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掌中寶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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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玲瓏坊裡,已經圍聚了不少人,男男女女,鶯鶯燕燕。
作為參賽選手,唐妧以為自己來得算是早的了,卻沒有想到,比她來得早的,比比皆是。玲瓏坊一樓大廳內,此刻已經佈置得十分妥當了,廳內一分為二,以大門為軸線,兩排擺開桌椅,每張桌子之間,都空有一定距離。唐妧特意數了數,剛剛好,一十八張,此次參賽剛好十八個人。
唐妧抬眸輕輕掃去,見不少人本來是悄悄朝她這邊瞟來的,可是見她看去後,一個個又都忙匆匆挪開目光。
唐妧想著,他們多半看的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
「時間尚早,先去那邊坐坐吧。」趙騁黑眸在廳內搜尋一週,見有空位,便抬手點了點,繼而率先大步走過去。
唐妧略微低了些腦袋,小步跟了過去,見趙騁撩袍子坐下,她則在他旁邊坐下。端端坐著,望著金碧輝煌的大廳,說實話,唐妧此刻心內是有那麼些緊張的。
「趙公子。」見趙騁坐下,不少人上前來與趙騁打招呼。
趙騁沒有起身,也沒有多言,只輕輕頷首,算是回了禮了。今天這一場比賽,算是唐妧進京後第一次真正走進珍寶這個圈子來,她想著,這帝都城到底是帝都城,不是小地方可以比的。比如說這種比賽,像之前在湖州,就從來沒有過。其實說是一種比賽,也算是一種技藝的切磋吧,就像文人騷客之間切磋詩詞一般。
唐妧還發現,各位娘子身邊,似乎都有一位家世不錯的公子哥兒跟著。
這就是所謂的靠山麼?前來比賽,不但個個打扮得像是天仙兒,竟連氣場也是不肯輸絲毫的。
「我這樣的穿戴打扮,是不是給你丟臉了?」唐妧收回目光,靜靜看著身邊的男人,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剛好可以看到他如斧鑿般輪廓分明的側臉,還有那兩片微抿著的薄唇。
趙騁正端起茶盞來準備喝茶,聞聲放下茶盞,側眸望來。
「你這樣很好,我很喜歡。」沒有甜言蜜語,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唐妧笑了笑,衝他點頭,就聽外邊有人喊道:「燕王殿下到。」
唐妧聞聲望去,就見玲瓏坊門口,一襲紫衣錦袍的燕王殿下,正穩步朝裡面走來。他身邊一襲盛裝跟著的,正是盛娘子。
燕王到,連趙騁在內的所有人,皆連忙起身,匆匆朝燕王殿下走去,行禮問安。
燕王抬了抬手道:「都起來吧,不必多禮。」又側頭對立在一邊的盛娘子說了幾句,只見盛娘子乖順地點了點頭,而後便離開了,燕王則沒有再說什麼,一雙溫潤眼眸在人群中淡淡掃了掃,最後定在趙騁臉上,秀氣的薄唇輕佻,舉步走來,「趙將軍,這是陪未來夫人來的?」
趙騁長身玉立,不卑不亢道:「回殿下的話,正是。」
燕王眸子輕輕在唐妧臉上掃視一圈,沒有再說什麼,只點了點頭,而後舉步往二樓雅座去。沒一會兒功夫,便有玲瓏坊小廝走來,恭敬請道:「盛娘子來了,比賽就要開始了,趙公子,您請二樓雅座坐。」
「知道了。」趙騁應一句,垂眸看唐妧一眼,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則邁開大長腿,往樓上去。
有人拎著個鑼敲了下,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諸位,我是玲瓏坊的管家,我姓朱。時辰差不多了,請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吧。」朱管家說了一句,但見都坐好後,他抬眸沖二樓打了個手勢。
很快,盛娘子便過著一層淡紫色的薄紗走了出來,妝容精緻,清雅脫俗,美得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子。
「綠珠,你把試題發下去吧。」盛娘子身邊站著一個身穿翠綠色褙子的丫頭,丫頭手上捧著一個托盤,聞聲沖盛娘子彎了彎腰,而後下了樓來,將托盤上的卷題一一發下來。
見各位參賽的娘子都回了自己位置,唐妧找了自己位置,也坐了下來。
一面四方小桌,上面放置著各種金絲銀線,還有珍珠瑪瑙等。唐妧左右看了看,見大家桌上的東西都一樣,心裡便明白,這次玲瓏坊提供的素材都是一樣的。
盛娘子之後每多說的一句話,唐妧都一一記在心中。
盛娘子倒是也沒有多言,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命人下來巡視,考試正式開始了。
唐妧拿出藏在竹筒裡面的試題,輕輕展開,便看到只有四個字:桃之夭夭。
試題的意思十分簡單明確,根本不必害怕會錯意思,盛娘子所出題目的意思,便就是要她們以「桃花」為題,做出簪、釵、步搖等一些首飾來。不過,如今已是四月末,人間百花早已經開盡,並非二三月的時候,那才是桃花盛開的日子。唐妧想到過會以花命題,卻是沒有想到,會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慶幸的是,唐妧以前跟著沈銘峪唸書的時候,讀過《詩經》。這幾句詩的意思,她也明白,只是,盛娘子以此詩句為題,難道是在暗示燕王殿下什麼嗎?
有些話,她不好明著開口,就只能從旁的地方提點。
唐妧心中有著隱隱的猜測,不過,也沒有多想,便專心做起髮簪來。這桃花形狀的首飾是常做的,並沒有什麼難處。可正是因為題目本身不難,而想要脫穎而出,卻是難了許多。
桃花顏色要豔麗卓絕,形狀神態,皆要恰到好處才行。
一樓大廳鴉雀無聲,二樓雅座上,燕王擱下茶盞來,轉身對盛娘子道:「試題是什麼?拿來本王看看。」
「是。」盛娘子應一聲,繼而給綠珠遞個眼色,那邊綠珠便又取了一支竹筒來。
燕王殿下對此似乎頗有興趣,見遞了套著試題的竹筒到跟前,他提了提寬闊的袖子,伸出那雙素白的大手去接。一層薄紙輕輕展開,他鳳眸微垂,目光只盯著薄紙看了片刻,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繼而扯唇輕笑起來。
沒有說話,只用素白大手將薄紙輕輕握住,身子微微後仰,閉目養神起來。
盛娘子依舊端端坐著,烏髮間的金步搖晃來晃去,她面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隱在衣袖裡的手,卻漸漸攥緊起來。剛剛那一刻,她心中是緊張的,也是期待的,可是最後他的反應,叫她失望、心寒。
整個比賽的時間,是半個時辰的功夫,時辰一到,便有早候著的丫頭用木盒去收髮釵。
一一對應著的,都有名字,收了髮簪之後,當著面用小鎖鎖起來。
這算是考完了,唐妧一身輕鬆。
散了場後,趙騁叫了馬車來送唐妧跟妙晴回去,他則獨自控馬又回了城外京畿營。
坐在馬車內,妙晴搓著手笑問:「師姐,你考得怎麼樣?」
「還行吧。」唐妧還想著那試題,因而剛剛有些走神,聽得妙晴問話後,她淺淺笑著道,「不論結果如何,總之這比賽算是過去了。妙晴,接下來幾日,我不再去坊裡了,那裡交給你管啦。」
「師姐放心吧。」妙晴點頭,「你就安心留在家裡待嫁吧。」
唐妧點頭,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抬手撩起馬車側面簾子一角,好巧不巧的,恰好瞧見裴玥兄妹。
「裴小姐……」唐妧驚訝,這才多久未見,裴小姐怎麼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但人瘦了許多,也再沒有往日的生氣了,她抬手敲了敲木板道,「停一下。」
馬車在路邊停下,唐妧跳下了馬車去,又喊了裴玥一聲。
聽得有人喚自己,裴玥本能扭過頭來,見是唐妧,她忽然間忍不住就紅了眼圈。然後,淚水撲朔朔淌了下來。
「唐姐姐。」她低低喚一聲,貝齒輕輕咬著唇。
「阿玥,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唐妧左右望瞭望,見路過身邊的人很多,她拉了裴玥手道,「到馬車上來吧,有什麼話,你說給我聽。」
說罷,先牽著裴玥手上了馬車,隨後,跟著裴玥的兩個丫頭也上了馬車來。
馬車裡,裴玥坐在唐妧身邊,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還在不停落眼淚珠子。唐妧沒有說話,只安安靜靜等著,一邊等,一邊抬手輕輕撫拍著她後背。等她哭完了,唐妧則抽出袖中帕子來,替裴玥擦眼淚,這才問道:「是不是為了……我哥哥?」
裴玥點頭:「他是不是很討厭我?唐姐姐,我爹娘去提親,可是他拒絕了。」
唐妧有些心酸,一時間也不曉得說什麼,見她比往日瘦了許多,總覺得心中有些難過。
琢磨了會兒,這才道:「這種事情是講究緣分的,哥哥不願意娶你,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哥哥他對你或許並沒有男女方面的那種感情。你也不必難過,世間好男兒多得是,等將來,你總能遇到喜歡你、而你也喜歡的男子。等到那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現在做的這些,是多麼不值得的了。」
「可是一旦入了心,又豈是那般容易放得下的?能夠放得下的感情,便不是真的。」裴玥已經不哭了,不過,眼神卻有些哀戚,「我不怕你們笑話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我想,我以後就算嫁了別人,也是不會有心的。那樣,真的好嗎?如果讓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真是比死了還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