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野人島(2)
“這是當地人很著名的鹿肉菜,烤的時候抹上蜂蜜,非常的鮮嫩可口,”林客笑著說道,擦了擦汗,“唉,這兒大晚上也熱人啊,我怎麼還當上美食主播了呢?”
楚嚴書嚼著一大口肉,含糊不清地說:“好吃!”
南夢一說:“你能不能吃飯的時候別說話?”
楚嚴書豎著大拇指不停地晃。
陸煙汀在夜色裡吹著小風,喝了點部落釀的酒,酒味兒有些烈,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嘬,即使這樣,還是喝紅了臉,他潛意識裡告訴自己這是在鏡頭前,不能喝多了醜態盡顯,於是就不再喝了,倒是楚嚴書一直催他:“來,再和我喝兩口嘛。”
林客笑道:“小書這個擱酒桌上就是催人幹杯的領導,不喝就不給他面子。”
陸煙汀連連搖頭:“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我喝多了。”
說完,他擰著眉毛打了個酒嗝。
關月看著他低下了頭捂著臉,就大笑道:“哎,怎麼還臉紅了呢,小糯糯?”
陸煙汀在喝多後格外不好意思:“別這麼叫我嘛,關姐。”
他這模樣反倒更讓人想逗他,就連南夢一都嚷嚷道:“糯糯再喝一杯啊糯糯!”
一旁的部落小姑娘也就十歲大,聽著他們這些人嚷嚷,小姑娘有靈氣,叫喚著過來拿著牛角酒壺給陸煙汀又滿上了。
陸煙汀被這些人欺負到沒辦法,他捂著半邊臉,笑得眼睛裡都有淚花了:“你們好過分啊。”
他這時候看向一直不發言卻看著他的曲如屏:“你們怎麼不學學曲老師,一個個都這麼欺負人。”
關月對著曲如屏說:“你的曲老師救不了你了,是吧,你也想讓糯糯再喝一杯吧?”
“糯……”曲如屏開口,卡了下,“他確實有點喝多了。”
南夢一推波助瀾:“怎麼回事,剛剛曲老師和我碰杯的時候一點也不心慈手軟的!”
林客笑著說:“你們現在又轉移戰火針對曲老師了。”
曲如屏也笑了起來,他端起來酒杯,對周圍示意。
然後,一飲而盡。
別說他們了,幾個部落人都被這一舉動弄得興奮不已,站起來亂叫著,膽子大的姑娘湊了過來,給曲如屏戴上了一個漂亮的花環。
陸煙汀眯著眼睛笑道:“曲老師你真漂亮。”
曲如屏對他挑了下眉毛。
陸煙汀又把眼睛垂下來了,他在手心胡亂畫著圈圈,心亂如麻。
吃過飯後,又是一段載歌載舞的時光。
每個人臉上都被畫上了彩色的東西,陸煙汀被一個姑娘抹了一臉綠,只剩下兩個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停眨著。他看著曲如屏彎下腰,被小姑娘抹了一臉黑色,禁不住大笑起來:“曲老師,你好像包大人啊!”
曲如屏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是嗎?”
“是啊,很像。”陸煙汀有些大舌頭,指著他說,“你這樣子,特別,特別像你在那個採訪裡,主持人讓你唱京劇的那段。”
“嗯?你看過。”
“當、當然了!”陸煙汀打了個嗝,神氣道,“你的採訪我都看過!”
烤肉的煙火氣在夜晚中瀰漫,滿天空的星星閃耀在曲如屏的眼睛裡,陸煙汀揉了揉眼睛,沒有等到曲如屏的回答,他看見曲如屏正在扭頭和林客說著什麼,於是他伸出手抓了一下曲如屏,問他:“你怎麼不誇我呀?”
曲如屏被他抓的往這邊靠了靠,他並不太會誇人,只是順著陸煙汀的意思說道:“嗯,很棒。”
陸煙汀笑起來,指著他說:“你誇我!”
關月拿了兩個烤肉串遞給陸煙汀,見陸煙汀不接,就晃著手喊:“糯糯,吃烤肉串了。”
陸煙汀還是不接,他對著關月得意洋洋道:“關姐,曲老師剛剛誇我了!”
關月伸手揉著他的頭:“哎,你這孩子喝大了怎麼這麼可愛呢?你家曲老師誇你什麼了?”
陸煙汀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說:“誇我,誇我有天賦……還誇我厲害……會演戲!”
關月誇張地笑著,指著陸煙汀向曲如屏眼神詢問,曲如屏正在看陸煙汀,中間過渡了個眼神給關月,微微笑了笑。
曲如屏對攝影師說道:“先別拍了,他喝高了。”
林客和南夢一還有楚嚴書正和部落裡的小夥子一起跳舞,他們屬於玩得開的那種類型,滿臉塗著東西不說,還戴上了花環和長長的草帽,乍一看就跟部落裡的人一樣。
曲如屏和關月又說了幾句,拉著陸煙汀去洗臉。
他細緻地用水搓著陸煙汀臉上的顏色,對他說:“你慢慢呼吸,不要嗆到。”
說完,他又轉身對著跟過來的攝影師說道:“請不要再拍了。”
林客這時候走過來,跟攝影師說了幾句。
陸煙汀抓著曲如屏的手臂,他緊緊閉著眼睛,一臉全是綠色的水:“我不敢睜眼,怎麼辦啊?”
曲如屏又給他臉上潑了潑水:“好了,睜開吧。”
陸煙汀搖著頭:“我害怕。”
曲如屏用水再次洗了洗他眼睛的周邊,對他道:“可以了,相信我。”
陸煙汀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都紅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被顏料水刺激到了,睫毛粘到一起撲閃著,曲如屏的手頓了頓,又給他眼睛周邊洗了洗。
陸煙汀吸了吸鼻子,他發出被嗆到的憋氣聲,抓著曲如屏的手腕說:“你弄到我眼睛裡面了……”
林客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怎麼樣?”
曲如屏說:“水進眼睛裡了。”
林客對他說:“你動作有點粗魯了,我來吧。”
陸煙汀也覺得曲如屏下手突然有點重,他剛剛還是動作挺輕柔的,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用力了,他擺擺手:“我自己來吧。”
把臉洗乾淨,林客笑著對曲如屏說:“你這是什麼模樣,在夜裡就能看見個眼睛,你也洗洗吧。”
曲如屏問他:“不玩了?”
林客說:“能玩的繼續玩兒,不玩的就算了唄。”
曲如屏:“晚上睡哪兒?”
林客:“按性別睡,小陸在最那邊那個帳篷。”
曲如屏:“我送他過去吧。”
林客:“行,你去。剛剛跟攝影師說了,不跟著。”
陸煙汀感覺曲如屏伸手過來攬著他:“能走嗎?”
他臉上一燙,條件反射地抽出身體來:“能,我能。”
曲如屏:“那走吧。”
於是陸煙汀縮手縮腳跟在他後面走,曲如屏回了幾次頭:“你在我前面走,你這樣我看不到你。”
陸煙汀覺得曲如屏的每一個字都像烙印一樣,又燙又痛地印在他毫無準備的心裡,他用手捂著心口處不安分的靈魂,努力讓自己走路的姿勢再大方些、漂亮些。
然而還是很危險的,他發現了自己無處可藏的自卑。
那一刻,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這種不可控力給他帶來的撕扯感,他本能地想要抓住自己,保護自己,只是他仍然無法控制那瘋狂湧動而來的潮水,它們來勢太過匆匆,輕而易舉就越過了他心裡高大的堤壩,蔓延到了最私密、最隱蔽的心窩裡去。
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這一切發生。
他潛意識裡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辦法了,從此之後,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將全程由另一個人來操控,未來有一天,或許他會傷痕纍纍,後悔不堪,可當他回首望去,這一切的源頭,竟只是最開始那小小的一丟自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