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萬萬沒想到

青磚鋪就的街道上，垂髫小童蹦蹦跳跳地啃咬著嘴裡的糖人， 邊鼓著掌邊口齒不清地唱道：「美人珠， 美人淚， 美人幾度夢相會。阿爹阿娘來做媒， 一紙聘書跨門楣。」

這時，一隻清瘦的手摸上了小童的腦袋，飽含戲謔的聲音從旁響起：「你這麼小， 也知道求親的事了？」

蘇靈腦中一晃而過這樣的場景。

然而再細想下去，別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回過神，盛澤依然站在原地， 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是說不出的緊張。

蘇靈搖了搖腦袋，把腦裡的場景清出去， 解釋道：「我似乎是從一首童謠裡聽來的。」

盛澤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愣了愣。

蘇靈撓了撓頭，隨意道：「應該也不止我聽過吧，街上的小孩子都在唱呢。」

盛澤不由自主地有些失落。

但時過境遷，那人也不知已經投胎了幾個輪迴，因此他卻也說不上有多難過，更多是惆悵。

蘇靈眨了眨眼， 好奇道：「這是別人給你的定情信物嗎？」

——聽那首童謠的意思， 這分明就是拿來下聘的吧？

盛澤倏然失笑，彈了彈蘇靈的腦瓜：「瞎想什麼呢？只是我當時受了傷，那個人便給了我藥王珠救命， 後來我病好了，也就不需要了。」

蘇靈摸著腦袋，「哦」了一聲，費解道：「我確實沒聽說過這個是藥。」

盛澤想了想，耐心替他解釋：「其實準確來說，我們把它叫作藥玉。有種古木流下來的汁液冷凝後如脂如玉，可入藥，因此喚藥玉。藥王珠其實就是拿最大的一塊凝脂，融合了其他幾種材料而成。」

「聽著倒是有理有據，不過連娘胎裡的病都能救治，這藥王挺厲害啊。」蘇靈感慨道。

盛澤笑道：「確實，藥王死後也沒投胎，就住在三生石隔壁的那個小山溝溝裡。」

蘇靈：「……等等，三生石隔壁的小山溝溝，住的不就是那個老中醫麼？」

盛澤挑了挑眉：「你認識？」

蘇靈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何止？他還欠了我不少酒錢。你也知道，現在西醫比較發達，再加上鬼也不太注重養生，所以他的醫館生意不太好……」

盛澤恍然道：「怪不得，他老是懷念地府戰亂的那段歲月。」

蘇靈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畢竟那會兒打架打得多，缺胳膊少腿的鬼也多。」

「誒，你們是在說老中醫鬼？」孟小滿的聲音插了進來。

蘇靈扭頭一看，好麼，孟小滿、吳判、石空葬半夜不睡覺，都跑來這看熱鬧了。

「以前我有一次頭掉了，就是那老中醫幫我接的。」孟小滿如此說道。

「哦，他也幫我養過眼珠子，近視都好了。」石空葬補充道。

「他也幫我修過臉。」吳判說。

蘇靈：「……等會兒，修臉？」

眾鬼看向吳判的目光有些微妙。

吳判悲憤道：「你們幹嘛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臉受傷了讓他幫我修復下怎麼了？又不是整容！」

「咳咳，」蘇靈心虛地轉開視線，目光繞著眾鬼轉了一圈，然後奇怪道，「小霧呢？」

常柏背靠著小樹，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被鬼抓走了。」

蘇靈愣了愣：「去哪兒了？」

常柏：「圖書館吧。」

「是剛剛的那隻影子鬼？所以他帶我們來小樹林，是為了調虎離山？」蘇靈對這影子鬼的智商感到十分驚奇。

常柏不確定地皺了皺眉：「是這樣嗎？」

聽到這，盛澤突然輕笑了一聲。

——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鬼的注意力。

盛澤順手捏了捏蘇靈的後頸，好笑道：「說起來，這個鬼跟你還挺像的。」

蘇靈不滿地擠擠鼻子：「說什麼呢？他那麼瘦，我那麼魁梧。」

盛澤的目光掃過某人瘦削的身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知道為什麼來小樹林嗎？」

「因為他跟你一樣，迷路了。」

*

常霧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後山小道上。

影子鬼趁人不注意，又來他的耳邊迷惑他，所以常霧也沒客氣，裝作被騙的樣子，順著聲音悄悄離開。

然而……

都在後山晃蕩了大半個小時了，這鬼到底有完沒完了？

常霧不耐煩地抿了抿唇，決定允許它再轉悠十分鐘，再不出去，就直接拿鎖魂鏈綁起來，嚴刑拷打算了。

又過去了九分鐘，常霧終於走出了後山的範圍。

「草！終於走出來了！」

常霧耳邊響起一聲輕微的、忍無可忍的暴躁罵聲。

常霧有些無語。

走下後山後，那鬼的認路水平就好了不少，帶著他在學校裡繞了兩個小時，就成功地找到了圖書館。

簡直是可歌可泣！

待常霧進入後，圖書館立馬合上了大門。

四週一片漆黑，只有跟前留了一條路，通向一張毫無特色的課桌。

「歡迎進入測驗。」一個威嚴的聲音在空間內響起。

「本次測驗滿分100，合格分數線60，分數合格的學生才有機會離開。」

常霧沉著臉，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低頭一看，好麼——

《全國普高統一考試模擬試題（綜合卷）》

「測驗時間2小時，到時間後馬上交卷，請答題者抓緊時間。不願答題者，作零分處理，罰三日小黑屋。」那個聲音淡淡提醒道。

常霧隨手抓起黑筆，快速開始答題。

一個半小時後，常霧交捲了。

一分鐘後，圖書館影子鬼氣炸了。

「零分！全錯！關禁閉！」影子鬼怒不可遏道。

常霧皺著眉，困惑道：「不可能，小柏說選擇題選B和選C的概率最大，沒理由一道都沒猜對。」

影子鬼差點給他表演個原地去世，怒道：「可我出的是填空題！」

試卷第一題：

如圖，已知點O和點A……，求OP長度為___________。

常霧答：C

試卷第二題：

如果A和B的交集為……，則A和B的關係是____________。

常霧答：B

常霧沉默片刻，認真道：「那你看看大題吧，那個是我自己做的。」

影子鬼深呼吸幾口，堪堪壓下了憤怒，重新往下看。

下一秒，影子鬼被氣得「哇」的一聲，當場吐血。

——鬼沒有真的血，吐出來的那可就是實打實的精氣！

大題一（物理）：

在半徑為R的半圓形均勻磁場中，一質量為m，電量為q的電子……，求：粒子的射出方向和速度。

常霧答：

根據生活經驗，如果是在人間，粒子的方嚮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如果在地府，粒子的方向可能是……也可能是……甚至還有可能是……關鍵還得看它是在閻王殿，還是行政堂，還是鬼王殿。

當然我覺得身為一個粒子，它本身並不應該這麼淘氣。所以如果它能半路良心發現，最後也有可能靜止不動。

影子鬼莫名覺得自己一個鬼被氣出了心臟病，捂著胸口痛心疾首道：「物理不會也就算了，化學也一竅不通，你看看你寫的方程式，這是啥？點石成金，可能嗎？」

常霧認真地思索兩秒，點頭：「我能做到。」

影子鬼：……

常霧被忍無可忍的影子鬼丟進了小黑屋。

說是小黑屋，實際上卻是一個圖書館裡的小房間。房間四面八方堆滿了書架，常霧伸手，輕輕一碰，書架上的一本《中學生物理教材》就自覺飛入他的手中。

常霧興致缺缺地翻了幾頁，突然提聲，問影子鬼：「如果我不看這些的話，會怎樣？」

「那你就再也出不去了！」影子鬼凶巴巴道。

常霧手指一動，憑空變出了一把椅子，泰然地坐在上面，應道：「好。」

影子鬼有些懵：「好什麼？」

常霧沉著臉：「不出去了。」

影子鬼急了：「你待在這的話不能吃不能睡，還不能玩手機。」

常霧絲毫不為所動：「我不需要。」

「你、你會後悔的！」影子鬼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在不讀書的時候，小黑屋就是一片空茫的純白。只有在常霧動了讀書的念頭之後，四周的書架才會重新顯現出來。

常霧淡然坐在房間中央，閉著眼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常霧突然睜開了眼。他的眼珠子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血紅色，此時盯著高不見頂的牆壁，臉上的表情冷淡如故。

——方才，房間裡突然加了幾倍的重力，壓得人幾乎要喘不過氣。

常霧心念一動，重新閉上了眼。

房間裡的重力緩緩消減，然後，空氣猛地變得無比炙熱。

……

折騰了大半天，影子鬼看著依舊安之若素的常霧不吭聲了，隱隱有些懷疑鬼生。

常霧挑起眉梢，突然笑了笑。

只是這笑容有些說不上的邪氣。

「你魂體不穩，只能依託在別人的影子裡，所以要封閉這樣一個小小的房間，就已經耗光了你所有靈力。」常霧冷淡的嗓音懶懶響起。

「關著我，你就沒有辦法再去蠱惑其他學生了，不是麼？」常霧血紅色眼睛牢牢盯著一方虛空，硬生生逼著影子鬼現出形來。

影子鬼摔在地上，憤怒地……求饒道：「我放你出去好不好？」

「不好。」常霧任性道，「考不到及格，我絕對不出去。」

影子鬼：？？？

就你這學術水平……你想霸佔小黑屋就直說！

作者有話要說：　　影子鬼：這都考的啥？自由落體不受重力影響，可能嗎？

常霧：我可以。

影子鬼：還有化學，點石成金？

常霧：我可以。

影子鬼：那說生物吧，跨物種怎麼能生育後代呢？

常霧：怎麼不行？人鬼情未了都可以。

影子鬼：……我後悔了，我錯在不該相信「孺子可教」這句話，有些鬼，他真的沒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