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寒以爲這一次盛和光和從前一樣,是雷聲大、雨點小,孰料,這一回他是真的發了狠,不給自己出門。
她想去浮香堂,不行;想去採買首飾新衣,不行;想尋機見耿江天,問問進展,不行;想去淩霄裡看看兄長,更加不行。門口的兩個侍衛,只要看到她的影子,就如臨大敵,面色凝重地看著她,說:「厲姑娘,請回!」
小寒忍不住抗議,可是,盛和光根本不停她的話,一個眼刀子甩過來,道:「你若是再說,我就把你關在房裡,連院子都不許出來!」
小寒氣結,道:「盛和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麽能這麽做!你這是囚禁我!」
盛和光呵呵一笑,道:「外頭天寒地凍的,出去又什麽好?我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不是日日暖床,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麽!」
小寒氣得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道:「你……無耻!」說罷,氣衝衝地離開了。
待到夜間,盛和光去敲小寒的房門時,自然也就吃了閉門羹。門從裡頭反鎖了,再不像前些時日,只是虛掩。
「開門。」盛和光耐著性子,道。
裡頭黑乎乎的,無人應答。
「厲小寒!快來開門!」盛和光壓低了聲音,又敲了兩下門,喊道。
小寒趴在床上,才不要理會他。
又是過了良久,屋裡都沒有人應答。阿亭、阿樓就在一旁耳房,將這動靜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默默爲小寒捏了一把汗。三爺威嚴,自從接管偌大的崔家商號以及暗中勢力後,令行禁止,違令之人處罰甚重。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對三爺的話置之不理。竟然讓三爺在門外吹著冷風,站著等了許久。
小寒有些迷迷糊糊地,心想,盛和光的性子也真是古怪,一忽兒熱、一忽兒冷,熱起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被捧在掌心,冷起來的時候便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正想著,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小寒驚醒,坐了起來,就見盛和光走了進來,裹携著外頭的寒風細雪,烏髮如墨,又穿著一身黑氅,一雙烏沉沉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她,冷冰冰的。
盛和光這是破門而入?她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他。
盛和光快步走到榻前,一把掐起她的下巴,咬牙道:「你能耐了!」
他的手勁很大,掐得她下巴生疼,她雙眼忍不住泛起泪花,道:「疼……快放開!」
盛和光放開了她的一把,却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力氣之大,幾乎要把她揉碎了,在她耳邊道:「只有你疼麽?我也疼!」
「我又沒打你,你疼什麽!」小寒忍不住嘟囔道,掙扎著,要從她懷裡出來。
盛和光却不給她機會,隻緊緊地抱著她,道:「我不喜歡你跟別人那麽親近,我……我受不了。」我心裡疼。
他的語氣裡,仿佛有些許委屈。小寒疑心自己聽錯了,猶豫著道:「那是我的義兄呀,何况,我也只是留他吃飯罷了,我每天都與你一起吃飯……」
盛和光打斷她的話,道:「那不一樣!你給他做了糕點,你從來沒給我做過!」
小寒忽而有些啼笑皆非,倒是停止了掙扎,一雙手攬著盛和光的腰背,伏在他的懷裡,問道:「那我給你做了那麽多吃的,也從來沒給阿兄做過呀。」
「我不管!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好,對我一個人笑!」
盛和光的生活,自從他的母親去世之後,便仿佛一片灰暗。只道某一天,這個來自江南的女孩兒,忽然闖入了他的天地。最開始,他幷不在意。可是,不知不覺之間,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是這樣深。他害怕她的離開。
因爲曾經的黑暗,便格外珍惜此刻的光明,以至於想將這光明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裡。
小寒大約也想起盛和光的過往,當下道:「三爺,我保證,會一直對你好。可是,你不能把我關起來呀。」
盛和光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道:「那你給我生個孩子吧,我就不會關你了。」
此話一出,小寒心底對盛和光的同情忽而就被擊散了。她從他懷裡起來,抬頭看著他,道:「三爺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生孩子就不能出門麽?這我不同意!」
盛和光的關注點却完全跑偏了,道:「你不想生我的孩子麽?」
「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你不能這麽要求我!」小寒試圖與他理論。
「爲什麽不能?你如今已是我的人了!你對我有大恩,我也决定了暫不娶妻。你不給我生孩子,還要怎樣?」盛和光怒道,額上青筋直跳。
「你不能關著我,讓我生孩子!」小寒怒道。
盛和光略一思量,道:「你是不是不滿意你的名分?無妨,尋個合適的時間,我們成親就是了。」
小寒氣絕,簡直是鶏同鴨講!盛和光這個理解能力,是怎麽處理政事的?將來還被視爲肱骨之臣?她却不知,戀愛中的男女,時常便是如此不講道理,見風便是雨。尤其是盛和光這般敏感的人,更是有深重的危機感。盛和光先前從未看到小寒對任何人這般好,此時,突然冒出個李夜簫,心中便是警鈴大作。
「放開!我用不著名分!你若是這般把我關起來,便是再好的名分,與牢籠又有什麽區別!」小寒也是氣急攻心。
盛和光聞言,更是冷到了極致:「原來,便是我的妻子,你也不願?在我身邊,便是牢籠麽?」他鬆開了她,起身,在榻邊看她一眼,道:「那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的牢籠!」
兩人這一頓爭吵,直接結果是,小寒被禁足在她的房間之內。
明明年關將近,別處都熱熱鬧鬧的,唯獨這客院裡,冷得和這天氣一般。主子們在鬧彆扭,三爺的臉色簡直與寒冰無异。自打他開葷,就沒斷過這麽久,著實憋得慌。可是,如今兩人這般僵硬,盛和光自問不能先服軟,否則,厲小寒豈不是更加得意,蹬鼻子上臉?
這般一僵持,小年夜就到了。
這一天,小寒理應給李夜簫針灸了。李夜簫親自登門,一爲瞭解彭大儒的决定,二爲治療頭疾。盛和光雖然極度不願,却也只得引夜簫入內,又讓小寒出來施針。
小寒十幾日未踏出房門,還擔心盛和光喪心病狂,就是不讓自己見兄長,若真是如此,她尋到機會就離開此地,再不要待在盛和光身邊了。
小寒心裡正默默下定决心,就聽得有人開門進來。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盛和光,一張臉冷冰冰的,看著她,道:「你義兄來了,出來吧。」
小寒冷哼一聲,起身回去拿藥箱。
李夜簫自然不知道盛和光與小寒之間起了爭執,見到小寒,笑道:「最近隔兩三天才疼一回,我的頭疾是不是快好了」
小寒一邊施針,一邊搖頭,道:「還得要些時日才能根治。阿兄,您不必心急。如今看情形,十有八九是能治好的。」
李夜簫點頭,又看向一旁坐著的盛和光,問道:「三爺,除夕可有安排了?若是沒有,不如同小寒一起到捨下,喝一杯酒?我那宅院,新近搬過去,也未曾邀請親友,冷清得很。倒是希望,除夕夜能有人與我一同守歲。」
小寒聞言,手上施針的動作微微一頓。與兄長一起過除夕!這回是真的與家人在一起了!她不由得抬眼去看盛和光。
盛和光自然看到了小寒充滿期待的眼神。
他不由得咬牙切齒。
這十幾日,他撓心撓肺,每日都想著小寒何時會服軟,偶爾還會夢見些纏綿繾綣的畫面。然而,小寒分明過得逍遙自在、悠然自得,每日在室內看書寫字,不亦樂乎,似乎要與自己抗爭到底的模樣。
他想了想,磨著牙齒,回答道:「既然是除夕,正該闔家團聚。如今,你和小寒既是兄妹,你我在京又都沒有親人,一起過確實熱鬧些。」
雖然他半分也不想同夜簫過除夕,除夕應該是只有他和小寒的。但是,若自己否定了這個建議,估計小寒能繼續倔下去。他不喜歡獨守空房的感覺。
夜簫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你們早些過來。」
小寒有些意外盛和光竟然准許了,當下綳著的臉色方才和緩了些。
盛和光又道:「彭大儒已經看過李公子您的答卷,他很是欣賞,恨不得立刻將你收入門下。待到開春,彭大儒開門召徒,到時候你再正式面見老師吧。」
李夜簫雖說胸有成竹,但是終究也有些知識盲點,幷非全知全能,也不知道是否能入彭大儒的眼。此刻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也很高興,謝過盛和光,轉頭道:「小寒,我可真是高興!」
小寒聽到盛和光這麽說,此前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若說盛和光討厭,也不儘然。他是理智和聰明的,公私分明,他雖然不滿自己與夜簫的關係,可是却不會因此而阻撓夜簫的道路。可若要說盛和光好,那也不是。他有他的自私和冷漠,竟然將自己軟禁。
小寒給夜簫施針完畢,送了他出去,就乖乖地回到自己屋裡。
施針也是一個體力活,需要全神貫注,還必須凝神靜氣,很耗體力。此刻,回到房中,小寒便覺得渾身酸痛。當下,便讓阿亭在浴房備了熱水,脫了衣裳,入水沐浴。
熱水熨貼著她的肌膚,裡頭又加上了她配置的香料,說不出的舒服。
泡了約莫兩刻鐘,小寒自浴桶中起身,只用寬大的浴巾裹在胸前,就走了出來。房中溫暖,幷不會覺得寒冷。衣衫都放置在屏風之上。她在屏風前站定,放下了浴巾,隨手拿了袍服,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甚是舒服。
她自屏風後走出來,才走了兩步,却是停住了。
盛和光就站在她面前,一雙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欲望。小寒一驚,退後兩步,忽而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袍服領口大開,露出一彎雪痕。她忙轉身,想退回屏風之後,再多穿一件衣裳。
然而,才走了兩步,就被盛和光自身後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肢。
「三爺……」小寒抓著他環再腰間的手臂,覺得火熱而滾燙。
盛和光却一把將她抱離了地面,一個轉身,將她攔腰抱起,擱在他的肩膀之上,快步走到了床榻之前,方將她放了下來。
小寒掙扎著要做起身,却一把被盛和光撲倒在錦被之中。
「你個小沒良心的!」盛和光自覺自己今天已經是先服了軟了,又讓小寒出了房門,又給小寒與夜簫見面,同意了除夕夜去夜簫宅邸的安排,還向彭大儒推薦了李夜簫。小瘦馬總該給自己好臉色了才對。豈料,她竟是半點眼風也沒給自己,施完針就徑直回房了。
盛和光越想越氣,殺氣騰騰地過來,本是要興師問罪的。孰料,叫他見到了剛剛沐浴而出的她。烏髮如雲,眉眼如畫,冰肌雪膚,婀娜妖嬌。那寬鬆袍服裡,高隆的雪白,瞬間叫他忍受不住了。
滿身的怒氣,霎時就化爲了滿心的欲念。
盛和光含著她的耳垂,含糊地說道:「我都放你出來了,你還不肯與我說話!你說你怎麽就那麽記仇!」
小寒想要推開他,他却如影隨形,始終纏著她。寒冷的天裡,溫熱有力的懷抱,也是有吸引力的。小寒昏昏沉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