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和鬼王的舊事

被一群大佬集體圍毆的下場是什麼？

看被五花大綁的告白鬼就知道了。

告白鬼是個地縛靈，且是個沒做過太多壞事的地縛靈。所以他全身上下的氣息都很乾淨， 唯有一雙腳的腳踝處， 閃爍著紅光， 像是某種禁制。

蘇靈隱隱覺得， 這種打禁制的手法有些眼熟。

告白鬼賴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心灰意冷：「你們要把我殺了嗎？」

蘇靈有些好笑：「我們又不是壞人，殺你幹嘛？」

告白鬼提不起什麼興趣， 奄奄道：「你們要超度我？那跟殺了我也一樣的。」

蘇靈想了想，沒繼續解釋，而是反問道：「你不想投胎？」

告白鬼看了他一眼， 苦笑道：「我如果願意，早就去了。」

——地縛靈其實分為兩種，一種是被迫的， 一種是自願的。

有些死者被生前執念所困，死後怨氣未消，但又因為化魂後渾渾噩噩記不起生前事，所以會被困在原地。

時間久了，失去記憶的鬼魂大多會干擾到世間的正常運作，或危害到凡人的性命，沾惹了因果， 從此無法投胎， 這也就是被迫的這類。

還有一類，則更像是自願留在原地。像地縛靈這樣，氣息乾淨， 沒有作下太多孽的，如果哪一天自己想明白了，就能去投胎了。

所以如果告白鬼自己願意，腳踝處的禁制就會自動解開，無常就會來拘魂，送入輪迴道。

蘇靈輕輕地嘆了口氣，搬了塊石頭當作小板凳，準備好了聽故事的坐姿，開口道：「相逢即是緣，反正你被鎖在這也沒別的鬼陪你玩，不如和我們說說你的故事唄？萬一我們能幫你把執念消了呢。」

告白鬼垂下眼瞼，氣息低迷：「沒用的。」

蘇靈戳了戳他，試圖鼓舞道：「別這麼喪氣啊，萬一呢？」

告白鬼深吸了口氣，解釋道：「我的執念是一個人。」

蘇靈點點頭，眼神繼續充滿鼓勵。

告白鬼化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眼底微有些懷念：「她已經轉世了。」

蘇靈：……哈？

告白鬼似是無奈，又似是難過：「所以說，沒用的，我的執念消不了。」

蘇靈愣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蘇靈順著那力道回頭一看，盛澤正低著頭，給了他一個眼神，那意思——我來問。

蘇靈麻溜地把位置讓給了他。

盛澤沉默片刻，沒有再提執念的事，而是指著他腳踝處的紅光，問：「這是誰給你下的？」

告白鬼明顯愣了愣。

「它看上去像是在束縛你，但也是它，給你提供了留在世間的能量。」盛澤單手托著下頜，語氣平淡地說出了禁制的真實用意。

告白鬼看著他，神情有些緊張：「是我求了一位鬼友幫我的。」

盛澤「唔」了一聲，若有所思道：「什麼時候的事？」

告白鬼皺了皺眉，謹慎道：「七八十年前。」

盛澤挑起一側的眉，微妙地看了蘇靈一眼。

蘇靈一臉的摸不著頭腦。

盛澤古怪地笑了笑：「你不記得？」

蘇靈神情迷茫：「不記得啊。」

盛澤微微眯眼，提示道：「你看看周圍，再仔細想想？」

蘇靈看了一圈，陷入了沉思……然後，突然「啊！」了一聲。

這一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蘇靈叫完，一臉「臥槽」的站在原地，看著告白鬼的目光十分糾結。

孟小滿憋不住了，出聲道：「老闆，跟你有關？」

再聯想之前的話，這地縛靈分明是因情所困……

孟小滿的腦洞不斷發散，最終，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得出了結論——該不會這就是老闆的前男友或者前前男友吧？！

蘇靈嘴角抽動，嘆道：「他那個禁制，是我下的。」

告白鬼愣住了。

蘇靈頭疼地掐了掐眉心，道：「七八十年前，這個遊樂場還沒有完全廢棄，跟現在不大一樣，所以一時半會我就沒想起來。」

蘇靈看向告白鬼，面色複雜：「不過我也沒想到這麼多年，你居然還沒放下。」

告白鬼愣愣地眨了眨眼，喜道：「恩人？！」

蘇靈嘴角一抽，連忙擺手：「別這麼叫我！」

孟小滿對這兩人間的恩怨糾葛好奇得撓心撓肺，目光灼灼地看著蘇靈的樣子，直白地表達了三個字——求告知。

蘇靈有些好笑，邊回憶邊道：「我認得他，當時他還是個新鬼，魂魄也不牢固。我見他天天飄蕩在這不走，就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告白鬼連連點頭，感激道：「恩人是我遇到過最熱心的鬼。」

蘇靈卡了卡，最後還是決定當沒聽到「恩人」這個說法，苦笑不得：「怪不得這次的怨氣跟告白有關，當時他有個心上人……然後他就死了。」

孟小滿有些懵：「然後呢？」

蘇靈也跟著懵：「沒了啊，哪兒還有然後？」

孟小滿：「……你們怎麼遇到的？」

蘇靈開始掰手指：「他有個了心上人，他不敢告白，然後他死了，然後我就遇到了他，然後我就幫他下了個禁制。這次真齊全了。」

孟小滿沉默片刻，怒而掀桌：「老闆你講故事的水平真的是令人髮指！」

石空葬也忿而點頭：「過程呢？高潮呢？所有的跌宕起伏呢？直接從開頭跳到結果簡直喪心病狂。」

蘇靈：……

告白鬼「噗嗤」笑出聲，替恩人解釋道：「我因為害羞膽小，有了心上人以後遲遲未敢表白。終於等到情人節前夕，我在朋友的慫恿下把那個女生約了出來，我們就在這兒，坐上了摩天輪。」

「那一天，天氣很好，我看著她的側臉，就想，這麼好看的姑娘，我再也不能錯過了，正好這時候，她跟我對視，對著我笑了一下……」

孟小滿果然還是小女生心性，聽到這默默地摀住了臉頰，羨慕道：「好浪漫。」

告白鬼道：「是啊，然後，就如恩人所說，摩天輪出了故障，在開口之前，我就死了。」

孟小滿同情道：「有點慘。」

告白鬼低頭苦笑：「人生無常。」

「那姑娘呢？」石空葬莫名心情有些複雜，「你因為執念被困在這，她卻去投胎了？」

告白鬼連忙搖頭：「不關她的事！除了對她的感情，我更多是氣自己太過軟弱。我氣我自己不敢表白，也氣我這一輩子因為軟弱膽小，而錯失了種種機遇，最終一事無成……」

蘇靈點頭呀點頭：「我遇到他那會，他烏漆嘛黑的都快成凶煞了，後來經過我的開導，他決定留在這兒，守護一下後來者。我本來想抓他去地府，後來沒忍心看他苦苦哀求……就這樣了。」

盛澤想著之前學生們胡亂表白的樣子，反問道：「守護後來者？」

蘇靈尷尬地咳了兩聲，認真批評他：「對啊，你怎麼瞎折騰？兩廂情願的成年人也就算了，你連未成年人都不放過？」

告白鬼低頭認錯：「很久沒有人來這兒了，我一時激動沒控制住。」

蘇靈也跟著嘆氣，自責道：「留在這兒久了是很容易入魔障的，也怪我，只以為你過陣子就會想通去投胎了，也沒來照看照看你。」

盛澤順手捏了捏蘇靈的後頸，安撫道：「無礙，左右也沒造成什麼大亂子。」

說完，他又回頭，看向告白鬼：「地府有地府的規矩，你留在這，終究不是件好事。」

告白鬼喪氣地低著頭，不吭聲。

盛澤想了想，又道：「你可知地府有姻緣台？功能大概就跟人間領結婚證的派出所差不多，目前還缺個管事的人，你可願意去？」

告白鬼大喜，連忙點頭：「我願意。」

盛澤伸手，食指在告白鬼額間一點：「去吧。」

說罷，告白鬼腳踝的紅光頓消，身形虛化，他深深地朝著盛澤和蘇靈的方向拜了三拜，化作光點入了地府。

蘇靈目送著他離開，心中感慨萬千。

「對了，」蘇靈側首，看盛澤，「你怎麼知道是我下的禁制？」

盛澤沉著地開始望天：「今天晚上的這個月色不錯。」

蘇靈不肯罷休，繼續追問：「你似乎是從禁制本身就看出來的，怎麼做到的？」

盛澤繼續牛頭不對馬嘴：「昨天晚上的宵夜我覺得也挺好。」

蘇靈冷笑了一下，目光冷冷地瞪著他。

盛澤無聲地嘆了口氣，等孟小滿他們走遠了些，才小聲道：「那個禁制，是鬼王教你的吧？」

蘇靈悚然道：「你看出來了？」

盛澤點了點他的額頭，無奈中似乎帶了些寵溺：「我與他畢竟是同事。鬼王閉關數百年，那禁制必定非他所下，那時你又在人間，所以我便猜是你做的。」

蘇靈歪頭想了想，覺得不太對：「你怎麼知道鬼王只教了我一個？」

盛澤：「……就他那個性格，除了你，誰還敢接近？」

蘇靈皺了皺眉：「還是不對，我和鬼王的接觸不多，小滿他們也都不知情，你又怎麼知道他教過我？」

盛澤：「……我和鬼王有些交情，聽他說過。」

蘇靈點點頭，復又問：「可你剛剛不是還說他性格不好，除了我別人不敢接近嗎？」

盛澤：……

盛澤快步走到了前面，叫住了孟小滿：「那個，小滿啊，我有點餓，你要不回去給我炒個飯做夜宵？」

小滿的夜宵？？？

蘇靈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