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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地府的大佬都在裝萌新》第83章
☆、第83章 蘇靈(帶虐)

這一朝的七個皇子,大皇子面癱, 二皇子蠢憨, 三皇子陰沉……七皇子, 愛笑。

哪怕是在七殿下生病的時候。

「小殿下, 該喝藥了。」

宮人們端上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七皇子發燒得小臉通紅,臉上卻依然笑得乖乖甜甜的,看得宮女太監們心碎了一地。

……然而, 笑歸笑,聽話是不可能聽話的。

「好苦吶。」小七低頭嗅了一下藥味,推開藥碗, 嫌棄地皺著鼻子道,「不想喝。」

老太監無可奈何地哄著他:「殿下喝了藥,身子才能痊癒啊。」

小七癟癟嘴, 也不反駁,只是可憐巴巴地瞧著他。

老太監:……

這誰能招架得住?!

誰能?!

小七垂著頭,聲音低落而又委屈:「真的好苦,而且上次生病我就沒喝藥,後來也好了……」

老太監被萌得心頭一顫,竟然真的不由自主地順著七殿下的思路,思考了一下不喝藥的可能性。

「不行。」

幸好, 這時, 大皇子及時走了進來。

老太監像看見救星一般,連忙把手裡的碗遞交給顧承旻。

——眾所周知,七殿下看著軟萌乖巧, 實則非常地不聽話。偏偏每次任性的時候,他也不發脾氣,就只是這麼乖乖地看著你,一直看到你心軟為止。

七皇子的笑容在宮中幾乎是無往而不利……除了兩人。

一個是大皇子,顧承旻。

還有一個,則是盛家的大公子,盛子裴。

顧承旻治他的方法很簡單,比如現在,他就直接接過了藥碗,放在七殿下眼前,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個字:「喝。」

小七咬了咬下唇,都快委屈哭了。

顧承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絲毫不為其所動。

「大兄兄。」七皇子弱弱地喊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在病中,七皇子的聲音比起平日更加軟綿。

然而,顧承旻像是鐵了心般,手指催促地敲了敲碗,道:「撒嬌也沒用,把藥喝了。」

七皇子不情願地抿了抿唇。

顧承旻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指著桌上的果盤,不動聲色道:「你現在喝了,還能吃一碗蜜餞。」

七皇子興致缺缺地抬了抬眼皮。

顧承旻:「如果等它冷了,變得更難喝不說,你的蜜餞也沒了。」

七皇子氣得臉更紅了:「大皇兄!」

顧承旻似笑非笑地挑眉:「怎的,不肯叫大兄兄了?」

小七紅著眼角,冷哼了一聲,視死如歸地接過碗一口喝下,結果苦得整張臉都變形了。

他吃了小半盤蜜餞,才堪堪把嘴裡的苦味壓下。被這麼折磨了一番,小七看向顧承旻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控訴與憤怒。

顧承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腦袋,欣慰道:「乖。」

小七:……

顧承旻委實長得太好看,笑起來的樣子更是要命。

被他這麼一順毛,瞬間氣就消了。

小七懨懨地蓋上被子,鬱悶得把自己的小半張臉都給埋了起來,以示對某人的無聲抗議。

顧承旻無奈地扯下被子,手掌輕柔地在他背上拍著,不一會兒,鬱悶的小七就沒能撐住,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督促他喝藥的人又換了一個。

小七看著一模一樣的藥碗,對盛子裴控訴道:「嗚,子裴哥哥,生病好苦……」

盛子裴比不上顧承旻那個心冷的,他一看見小七嗚咽起來,頓時心疼得不行。

小七順著桿子往上爬,柔弱道:「我不想喝。」

盛子裴秒拒:「不行。」

小七「嗚」地一聲又要哭,盛子裴連忙抱著他哄,然後,還沒等小七說什麼,盛子裴就一把抄起了藥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喝完,他還嘖吧嘖吧嘴,邀功般地看向小七,欣喜道:「你看小七,我也喝藥了,我們一起苦好不好?」

太監們:……?!

小七:……不好!

盛子裴寵溺地看著他,笑嘻嘻道:「我都喝了,所以小七也不能耍賴,得好好喝藥才行啊。」

小七:……

這都是什麼腦回路?!

因為自己嫌苦不肯喝藥,所以你就陪著我一起喝?

難道一起喝了就不苦了嗎?!

然而,心中再怎麼不情願,看著盛子裴盛滿了細碎笑意的雙眼,小七還是不得不點了點頭,乖巧喝了新熬出來的藥。

第三天。

七皇子說什麼都要閉門謝客,對著宮門外的侍衛再三囑咐,絕對不能在喝藥的時候把那兩人給放進來!

交代完這些,小七才放心地躺回了床上,等著宮人送藥來。

只是——

連喝了兩天藥的七皇子痊癒了。

所以,今日不喝藥。

小七:……

當日下午,正在博弈的顧承旻和盛子裴聽到了七殿下在宮中怒摔茶盞的消息,當場對視了一眼,挑眉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小七的前半生,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吃吃喝喝上,單純得簡直不像是宮中的皇子。

朝堂上鬥爭漸漸浮向表面,老太監看著白白嫩嫩的七殿下,日日憂愁地嘆氣:「唉,咱們這殿下,這般好騙,可怎麼辦吶。」

小宮女聽到這話,不由一笑:「怕什麼?聖上如此寵愛殿下,將來也必定會替他鋪好後路。」

另一個小宮女也跟著插話道:「再說了,還有大殿下和盛公子在呢。」

老太監想了想,覺得也是。

自家小殿下向來與世無爭,和其他皇子從未有過利益衝突,又有聖上的寵愛和那兩人的呵護,想必也沒什麼人閒得找他的麻煩。

這麼想著,老太監才稍稍放下了心。

老太監並不知道,看似傻白甜的七殿下,其實早有自己的打算。

那日逛御花園,盛子裴看著軟糯的小殿下,思來想去,沒忍住,悄悄地問了他一句:「小七,你對那個位子,有沒有想法啊?」

七皇子瞪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盛子裴壓低聲音,向他漏了個底:「你大皇兄恐怕是有那個意思,你打算怎麼辦?」

七皇子歪了歪頭,意味不明地反問了一句:「子裴哥哥你呢?你想怎麼做?」

盛子裴幾乎不作猶豫地答道:「盛家會不留餘力地幫顧大哥。」

聞言,七皇子甜甜地笑了:「那我的想法,和子裴哥哥一樣呢。」

盛子裴愣了愣。

「大兄兄會是個很好的皇帝,而且,」七皇子笑眯眯地捏了捏盛子裴的臉,「子裴哥哥,我看得出呢。」

盛子裴呆傻地張大了嘴:「你看出什麼了?」

「我看得到大兄兄對皇位的渴望,也看得出子裴哥哥你的輔佐之心哦。」七皇子軟聲解釋道。

盛子裴這會兒是真的驚訝了,上下打量著白得跟糯米糰子似的小七,有些不敢置信。

小七佯裝生氣道:「子裴哥哥,我很聰明的!」

盛子裴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朗聲笑著抱起小七轉圈,興奮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不遠處,顧承旻看著傻乎乎轉圈的兩人,嘴角一陣抽搐。

小周子笑容欣慰,道:「殿下如今可以放心了。」

顧承旻斜眼看著他,挑眉:「我何時不放心過?小七向來都是這般聰慧通透的。」

小周子:……

您稍微把臉上的笑收一收,這話我就勉強能信了呢!

*

小七從來都知道顧承旻對於皇位的覬覦之心,他雖身處其外,卻也同樣清楚朝堂上的明爭暗鬥。

他甚至想過,如有必要,他可以幫大皇兄爭儲位。

可是他唯獨沒有想到,顧承旻會出事。

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小七心口一痛,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老太監嚇得沒了半條命,就要揮手叫御醫。

然而,卻被小七拉住了衣角。

七皇子紅著眼,死死揪住了老太監的袖子,反覆道:「我要見父皇,讓我見父皇……」

老太監心中一痛,扶著小殿下一步步走到了御書房門口。

從小到大,七殿下頭一次被攔在了御書房外。

總管太監勸道:「殿下回去吧,聖上此時是不會見殿下的。」

小七抖著蒼白的嘴唇,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父皇不會攔我。」

總管太監勸不動他。

小七收到旨意,不管不顧地跪在了雪地裡。

天寒地凍,在這跪上一炷香,恐怕自己回去就要發高燒了。小七心想。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跪在這,以自己逼父皇出來相見。

老太監明白小殿下的心思,沒有多勸,只是沉默地在他頭頂撐起一把傘,然後陪著他跪在地上。

——這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不比等多久,皇帝一定會出來見他。

然而,一炷香過去……

兩炷香過去……

小七跪在冰天雪地的宮裡,膝蓋漸漸麻木,這才隱隱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父皇對他,向來是寵愛到了極點。這麼些年,他不知多少次違背了父皇的旨意,也不知多少次砸壞了宮中的貴重東西,但父皇對此從來都是溫和一笑,從不計較。

所有人都說,聖上無情,卻唯獨對他用心。

而他也是這麼覺得。

他甚至清晰記得,兒時生病時,父皇是如何推掉了所有繁雜的事務,耐心而又擔憂地守在他身邊。

他也記得,儘管自己不好學還愛偷懶,父皇仍會和善地叫他騎射,教他詩文,還會因為他的小小成就而誇讚地摸他腦袋。

皇帝這一生雷厲風行,大多時候顯露出一股子六親不認的狠厲來,可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不同的。而這股信念,終於在他體力不支而昏倒在雪地裡的那一刻,徹底崩塌。

總管太監看得揪心,連忙把這條消息傳了進去,然而,那個對七皇子向來慈愛的皇帝,此時卻毫不在意地說了三個字:「隨他去。」

隨他去。

總管太監愣在了原地。

*

顧承旻死前,小七偷偷去看了他一眼。

顧承旻身上穿了一身素色長袍,臉上的表情卻一如既往的沉靜,甚至還有餘力朝著他笑了笑。

通敵叛國之事究竟是否存在,兩人心中都有數。可是此時,兩人卻沒有再提此事,反而是顧承旻摸了摸他的腦袋,輕嘆了一聲:「小七,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

小七看著他,眼圈止不住泛紅,顫聲道:「父皇這是瘋了吧?他一定是瘋了……」

顧承旻臉上難得有些遲疑。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沒有多說,只是囑咐了一句:「無論如何,你要小心父皇。」

小七「刷拉」抬頭,認真注視著他,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淌:「皇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顧承旻彈了彈他的腦門,輕笑道:「生在帝王家,多是薄倖人。所謂伴君如伴虎,這話並不止是說給臣子們聽的,你更是要記得。」

小七心中微震,有所懷疑,但此時,他卻只是點了點頭,顫抖著應聲:「好。」

「還有,」顧承旻狠了狠心,面上的笑容顯得有些無力,「我出事後,盛家也難自保其身,無論盛子裴做了什麼,別攔他,也別疑他。」

小七握緊拳頭,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我知道了。」

「其他似乎也沒什麼了。」顧承旻垂眸,望向不遠處的燭光,輕聲道,「小七,你先回去吧,我不想你看著我死。」

七皇子渾身一顫,半晌沒說出話來。

顧承旻錯開目光,沒忍心看他此時的神情。

好半天,七皇子才終於有力氣,撐著自己站起來,一步步地往外走,告訴自己不回頭。

等終於支撐著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七皇子眼前一黑,又徹底暈了過去。

這次,他燒了小半個月。

等他迷迷糊糊從病中清醒過來,諸事似乎都已經落定。

顧承旻給他留了一小撥密探,自顧承旻死後,那撥密探便盡數歸了他,替他在外打探消息。

「大皇子已經下葬,因為謀逆罪名在身,未能入得皇陵。」

「盛家原被判了滿門抄斬,但盛子裴獄中揭發了大皇子結黨營私的罪證,故而獲得輕判。三日後,盛子裴將以白身充入軍營。」

……

如此種種,落入小七耳中,攪得他頭疼。

七皇子忍耐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刺痛,明明腦內亂得不行,卻仍有力氣抓住茫茫思緒中的那一縷猜疑,吩咐道:「留兩個人看著盛府的動向,其餘人回來,查一查……」

太陽穴又是一陣劇痛,七皇子咬著下唇狠狠壓下痛楚,深吸了口氣,才緩過神來,續道:「查一查我的身世。」

*

顧承旻沒有告訴他的那些事,在幾年之後,終於還是解開了最後的幕布。

「七殿下乃聖上與羌人所生,德妃懷孕期間,聖上知曉德妃為羌胡探子,待其生下七殿下後,白綾賜死。」

小七看著手中密報,心中除了空茫,居然已沒有難過的感覺。

「不能繼承大統,居然是我最大的保命符。」七皇子自嘲地笑了一聲,手指一抬,將密報放在燭台上點燃,燃燒至灰燼。

老太監站在他身後,驟然得知了皇家秘辛,尚在驚疑中,便聽到了七皇子的呼喚。

「吳公公,」七皇子淡淡笑道,「你怕不怕?」

老太監愣了愣,隨即卻跪了下來,誠摯地伏倒在地:「若殿下不怕,奴才便也沒什麼好怕的。」

七皇子輕嘆了一聲,目光止不住放遠,似是自言自語地問道:「我怕什麼?盛子裴在戰場上九死一生,尚且無所畏懼,我又有什麼好怕?」

老太監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只覺得百種愁腸都被攪在了一起,讓他忍不住落下淚來。

*

七皇子的身體原不算差,但自從在雪地裡跪了一夜,大皇子死後又燒了半月後,他的身體便虛弱了許多。

儘管宮中有了這許多變故,但七皇子表面來看,依然是那個無憂無慮愛在父皇身邊撒嬌的小七。

唯一不同的是,七皇子似乎變得聰明了些,漸漸在朝中顯出其治國方面的才華來。

小七抱著父皇的胳膊,笑嘻嘻撒嬌道:「父皇父皇,兒臣這次去福縣治水,治得好不好?」

皇帝似乎早就忘了之前的爭執,一如既往地寵愛著這個小兒子,摸著他的腦袋誇讚道:「做得不錯,朕心甚慰。」

小七甜甜笑道:「那父皇覺得三哥和我,誰做得更好?」

皇帝愣了一下,失笑道:「你和他比什麼?」

小七抿了抿嘴,嘟囔著抱怨道:「可是我聽朝中大臣都在誇三哥是個賢王,頗有父皇年輕時的風範……」

皇帝垂下眼瞼,遮去了眸中的那縷驚疑。

等出了御書房,走進了自己的宮殿,小七瞬間收去了臉上的笑意,扶著門框止不住乾嘔。

老太監心疼得無以復加,連忙上來輕拍著他的後背。

七皇子彎了彎唇,嘴邊的笑意有些冷:「父皇還真是,一直都沒變啊……」

老太監不敢接話,只能勸道:「殿下,我去請太醫吧。」

七皇子搖了搖頭,阻止道:「不必,上次你不是找太醫問過了?」

老太監默然無言。

那次,太醫診出來的結論是「思慮過重」。

當時這結果還讓太醫好生費解——宮中最傻白甜最愛笑的七殿下,是怎麼做到思慮過重的?

也幸虧,這太醫與顧承旻關係比較密切,不然這話傳到皇帝耳中,還指不定得生出什麼事來。

七皇子半倚在門前,看著西邊日光緩緩沒入,低聲呢喃了一句:「皇兄你放心,害過你的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名單上的一個個被除去,隨著盛子裴在軍營中的名聲愈顯,七皇子垂眸看了看紙上的墨跡,終於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名字。

七皇子從小廚房裡端了藥出來,笑意吟吟地走入皇帝的寢宮。

老皇帝面上已是一派病容,見到他,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來:「小七。」

或許是年紀大了,老皇帝近年來越發沉溺於「慈父」的角色不可自拔,對著他比以前寵愛更甚。此時自然也不例外,諸多皇子中,被請過去侍疾侍得最多的,便是小七。

七皇子把藥暫且放在一邊,笑得一如既往:「父皇。」

老皇帝咳了兩聲,面容枯槁,愈發顯出身體的頹勢。

七皇子靜靜坐在他身邊,觀察了片刻,突然出聲問道:「父皇,您想傳位于誰?」

老皇帝顫抖著右手,握緊了他的手掌,安慰道:「你放心,無論傳於誰,我都替你排好了前路。蜀地富餘,你去那兒做個王,自在,又能享福。」

七皇子笑意不減,卻搖了搖頭,反駁道:「父皇要傳位于其他人,讓兒臣如何放心呢?」

老皇帝似乎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心思,當場愣在了原地。

小七湊近了他的耳畔,低聲笑道:「父皇可是想傳位于四哥?可惜啊,四哥前幾日感染風寒,已是重病在身,恐怕命不久矣吶。」

老皇帝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小七笑得極為溫柔:「大哥和三哥被父皇親手處死,二哥被關了這麼久,已若廢人;四哥六哥重病在身,五哥曾被父皇厭棄幽禁,乃至如今神志不清……如此算來,父皇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了呢?」

老皇帝死死握住他的手,氣得雙眼突出,直喘氣道:「你、你殘害兄弟?」

小七收起笑意,目光冷淡地看著他,提醒道:「我只是給四哥和六哥下了服藥,比不得父皇心狠,這麼多的兒子,說關就關,說殺就殺。」

「父皇,您若傳位于我,我便保證四哥和六哥此病能痊癒,否則……」小七說著,輕輕吹了吹皇帝的耳朵,沒把後半句話說完。

皇帝赤紅著眼,怒道:「你可知你母親……」

小七食指壓在老皇帝的嘴上,打斷了他:「噓——我知道父皇不能傳位,但,此事如今除了你我,朝中無人知曉。如今這情形,若您不願下旨,難道要從旁支裡挑人嗎?」

說著,七皇子不由面露委屈,可憐巴巴道:「兒臣好歹也是父皇的血脈,難道還比不得與父皇全無關係的旁人?」

老皇帝手一顫,直愣愣地看著這個兒子,心中一片荒涼。

*

老皇帝死了。

他至死,都不願下旨傳位于小七。

不過,正如小七所說,如今的皇室中,諸皇子病的病,死的死,瘋的瘋,數來數去也只剩下了他一個。

七皇子自然而然地登基了。

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小七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心裡莫名覺得有些無聊。

登基大典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開了小差,止不住想——如今的邊關,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

與盛子裴分別這麼多年,對方的信他倒是沒少收。

而且隨著年紀漸長,看的事多了,他也就漸漸明白了盛子裴曾經看他的眼神。

幾年前,老皇帝還活著的時候,盛子裴曾回京述職。

宮宴上,隔著大半個宮殿,盛子裴遙遙看了他一眼——

炙熱,直白,卻又苦澀。

只是一眼,七皇子卻突然之間明白了過來,自此,情竅初開。

七皇子發著呆,默默地走完了全程。

回到寢宮後,他第一眼,先看到了盛子裴送來的賀禮。

新皇忍不住笑了一下。

老太監小心地打量著他的臉色,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大著膽子提了一句:「盛將軍好幾年沒回京了,皇上也要將他召回?」

新皇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乾淨。

老太監心中有些後悔,卻又覺得此事不能不說:「盛將軍在軍中聲望頗高,又是舊朝人,皇上得早下決斷,到底該如何待他。」

老太監說的隱晦,但小七卻聽得明明白白。

——若以臣子相待,制衡之道在所難免,而若不以臣子相待……

小七垂下眼,心道,除了臣子,自己難道還真的能選出第二條路嗎?

*

新皇在位期間,多次讓盛子裴平定邊疆,楚朝版圖再三擴大,幾乎是百年來之最。

除軍事外,民間雖因戰事而負擔了較重的稅負,但因朝廷治理有功,又懂得安撫民心,百姓也反而顯示出一種安居樂業的安穩狀態。

朝中對新皇讚譽聲頗高,但唯一不滿的,就是新皇的身體不大好,導致其居然生不出皇子!

小七第八百次壓下大臣們提議娶親的摺子,看著邊疆來的書信,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為了不娶妻,他甚至都乾脆說自己不舉了,結果這些大臣還不死心,總想著讓他試一試。

想起盛子裴每年來朝見時,看著他越來越熾熱的目光,小七就忍不住頭疼。

更頭疼的是,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儲君之事怕是得提上日程。

儲君不難定,由於「不舉」,他早早便在宗室裡找了個孩子,放在身邊悉心教導數年。

難的是,盛子裴這個聲名顯赫的大將軍到底該如何放置?

盛子裴對他必然是忠心的,但對於儲君,卻未必能心服口服。

更何況,即使盛子裴沒有二心,儲君對他想必也不敢過分倚重。

小七思來想去,也沒找到個好主意。

老太監聽著皇帝頻頻嘆氣,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若難以決斷,奴才心中有一問,還望陛下解答。」

小七挑眉道:「你說。」

老太監:「陛下對盛將軍,到底是信也不信?」

小七愣了愣,過了一會兒,道:「自然是信的。」

老太監笑呵呵道:「依奴才看來,盛將軍對於功勛未必在意。若陛下信他,不如就讓他去守皇陵,也算圓了他的心願。」

小七抿了抿唇,臉上有些發熱,自然沒問他是什麼心願。

老太監一語點醒夢中人,小七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這後半輩子為了江山兢兢業業,似乎也沒任性過幾回,不如就趁著死前,放肆那麼一回。

於是,小七下旨,把盛子裴叫進宮,對他說,希望他能替自己去找藥王珠。

——這一來麼,是為了支開盛子裴,免得他看見自己壽命將盡而失態;這二麼……

「美人珠,美人淚,美人幾度夢相會。阿爹阿娘來做媒,一紙聘書跨門楣。」

小孩子都會唱的歌謠,盛大將軍總應該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吧?

小七暗暗想道,心中還有那麼些不好意思。

結果……

盛將軍愣是沒反應過來,還死纏爛打地對著他控訴:「我都好幾年沒好好在京中陪陛下了!」

小七氣得幾乎要吐血:死木頭!榆木腦袋!

盛子裴在宮中磨了半天,直到聽說藥王珠有起死回生之效,又想起小七日漸孱弱的身體,這才勉勉強強答應去找。

小七被他噎得心氣不順,但等盛子裴真的轉身離開時,他的眼中卻又止不住地泛出一絲不捨與依戀。

——此去一別,或許就是生死相隔了。

身為皇帝,多年來小七早已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因此即使當盛子裴回頭,狡黠對他一笑,盛子裴依然沒能看出,他淡然表情下那份酸澀。

盛子裴出宮後,小七澀然一笑,終究是沒忍住,一口獻血染紅了奏摺。

*

小七成了隻鬼。

但死去的那一剎那,他肩上的重擔似乎一下子消了下去,什麼江山,什麼百姓,統統被他丟在了腦後。

他幾乎是毫不停留地去找盛子裴。

只是,小七路感欠佳,導致他在路上耽擱了幾天。因而當他找到盛子裴的時候,盛子裴已經去受了旨,去守了皇陵。

然後……

他看見盛子裴在抱著他的牌位哭。

哭也就算了,盛子裴邊哭還邊控訴:「小七你怎麼這麼心狠?我愛慕你多年不敢說,你不愛慕我也就算了,竟連最後一眼都不讓我見到?」

小七:……

盛子裴還在哭:「什麼勞什子的藥王珠,明明就是沒有用的東西,你還騙我說它能起死回生!」

小七:……

說完還不夠,盛子裴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不由得將情緒發洩在藥王珠上,氣鼓鼓地把它丟到了角落。

小七:……

小七再三告訴自己,身為皇帝,不要跟這種腦殘的臣子多計較,不然就算是鬼也得被氣死……

自我安撫了半天,小七實在忍不住了,對著盛子裴就踹了一腳。

一陣陰風吹過,盛子裴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嘆出一句:「你也不等等我,一個人走,不怕黃泉路上太冷嗎?」

小七恍然一愣,心頭一軟,眼角有些泛酸。

一陣風過,小七的眼前出現了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跟我走吧。」白無常說。

小七抿了抿唇,毫無掙扎地被白無常套住了手腕。臨走前,小七最後一次回頭,深深地看了盛子裴一眼。

……

奈何橋邊。

小七深呼吸了一口,看著陌生的環境,心中有些緊張。

身邊,有個小鬼小聲地問白無常:「大人,這新鬼怎麼沒去閻王殿就來了奈何橋?」

白無常對他比了個「噓」,小小聲道:「他不一樣。」

至於什麼不一樣,白無常就不肯多說了。

小七聽了一耳朵,也沒多在意,而是鼓起勇氣,從孟婆手中接過了湯碗。

孟小滿躲在全黑的斗篷下,一邊欣賞著這人的帥氣五官,一邊故意嘶啞著嗓子,「呵呵呵」地笑著恐嚇道:「喝了這碗湯,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小七好奇問道:「這就是孟婆湯?」

孟小滿神神叨叨地搖頭晃腦:「非也非也。」

——這是孟小姐湯。

小七低頭瞧了一眼,然後,徹底就被驚到了!

這是什麼黃中帶赤,赤中帶白,白中帶紫,紫中帶綠……的玩意兒?

這也能算湯?!

小七含蓄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嫌棄:「敢問,孟婆湯還有其他做法嗎?」

孟小滿看出他的嫌棄,生氣了:「愛喝不喝,不喝就不准投胎!」

小七低頭看著湯碗片刻,終究沒能狠得下心喝了它,只好深嘆了口氣,瀟灑地把湯碗一丟,道:「那我就不投胎了。」

白無常驚呆了。

孟小滿也驚呆了。

驚呆之餘,她還有些惶恐——把閻王大人重點囑咐的鬼的投胎路給搞砸了怎麼辦?!

白無常沉默了半天,才哆嗦著對小七道:「你、你若不投胎,便隨著我去趟閻王殿。」

小七跟著去了。

去之前,小七心中有些緊張。

去之後,他笑了。

閻王殿裡,閻王的正座上坐著他家大哥。

此時,顧承旻正無奈地看著他,眼裡有說不出的惆悵。

右側方,站著傳說中的判官。

小七樂呵呵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吳判是小七登基第二年科舉的文狀元。

只是這個文狀元有點慘,吳判當時第一天殿試,第二天知曉自己得了狀元,第三天就激動過度猝死了。

顧承旻的右側方,站著傳說中的地藏王。

——是皇家寺廟裡的那個大和尚。

小七登基前後,多次去大和尚房間裡喝茶論佛。

正好這時,孟婆脫了黑斗篷,慫慫地進門。

小七回頭一看:噗!

這不就是御膳房的那個宮女,名叫小滿的?

合著這麼一圈看下來,地府裡,全是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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