典推遲了一周,可是還是要舉行的。溫衡他們也該回去了,臨走之前,溫衡去了景檀家。
失去了景檀的房子就像失去了靈魂,胡斐斐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大廳中看著景檀的牌位發呆。牌位前三柱清香燃著,青白色的煙緩緩的上升,胡斐斐背對著大廳,聽到溫衡的腳步,他也沒有回頭。
“胡道友。”溫衡緩聲道,“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胡斐斐轉頭看了看溫衡,他眨眨佈滿血絲的雙眼沙啞的問道:“散人怎麼沒去歸墟他們都走了。”
溫衡說道:“我也要走,弟子們已經在泊岸上等著了。我來是想給胡道友送一樣東西。”胡斐斐搖搖頭:“現在什麼樣的寶貝對我而言都沒有用了,壇壇不在了,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溫衡上前給景檀上了三炷香,他的手在袖中摸了摸,最後摸出了一顆留影石:“我一直在想著該不該將這個交給你,我怕我交給你之後,你看了會傷心。可是又怕不給你……”胡斐斐看著溫衡手中的留影石,他嘴唇翕動了一下:“這是什麼”
“轟——啪——”留影石被放了出來,胡斐斐家中炸開絢爛的煙花。這是溫衡第一次來到九尾一族的時候錄下的影像,他原本想要放給蓮無殤看的,結果回來之後弟子們就在玄天宗給他炸了一次煙花。留影石反而沉睡在他的袖子中。
絢爛的煙花下,景檀嬌羞的靠在胡斐斐懷中,留影石一開始還放著煙花的影像,後來畫面調轉了一下,忠實的記錄下景檀和胡斐斐擁吻的畫面。畫面中景檀笑顏如花,她嬌羞的推推胡斐斐的胸膛好像說了什麼話,胡斐斐笑著湊過去在景檀臉上親了親,然後摟著她指點著天上的煙花。
畫面時間不長,景檀和胡斐斐的樣子卻很完整。溫衡慚愧的說道:“我當時覺得兩位伉儷情深讓我感動,就偷偷的錄了一段。”胡斐斐的淚從眼眶中滾了出來,他上前握住了溫衡的手:“散人,謝謝……這個對我很重要。”
他原本想著自己和景檀會有一輩子的時間相知相守,卻不料景檀走的那麼突然,他們還沒來得及老去就被迫分別了。景檀成了泥土中冰冷的屍體,他成了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他們的房子中充滿了景檀的氣息,景檀用過的東西都在,可是那個溫婉端莊的女主人卻再也不能回來了。
胡斐斐現在才意識到,他和景檀相守的只剩下了記憶,若是有一天,他老去了,不再記得景檀的樣子該如何是好溫衡的留影石被胡斐斐珍重的捧在手心中,周圍還綻放著絢爛的煙花。胡斐斐的淚一滴滴的落在留影石上:“這樣我就能一直看到她了,散人,謝謝你……”
溫衡走的時候沒敢回頭看,他怕一回頭他也憋不住了。他聽到了胡斐斐的哭聲,哭的那麼大聲,像是想要將心理的痛全部用淚水發洩出來。景檀族長若是還活著,看到這樣的丈夫心裏該多痛啊。
站在去歸墟的飛舟上,溫衡覺得人真的是很神奇。有的人兩看兩相厭,無事都要惹出一點事端來,有些人卻能一見如故相知相守恩愛一輩子。溫衡不能想像,若是有一天蓮無殤或者他其中有一個不在了,另外一個會是什麼情況。
豹子趴在甲板上吹著風,他側頭看了看溫衡:“師尊,您怎麼一句話都不說。”溫衡說道:“想心事呢。”
半晌之後溫衡問道:“豹子,小玉走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豹子老實的說道:“小玉是被豺狼一族害死的,我當時滿心都是想要為小玉報仇的想法,只想屠了整個豺狼族。後來回來的時候只想跟著小玉去了……”
溫衡又問道:“那後來呢”豹子撓撓腦袋:“後來啊,後來被蓮先生追殺,遇到了你們。”溫衡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怎麼從失去小玉的悲傷中走出來的”
豹子沉吟了片刻:“師尊,我說實話你不要笑我。”溫衡保證:“我不笑你。”
豹子說道:“小玉是第一個對我好的姑娘,她的死是個意外。她死了之後我心裏空落落的,到現在一想到她心中依然覺得很痛,可是我有了大家,有了朋友和親人,有了可以回的家。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我有了新的生活,以往的那些我就放了。”
溫衡想了想:“你說,同樣是失去了道侶,為什麼檮杌大將就沒能走出來”豹子看看天:“嗯……檮杌大將用情至深,而我比較渣”
溫衡哭笑不得:“哪里渣了,別亂說。”豹子才不渣,他只是有了更加想要保護的人和家,他和檮杌還有胡斐斐都不同。檮杌失去了墨滄,肩上扛著沉甸甸的擔子,他的生命中並沒有出現新的救贖。胡斐斐呢或許過個幾百年,九尾一族出現了小九尾,胡斐斐心中的傷痛就會漸漸的癒合,他會迎接新的生命,把他對景檀的愛放在心裏……
飛舟飛到了泊岸上,剛下飛舟就聽到旁邊元靈界的妖修在竊竊私語還在指指點點,溫衡心中湧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他拽著在泊岸上轉圈圈的白棉花問道:“棉花,你們在討論什麼”
棉花吱吱嗚嗚的:“恩公,他們說……那個……青蓮洲附近出現了無間隙的通道,現在已經看不到青蓮……”白棉花話還沒說完,溫衡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沈柔他們大吃一驚:“棉花!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白棉花緊張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們就是這樣傳說的,說青蓮洲那邊黑洞洞的,好多妖獸在青蓮洲上咆哮呢。”
溫衡從來沒覺得他這麼快過,他化身為風為電,原本半日的路程,他只用了一炷香就到了。當然他覺得體內的靈氣快速的流逝。
前進的路上他大腦是一片空白的,他不敢想像現在青蓮洲是個什麼樣子。蓮無殤的青蓮洲最近正在修補結界,要是出了問題該如何是好!蓮無殤本就體弱,要是受了傷,他一個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溫衡不敢想,他也不能想……
等他到了青蓮洲的時候,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青蓮洲附近已經停著不少飛舟了。看樣子元靈界的妖修發現青蓮洲有異樣就想來幫忙,不過青蓮洲太高,他們上不去就只能圍著青蓮洲附近仰頭看著。
溫衡急急的抓住了旁邊的妖修:“這位道友,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那小妖怪揣著爪子慢吞吞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咩我也是剛來的咩”
正說著,從青蓮洲上方落下一道青黑色的影子,然後猛地掉到了下方的雲海中去了。影子落下之後大家看清楚了,這是一頭無間隙的妖獸,高達十幾米,落下來之後在雲海中翻滾了一下就往下沉去,在雲朵上砸下了一個淺淺的坑。
溫衡定睛一看,原本的蓮葉下方都是這樣淺淺的坑,青蓮洲和之前一樣,看不到蓮葉,以前是蓮葉的地方現在依然是潔白的雲霧。沒幾秒鐘,又一頭妖獸慘嚎著從青蓮洲上摔下來,然後砸了一個淺坑沉下去了。
溫衡旁邊的小妖怪用爪子搭在眼睛上方看著頭頂的青蓮洲:“哎喲,只聽到上面有好多妖獸在慘叫,怎麼什麼都看不透呢”他旁邊的小妖怪來得早,他哼哼唧唧的說道:“現在還好啦,之前的樣子才可怕,整個青蓮洲都是黑色的,就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啊雲朵都是黑的,好像天地都出現了大洞,嚇死人了咩。”
溫衡焦急的站在下方,他實在不想繼續等下去了,他飛到青蓮洲下方原本是蓮葉梗的地方,飛不上去,他爬上去!他旁邊的小妖怪想要拽著他卻沒能拽住,只能在後面大叫著:“儂瘋特啦!這是青蓮洲!”這個妖怪的口音太重,後面的聽不懂,溫衡也顧不上他的叫駡,他一頭就紮進了蓮梗所在處。
“無殤!我來了!”眼前都是濃密的煙霧,他熟悉的蓮梗竟然到現在都看不到,他好像置身於濃霧中。他一路向前摸索著,然後他終於摸到了什麼,可是摸摸這個手感,好像不像是蓮梗呀。
溫衡抬頭看了看,他看到了一個不規律的長著鱗片的……大腿……他低頭一看,看到了尖利的腳指甲!
在無間隙和妖獸打過交道的溫衡一眼就認出來了,這貨是妖獸啊!溫衡頭頂傳來呼哧呼哧的聲音,他抬頭一看,一張血盆大口正向他壓過來!溫衡論起了討飯棍子,只聽一聲沉悶的噗呲聲之後,鮮紅的妖獸血稀裏嘩啦的兜頭而下。妖獸碩大的身軀‘轟’的一聲倒下了。
溫衡心中更著急,妖獸都上了蓮梗了!無殤還好嗎?他焦急的呼喚著:“無殤!蓮無殤!你在哪里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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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溫衡面前的濃霧漸漸散去,他看到白玉欄杆外詫異看著自己的蓮無殤。蓮無殤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後,眉心一點朱砂痣,長而密的睫毛倒印在淺色的瞳孔之中。他表情有些充楞:“溫衡”
溫衡手抖心抖,他快步上前一把就抱住了蓮無殤,他張張口連聲音都是抖的,他說:“你嚇死我了……”蓮無殤一腦袋霧水:“你怎麼了”
還能怎麼他看到了景檀離去胡斐斐傷心欲絕,他看到墨滄沒了檮杌墮落成妖獸,他腦補了一下如果遇到這事的是蓮無殤……然後就自己把自己的膽兒嚇破了唄。
溫衡悶聲說道:“我擔心你沒了。”蓮無殤啞然失笑:“我沒這麼脆弱。”
過了一會兒蓮無殤拍拍溫衡的後背:“抱完了嗎?我要把剩下的幾頭妖獸處理了。”溫衡一愣,他看看周圍,周圍都是濃厚的看不見五指的霧氣,他詫異的問道:“這裏是哪里啊”
蓮無殤淡定的回答道:“荷塘啊。”說話間,溫衡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妖獸的咆哮,然後沒一會兒幾隻妖獸落下雲海的聲音傳來。
蓮無殤拍拍手:“好了,都清理乾淨了。你可以鬆手了麼”溫衡老臉一紅,他低頭嗅嗅蓮無殤:“再抱一會兒就鬆手。”蓮無殤倒也隨便他:“好吧,你要抱就抱吧。對了,你怎麼會來這裏”
溫衡放開了蓮無殤,他回頭一看,只見他正站在他熟悉的荷塘涼亭中,周圍都是亭亭玉立的荷花,微風吹過荷塘,蓮葉和荷花的香氣入鼻沁人肺腑。在不遠處的白玉回廊上倒著一頭巨大的被砸爛了腦袋的妖獸。
蓮無殤歎了一聲:“本來能把它們都丟下雲海,結果反倒是汙了我的回廊。”溫衡快步走到妖獸前,他靈氣一運轉,巨大的妖獸就被他丟到了青蓮洲外:“等下我刷回廊。”
蓮無殤皺著眉看著西南方:“鳳淵飛升了”他最近一直都在青蓮洲閉關專心重置他的結界,要不是今天突然多出來很多妖獸,他這會兒還在打坐。
溫衡乾澀的說道:“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說給你聽。”
無論外界如何腥風血雨,青蓮洲的荷塘總是會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在蓮無殤的寢宮中,溫衡握著蓮無殤的手親親,然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蓮無殤躺在他的懷抱中靜靜的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說道:“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
檮杌暗墮打開通道,妖獸入侵元靈界,景檀身死,鳳淵飛升……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元靈界最近不安生。蓮無殤若有所思:“難怪今天突然會出現這麼多妖獸,青蓮洲最近結界不穩定,鳳淵飛升元靈界的空間也受到了影響。他關閉通道之後,不甘心的妖獸和墮獸就在尋找能突破的點,正好我在修整結界,他們以為這裏是通道就爬出來了。”
結果一爬出來就受到了蓮無殤萬畝荷塘的招待。溫衡之前一直聽人說青蓮洲的荷塘中殺機重重,他來過這麼多次,從來沒覺得荷塘哪里有問題。今天他終於見識到了荷塘的威力,他看到過妖獸入侵的場面,蓮無殤舉手投足之間就幹掉了那麼多妖獸還關了兩界的通道。有這樣的道侶,溫衡覺得又自豪,壓力又大。
溫衡側頭親著蓮無殤光潔的肩膀,他呢喃著:“我剛才很怕,無殤,我開始變得膽小瑟縮了。”他害怕弟子們遭遇不測,也怕朋友出事,更怕蓮無殤沒了性命。
蓮無殤再一次回應他:“我沒有那麼脆弱。”溫衡現在的感受,他也有。因為在乎才會害怕吧,因為愛,才會在乎吧這個傻乎乎的旱魃將自己放在了第一位,蓮無殤心頭暖暖的。
“等下你該回去了。”蓮無殤開口道,“青蓮洲結界還沒有完成,你在這裏會影響我閉關。”溫衡不舍的點頭:“嗯。”
溫衡這一去去的瀟灑,被留在歸墟的弟子和朋友們可就提心吊膽了。直到在泊岸上等到溫衡,邵寧和靈犀這顆心才落下來,這兩人揪著溫衡就開罵:“能耐了是吧這麼大的事情都不通知我們!”
要不是帝駿妖神那邊有一柄古鏡能看到青蓮洲的戰況,他們非要瘋了不可。溫衡討饒著:“我這不是心急麼,心急!”心急也不行,邵寧和靈犀一人踹了溫衡一腳,溫衡倒是沒反應,這兩人抱著腿覺得骨頭都快被自己踹斷了。
邵寧抱著腿哼哼:“再有下次我跟你說,你自己掂量掂量。”靈犀齜牙咧嘴:“哎喲,這混蛋越來越硬了,疼死老子了。我跟你說姓溫的,你有本事就給我完好無損的回來,要是哪天逞英雄回不來,我和邵寧保證不去救你。”
嘴上罵著,溫衡卻知道這是他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們,他笑嘻嘻的從儲物袋裏面掏出兩朵蓮蓬遞給兩人:“好了,別氣了。喏,給你們帶禮物回來了。”靈犀一把拽過去:“算你有良心。”邵寧笑道:“蓮先生沒把你打出青蓮洲”
溫衡苦著臉:“可別說了,本來無殤兩年就能出關,現在要往後面拖了,他的結界給妖獸破壞了一些,又要重新製作了。”
歸墟大典正當進行時,溫衡回去的不算遲,他過去的時候看到了帝駿。
帝駿將蓬萊和青丘的情況說了一下,他也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禦靈界和元靈界的在場修士。一時之間在場的修士竊竊私語的有,苦大仇深的有,義憤填膺的有……總之,一片鬧哄哄。
帝駿拍了拍手:“諸位道友,聽我說一句。”帝駿話一落,修士們就安靜下來了。
“修士修行本來就是逆天而行極為艱難,方才我聽下面有人在聲討檮杌大將,說檮杌罪不可赦。是,檮杌是犯了錯,而且這次犯錯造成的災難無法挽回,可是我在這裏將這事情告訴大家,不是為了讓大家去譴責檮杌。而是……如何讓自己不成為下一個檮杌。”
“根據檮杌提供的消息,元靈界禦靈界都有被殘魂控制的人。也許有些人就坐在我們當中,在聽到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甚至在心中恥笑我們。我們妖神,能盡自己的全力維持一方穩定,可是我們不是真正的神,我們沒辦法控制人心。如果真的能控制人心,那在座的諸位同傀儡有什麼差別”
“檮杌失去摯愛受不了誘惑暗墮,說真的,聽到這個理由之後,我覺得檮杌很可憐。有一些人,暗墮的理由更可笑。檮杌身為出竅修士,也經受不住殘魂的引誘,你們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換成自己,能不能抵擋誘惑”
“有些人,會為了寶貝殺人奪寶,有些人,會為了一己私利排除異己……修士們都自詡高尚,其實有些事情上面,修士比凡人還要殘酷還要自私。我們本質上同普通的人和獸沒有區別,我們也有喜怒哀樂。”
“正視並不完美的自己,承認自己的種種負面情緒,將心中的不滿說與親近的人聽。若是實在沒有人傾聽,可以找個留影石說出來,有些事情憋在心裏,永遠都是事,說出來了,也許就不是事了。”帝駿說話直白,他言簡意賅,“我希望大家回去能夠好好的觀察自己身邊的人和物,如果有什麼異常,希望大家能多留意。不要讓悲劇再發生了。”
妖神不是神,就算是真正的神也沒辦法左右人的思想。兩次出事都是異界殘魂引起的,罪魁禍首是他,可是執行者卻是三界的人,當然,受害者也是他們。
帝駿雖然這麼說,可他心裏也清楚。從古至今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會有紛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殘魂為什麼能得手因為每個人都有欲望,有些人能大大方方的承認,而有些人的心思,不可說啊……
帝駿說完之後,上場的就是沉痛的荀康。荀康的臉色很憔悴,他損失了一員大將,壓在他心裏的負罪感快要將他淹沒。荀康站在講道臺上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下面的修士一句話都不敢說,無數雙眼睛探究的看著沉默的妖神。
半晌之後,荀康終於開口了:“我……很內疚。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折損了這麼多的修士,始作俑者還是我的部下。我對不住元靈界的子民,對不起禦靈界的同僚。我……無顏面對大家。”
帝駿詫異的看著荀康,他知道荀康的責任心比誰都要強,這事出了之後,他一定不好受,只是沒想到他會當眾道歉。像荀康這樣的強者,大部分都明哲保身不問瑣事,荀康竟然在歸墟大典上不顧自己的顏面……捫心自問,如果遇到這事的是帝駿,帝駿傷心過了之後該怎樣就怎樣,他才拉不下面子當眾道歉。
荀康自責道:“我部下大將擅離職守,今日剝奪全部尊號,流放無間隙。我荀康本人,也自行流放。”
話音一落,帝駿先跳起來了:“荀康你瘋了!你是不是傷心過度神志不清了這種事能亂說!道友們,荀康妖神悲傷過度,他方才的話做不得數。”
荀康冷靜的說道:“我並沒有亂說,我身為妖神不能治下,部下犯的錯我也應當一同承擔。”帝駿簡直要炸了:“現在元靈界正當不安,你和大將去無間隙,這不是添亂嗎?這事不作數,我不許!”
元靈界的妖怪們也在為荀康說話:“妖神和大將們這些年為了元靈界兢兢業業,就因為犯了一次錯就要自貶嗎?我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也不同意妖神的決意!”“是啊妖神,請您撤回吧,元靈界離不開您啊。”
帝駿上前將荀康拉下講道台,全場一片譁然。帝駿這時候對溫衡說了一句:“散人,您上臺對道友們說幾句吧。”
溫衡一臉懵逼:啥說什麼對誰說
作者有話要說: “噹——”您的好朋友鳳淵和歸梧下線,不過還好,還能再見。壇壇是見不到了。
好多災難發生的時候,人們都是毫無防備的,只能在事後檢討。活著的大多數人,最終都只能是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