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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第20章
第 20 章 涅槃部‧紅顏此歷千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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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鳴山,又名烏諾山,在昔日遊牧部族口中被稱為四季如春的聖山。山中蘊有溫泉,泉眼密佈溝壑深谷,騰起茫茫雲氣,遠望縹緲如在雲端。山勢有北地雄渾之美,又兼林木葳蕤之秀。隆冬時節,白雪覆蓋山野,唯獨踏入鳳鳴山下,沿路林木猶青,卻是一派和暖如春。

  為迎娶南秦公主而修築的鳳鳴行宮,綿亙數里,采谷中巨大光潤的白石依山而建,宛如仙宮瓊台。白石所砌的步道依山勢緩緩升起,暗合七星天階,直抵天宮所在之處。

  皇家旌徽高高聳峙,氣象莊重。煊赫儀仗從宮門展開,遠迎十里,錦衣宮人匍匐跪候道旁,內官各持禮器侍立在後,皇家護衛執仗陣列。儀仗中高高昇起巨大的玄色王旗,旗上嵌繡青龍,獵獵招展風中,正是皇族徽記。四名迎親使攜贊禮官等人分別在雲門、闕門、儀門、宮門迎候,依次為司禮官吏、欽命大臣、皇室典儀、宗室尊長。

  五丈白石鋪就的官道盡處,五色雉羽為旌,玄色朱雀為徽,旌節幢幡如雲蔽日,簇擁著南秦送嫁隊列浩浩蕩蕩從南而來。當先五列輕騎開道,盔飾長翎,戟系紅纓,雕鞍寶轡金絡腦,護衛著送親使臣當先而來,司禮內侍持三十六式禮器相隨,七十二名宮娥並列其後,金碧輝煌的寧國長公主鸞駕,耀得天地生輝。隨行其後的陪嫁妝奩隊伍一路蜿蜒,看不到盡頭。

  鸞駕徐徐而至,依次踏入雲門、闕門、儀門,迎親使臣率眾相迎,四下俯首。

  每過一處皆有相應品級的送親使者越眾答禮,並有女官代長公主頒下賞賜。鸞車內的長公主始終不露半分容顏聲氣。直至抵達宮門,漢玉翔鸞階前眾臣俯首,一名儀容英偉的男子肅然立在階前,頭戴七星通天冠,身著紫皂蛟文親王禮服。

  劍眉飛揚,目若星辰,赤銅膚色已略見戎馬風度,鮮朗唇頰卻猶帶少年稚氣。眉目隱隱與晉王有三分神似,遜於倜儻,長於健朗,雖不及晉王風流都雅,也自有一番無憂貴氣。

  遙遙一眼望去,昌王已猜知那是何人。

  鸞車內的昀凰透給車簾也看得分明,到了眼下境地,晉王仍未現身,來的反而是另一位親王——除去晉王,能陪伴太子迎親的,只能是瑞王了。

  連日裡晉王均無消息往來,避嫌避到如今,卻連人影也不見。

  長公主停了鸞駕,端坐車內,紋絲不動。

  事到臨頭,變故橫生,這最壞的一幕原本也是預料之中,然而真到了此時,昌王仍覺心中大亂,掌心汗出,滑膩膩幾乎捏不住馬鞭。瑞王卻已經步下玉階,朝這裡迎了上來。

  身後侍從悄聲提醒,昌王猛醒得,按禮數他也應該下馬了。

  這一下馬,兩國使臣互致禮數,便算是將長公主交到北齊手中,從此南秦帝姬便算是北齊儲妃。眼下境地不明,長公主交得,交不得,豈能輕率做得決斷。

  身後一串清越錚琮之聲,鸞車垂門緩緩開啟,珠簾拂動,傳出清冷語聲,「有勞皇太叔一路辛苦。」簾卷處,珠履霞帔,瓔珞環珮,寶光簇簇,喜紅嫁衣下的寧國長公主微抬鳳眸。剎那間彷彿天地俱寂,風消雪停,人人摒了氣息。

  一雙蔻丹素手遞出,由女官攙扶了,繁複衣袂層層拂動,從容步下鸞車。相隔數十步,昌王尚不能看清她面目,只這一動身的風致,除去遺世獨立,再無言語可比擬。

  撲面而至的冷風吹得頰上生疼,昀凰環顧四下,目光從那獵獵招展的北齊王旗,移至面前英偉的少年親王。這便是駱後的兒子,虎視東宮日久的瑞王了。

  原來也只是個少年。

  面目瞧不清楚,身形卻還是像的。

  到此刻是福是禍都無從退避,前邊是路是橋,總要踏過去才知曉。

  昀凰在鸞車前站定片刻,微仰了臉,舉步迎上前去。

  昌王怔怔看她背影,終究一咬牙放了韁繩,翻身下馬。

  瑞王當先執叔嫂之禮相見,昀凰回禮。兩方使者贊禮頌吉,互致姻約媒妁之信,一步步冗長繁瑣的環節過後,瑞王來到昌王跟前。昌王看一眼昀凰,欠身向後退開兩步,換作瑞王站到昀凰身前,領著她步上玉階。

  昀凰微垂目光,目不斜視,行止端莊凝重,跟隨他一步步朝那瓊台走去。昌王隨在後邊,看她踏入宮門,從此便由秦境踏入了齊地。那瓊台高峙,玉階漫長,令昌王走得艱難沉重,眼前晃動的喜紅嫁衣,彷彿小簇火焰在雪地燃燒,卻終將熄滅,沒入茫茫的一片白裡。

  號角長鳴,鐘鼓齊響,莊重喜樂奏起。

  漫天碎金紛揚灑下。瓊台兩側宮人齊齊匍匐跪地,自那高台上,緩緩步出一名喜服王冠的男子,天光映雪照在他臉上,似照上了冰晶。濃郁到極致的喜紅穿在此人身上,襯以金冠金帶,非但不見莊重華貴,反透出妖冶之美。

  世間真有男子妖嬈勝於婦人。

  怔忡間,連昀凰也忘了禮數,目光直直撞入那人眼裡。

  觸之,如浸死水寒潭,沒有一絲漣漪,也沒半分溫暖。這張豔麗甚於女子的臉上,眉如墨,鬢如絲,蒼白肌膚幾近剔透,烏晶似的眼睛裡,淡漠得全無生氣,恰如一個……人偶。

  縱有百般預料,也想不到,傳聞中痴傻多年的皇太子,竟是這個模樣。

  這玩偶般的大活人,被內侍攙扶著,朝她伸出手來——昀凰看著這秀美蒼白的手,似著了魔一般,遲遲無法將手抬起,一股莫名寒氣從心底直透上來。

  「太子妃。」身後有個淳和的聲音在催促,是瑞王。

  昀凰回頭,迎上瑞王眼裡不加掩飾的熱切。他示意她依禮遵行,眼中透出撫慰瞭然之色,彷彿是說「再隱忍片刻就好」。

  晉王、瑞王、太子,三張面目疊印眼前,各自不同,又有著驚人相似的一處。是哪裡相似,卻記不起來。昀凰輕吸一口氣,終於將手穩穩放入皇太子手中。

  他用柔軟冰涼的手,木然牽了她,緩緩走上最後一段玉階。日光照耀至高之處,儲君與儲妃攜手並肩,仰觀天穹蒼茫,俯瞰河山雄麗,四下眾生俯首。

  驀地,手上一痛。

  他收緊手指,重重捏住她,綿軟掌心猝然生出狠勁,捏得她奇痛入骨。還來不及痛呼出聲,那股猝力已消失,只剩綿軟冰涼。昀凰驚悸側目,那玩偶般精美無瑕的人兒,也正轉動眼珠,朝她露出一絲冰冷微笑。

  濃霧中開出猩紅花朵,死氣裡湧出逼人豔色,縱然緊閉眼睛,也掙不脫那一刻的驚悸。

  「公主,夜已深了。」

  靜坐榻前的長公主霍然抬頭,凌厲眼神似一隻戒備的獸,驚得商妤一震。

  昀凰回過神來,眼前彷彿還晃動著那大紅喜服與詭豔一笑,爬滿周身的寒意,竟到現在還未退去。週遭高低垂懸的宮燈,照得宮室金碧輝煌,繪彩錯嵌的巨大方柱佇立四角,沒有南秦宮廷慣有的曲折連廊與帷幔屏風,卻是通透的豪奢。四壁明晃晃的,令昀凰有些目眩,看不清商妤的神情。她撫了撫身上霞帔流蘇,緩聲道,「再等等。」

  商妤聽不懂這話,不知她要等什麼,只覺今夜詭異得出奇。

  時近中宵,外邊宴樂已漸漸罷了,行宮中燈火次第熄滅。今晚瑞王設宴款待南秦送親使,明日一早昌王便要返程,長公主也將隨皇太子啟程入宮。原該赴宴辭別昌王,臨了長公主卻推說疲累不適,獨自在寢殿靜坐到深夜,不曾用膳,也不肯寬衣歇息。見她如此異常,商妤心中不安,卻不能多問。

  自幼長於相府,寄人籬下,商妤銘記最深的一點,便是不問不言。正默然間,卻聽長公主似不經意地問,「你與我同歲吧。」商妤一怔,低頭稱是。

  宮燈柔和亮光斜照在她臉頰,略高的顴骨顯得柔和許多,平添了幾分秀色——她並不美,膚色不夠白皙,眉長而疏淡,薄唇深目,顴骨頗為顯眼。沈家男女都有著與生俱來的溫潤優雅,她卻未能承襲母親沈氏的容顏,偏生了一副硬朗眉眼,像極她的父親。

  商妤垂下眼簾,仍感受到長公主審視的目光,心裡有些高高低低的起落。

  昀凰看了她半晌,「我本不想讓你來的。」商妤立即跪倒在地,「奴婢愚鈍,沒能侍候好公主,求公主恕罪!」昀凰看了她良久,「你應當回京,好好擇個夫家,往後相夫教子,終老閨閣。」

  商妤僵住,緩緩抬目直視昀凰,「奴婢願意跟隨公主,終身不嫁!」

  「終身不嫁?」昀凰目光深深。

  商妤低頭抿唇,再不肯開口,眼底卻紅了。

  昀凰眼裡閃過一絲悲憫,不再追問。

  卻聽外頭有人求見,是北齊宮人送了消夜點心過來。商妤鬆了口氣,「怎麼這時辰來驚擾公主,竟沒有一點規矩。」

  長公主神色微動,「傳他進來。」

  ※※※

  送點心來的內侍是個矮小少年,眉眼木訥,並無特出之處。商妤看他踏進內殿,雙手將漆盒託過頭頂,呈到長公主跟前。那犀雕漆盒十分精緻小巧,商妤接過來揭開,見是四色點心,紅豆鴛鴦糕、水晶蓮子羹、翡翠桃葉酥和蜜汁杏脯。

  長公主拈起片蜜色金黃的杏脯,饒有興味地瞧著,卻不品嚐。那低眉順目的小內侍細聲道,「這是北地盛產的金杏所釀,滋味與南國青杏不同。」

  長公主將杏脯放回盒裡,「這便是金杏麼,與我所想倒有些不同。」

  「今歲節令多變,果木感應天時地氣,與原先略有不同,滋味還是一樣的。」內侍貌似木訥,卻對答如流,彷彿早知她有此一問。商妤聽得懵懂,心中不安更甚,悄眼看向長公主,見她垂眸凝視那杏脯,唇角掠起淡淡笑容。

  遣走了內侍,長公主讓商妤也自去歇息。

  退出殿外,回頭仍見她側影映在屏風上,久久佇立不動。

  太多隱秘,太多算計,不是誰都能明白。商妤很清楚,長公主並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沈覺的表妹,眾裡挑一的可靠人兒,她也是不信的。如此也好,所知少些,命也長些——只是命若太長,這一生又該如何消磨。

  悵然思來想去,不覺好笑。

  商妤闔目躺在榻上,所宿偏殿寬敞得出奇,夜裡靜得糝人。也不知長公主獨自宿在更空曠的寢殿,會不會也覺得害怕……神思漸漸朦朧,墜入夢寐。

  她是極少有夢的,總是一覺到天明,沒什麼可想。今夜卻奇詭地做起夢來……隱隱地,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好一陣人聲嘶鳴,地動山搖。

  轟然巨響聲裡,懸在正中的宮燈墜下,砸落桌案。

  商妤驚醒坐起,耳中聽得嘶喊呼叫、如雷巨響,馬蹄沉沉如潮湧至,震得週遭陳設顫顫欲墜,夢中一切竟是真的!

  商妤披衣起身,甫一奔出門外,只見火光衝天,行宮四下騰起濃煙,無數火把從四面八方蜿蜒如長蛇而至,將此地團團圍住。被點燃的巨石、箭矢帶著火雨傾盆而下,照得夜空亮如白晝,照見驚惶奔走的宮人,和從醉鄉里醒來,倉促迎戰的皇家騎衛……片刻前還是堂皇莊嚴天家之地,轉眼竟已陷入修羅戰場。

  商妤驚呆在門前,忘了駭怕。

  這片刻工夫,其他隨嫁女官和宮人也紛紛驚起,都倉惶奔來。當先的女官朝她急呼,「快叫起公主!」商妤一震,眼前掠過長公主那奇異笑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篤定力量。

  奔至寢殿,未料已有人率眾守護在殿前。

  一眼看去皆穿北齊宮廷侍衛服色,當先一人正是那進獻杏脯的小內侍。此時換了一身窄袖皂衣,腰挎短刀,依然是木訥面孔,紋絲不動地攏袖立在門前。

  殿門由內而開,長公主嫁衣未卸,雲鬢齊整,疾步踏出門來。

  那內侍單膝一跪,「啟稟太子妃,叛軍夜襲行宮,勾結烏桓人攻破金鱗關,圍困鳳鳴關下,晉王已率大軍趕來,眼下情勢危殆,請太子妃隨在下離宮暫避。」

  烏桓!商妤大驚失色,秦齊兩國聯姻之日,竟被烏桓人趁機作亂。

  自烏桓王庭東西分裂以來,強橫一時的烏桓人退守大漠,西烏桓絕跡中原,多年不曾與秦齊兩強為敵。東烏桓佔據富饒疆域,曾與南秦聯姻,迎娶廢帝之女長樂公主為王妃,自恃兵強馬壯,時有滋擾北齊邊界。自新王繼位,連遭北齊兩番痛擊,南秦廢帝被弒,又失強助。及至跖城一戰,南秦奪回當年被東烏桓佔據的河東水草豐茂之地——誰也料想不到烏桓如此迅猛凶悍,距跖城之戰不出數月,竟勾結北齊叛軍公然挑釁秦齊兩國。

  冷汗霎時遍體,商妤不曾見識過這般場面,只知戰亂既起,生死便是頃刻間事。漫天火光映上長公主大紅嫁衣,夜色裡分外怵目,也將她眉目籠在一片血色光暈裡,看不清神情。

  只聽她問,「昌王何在?」

  「王爺已被護送離去。」內侍語聲急促,「叛軍來勢猛烈,請太子妃速速啟駕!」

  「好。」長公主轉頭望了遠處火光,並不驚惶,倒似有些笑意,「那便走吧。」

  商妤忙迎上前,與左右護了她,卻聽她淡淡道,「取我的紫貂裘來。」

  商妤無奈,只得差宮人趕緊去殿內取來。

  一乘四駕輕車已候在殿階下,竟似早早有備。

  紫貂裘披在肩上,溫暖猶似當日懷抱。

  昀凰手撫裘袍,最後回望一眼,默然掉頭登車。

  商妤順著她眺望的方向看去,火光濃煙籠罩了南方天空,那應是昌王歸去的方向。

  鐵蹄如雷,動地而來,廝殺聲滾滾逼近。

  商妤陪伴昀凰登上馬車,一聲叱喝,護衛鐵蹄伴隨車輪聲隆隆,便要衝出宮門。

  猛一聲怒馬驚嘶,馬車堪堪止住,令二人踉蹌撞上車壁。只聽一片刀劍出鞘之聲,商妤慌忙將長公主推到後邊,自己挺身擋在她跟前,一手便要挑起車簾。

  驟聽得前方高聲呼喝,「瑞王殿下在此,來者何人!」

  商妤一驚,肩頭卻被輕輕按住。

  回頭見長公主臉色凝重,冰涼的手按在她肩頭,示意不可妄動。那纖細的手彷彿蘊有無形力量,令她心中定了一定。從車簾縫隙裡只見無數火把照得亮如白晝,迎面一隊鐵騎仗戟浴血,似剛剛突圍廝殺出來,當先之人長劍浴血,果真是北齊瑞王。

  但聽疾風破空,「奪」一聲釘在車梁,竟是一支箭矢射到。

  對方有人厲聲喝道,「車上究竟何人,還不上前見駕。」

  商妤大駭,窺見那皂衣內侍已按上腰間刀柄,眼看一場惡戰在即。

  「是瑞王殿下麼?」

  一觸即發的對峙裡,響起這輕輕語聲。

  細而顫,宛且柔,在寒夜裡聽來格外清晰。

  車簾半挑,纖細身影隱在暗處,露出淡淡輪廓。

  「長公主?」對面的瑞王一驚,「是長……太子妃麼?」

  他遲疑片刻仍翻身下馬,手按腰間佩劍,驚疑不定地望過來。

  果然是長公主挑起車簾,微微傾身,仰頭望了他。

  她優雅頸項仰成柔弱弧度,語聲楚楚,「殿下救我!」

  商妤心中惶急忐忑,來不及阻止公主的莽撞,瑞王已穿過眾人,闊步來到車前。

  「太子妃勿怕。」瑞王年輕英俊面容被火光映照,宛如金童天降,「事出倉促,叛軍已被阻在行宮,晉王大軍天亮便能趕到,此地有我,無需驚怕。」

  他望著她,目光分外明亮,雖散發脫冠,血污錦袍,仍不失皇家氣派。

  這令人心碎屏息的容顏,帶著楚楚無依的可憐,令他忍不住想伸手撫上。

  她凝視他,眼裡浮起一絲異樣的恍惚,目光飄飄移向他身後……身後,他驀地記起,身後不知是誰,竟遠離了自己的護衛!

  永遠別讓不可信任的人站在你身後。

  他記起母后訓誡的話,卻已經太晚。

  只是一道極細極淡的刀光掠起,腥熱的血雨激灑,在寒夜裡綻開絢爛的花。

  瘦小木訥的皂衣內侍手裡握著柳葉般秀氣的短刀,刀尖血珠滴落。

  瑞王怔怔瞪著昀凰,血口從後頸裂開,鮮血噴濺在車簾、車壁,濺上昀凰右頰。

  註:文中名稱風俗之類皆為杜撰,無出典,純屬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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