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拒絕狗糧

半夜，蘇靈站在鏡子前， 點燃了一根白蠟燭。

燭光映照著蘇靈的半張臉， 剩下的那半張， 卻是隱在了黑暗裡， 神色不明。

午夜的鐘聲敲響，蘇靈閉上眼，嘴裡喃喃地唸著什麼。

一陣陰風掃過， 洗手間裡的溫度瞬間又下去了一些，顯得更為陰森。

三十秒後，蘇靈準時睜開眼。

——鏡子裡依然是他自己。

蘇靈嘆了口氣， 拿出手機，看群消息。

果不其然，除了他以外， 公司裡的所有員工都在發消息說自己招魂失敗了。

蘇靈無奈地跟著打出一句：【我也失敗了。】

發完消息後，再抬頭，蘇靈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鏡子中，那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卻穿了一身的銀白色古袍，正看著他溫和地笑著。

古袍的領口處有一圈柔軟的狐狸毛，看上去質量極佳，也就愈發映襯得鏡中的「蘇靈」眉清目秀， 溫文爾雅。

蘇靈站在原地， 不由自主地被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鏡中的「蘇靈」突然開口了：「你過得很好。」

蘇靈：……是挺好的。

鏡靈含著笑，突然又道：「盛澤呢？」

蘇靈微微眯眼， 目光變得謹慎起來。

鏡靈失笑，垂著眼，語氣極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你很在乎他。」

蘇靈目光不善，反問道：「你是誰？」

鏡靈抬眸，目光直視著蘇靈，眼裡一片清明坦蕩：「我就是你。」

蘇靈明顯不信。

鏡靈無奈道：「我是你的前世。」

蘇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沒忍住嗤笑出聲：「我一個鬼，尚未轉世，前世如何還需要你來騙我？」

鏡靈目光溫和，似是包容著他的無知，但語氣間，卻又極其篤定：「你不記得了。」

蘇靈張嘴就要嘲諷，但突然的，腦內卻一閃而過某些片段。

——這些片段之前從未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鏡靈目光悠遠，身形逐漸變淡。在徹底消失前，蘇靈聽到他似嘆非嘆地說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是你的潛意識，即使你忘記了所有，我依然是存在的……」

「啪嗒！」

白蠟燭的燭火熄滅了。

洗手間裡徹底恢復了寂靜。

*

第二天上班後，蘇靈把前一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給大家說了。

孟小滿對蘇靈的「前世」充滿好奇，追在他身後問：「老闆，那個人真的是你啊？你身上穿的是狐狸毛嗎？你以前是不是個世家子弟啊？」

蘇靈被問得頭疼，敷衍道：「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吳判倒是很贊同孟小滿的猜測：「老闆之前不是還給我默了《書聖手記》？我後來去研究過歷史，應該來說，不存在任何的朝代能把這類書籍作為科普書的，所以老闆你很可能真的是某個貴族。」

蘇靈：……

吳判不肯罷休：「你昨晚見到的人穿著有沒有什麼特徵啊？能判斷出是哪個朝代嗎？」

「看不太出。」蘇靈仔細想了想，不確定道，「但我覺得他衣服上的……有點像龍紋。」

「咔——」

閻王大人面無表情地捏碎了手裡的杯子。

孟小滿被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地開始琢磨——閻王都多久沒發這麼脾氣了？

顧清淡然地攤開手，對桌子上的那一灘水漬恍若未見，笑了笑，道：「鏡靈而已，未必就是真的。」

蘇靈也這麼覺得，點頭道：「確實，我也不記得我以前有過這樣的打扮。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要知道怎麼把鏡靈揪出來。」

顧清笑道：「這幾天讓大家對著鏡子多試試，說不定就能有結果。」

蘇靈欣然應允。

再一抬頭，卻看見盛澤臉色極差，陰著臉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靈：？

顧清不動聲色地收斂了笑意，沉靜道：「小靈，出去吧，我有話和盛澤說。」

蘇靈：？？

待人走光後，盛澤沉默許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顧清！」

顧清坦然地攤手道：「不管你信不信，蘇靈他真的不是。」

盛澤臉上明顯遲疑了一瞬。

顧清手一揮，桌上的殘渣眨眼間被清理乾淨。他垂著眼，看著自己幹淨的指節，意有所指道：「做鬼啊，有些東西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

在蘇靈的再三堅持下，眾鬼這幾天都養成了見到鏡子就求鏡靈的習慣。

其中最常被用的，就是公司廁所的那面鏡子了。

於是，當客戶因護身符裂痕增加，第二次來拜訪的時候，就在洗手間裡遇到了神神叨叨的石空葬。

石空葬閉著眼，十指合攏，對著鏡子誠摯地祈禱著：「出來吧，出來吧，出來吧……」

非常非常像鬼上身了。

客戶：好、好可怕！

石空葬念了半天，也沒等到鏡子有什麼反應，當即陰笑了一身，閉著眼換了個姿勢，重新對著鏡子念叨：「鏡靈鏡靈快出來……」

越說越詭異了！

正好，隨著石空葬的尾音落下，一陣風颳過，廁所隔間的門「哐當」一聲合攏。

……客戶嚇得扭頭就跑。

石空葬又在原地等了幾分鐘，然後才不滿地睜開眼，伸手，戳著鏡子譴責道：「同樣是鏡子，別的就能成鏡靈，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鏡子：怪我咯？

蘇靈當然不知道這一段插曲，他只是掐准了護身符失靈的時間，給顧客打了個電話。

蘇靈笑眯眯：「護身符失效了吧？」

客戶唯唯諾諾道：「是、是是……」

蘇靈繼續問道：「那送你的那個靈珠，用了嗎？」

客戶被之前洗手間的那一幕嚇破了膽，聞言仍然只諾諾道：「用了，用了……」

蘇靈又問：「好用嗎？」

客戶都快哭了：「好用，好用……」

蘇靈嘖了一聲，道：「那行，這珠子應該可以保你平安了。不過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派人過來幫你看看……」

客戶連忙拒絕三連：「不用！沒事！我很好！」

蘇靈不由愣了愣——拒絕得這麼幹脆？

客戶也沒等他多說，像是在被什麼東西追趕似的，直接迫不及待地掛斷了電話。

蘇靈聽著聽筒裡「嘟嘟嘟」的忙音，一陣無語。

掛了電話，蘇靈想想還是不安心，索性又跑到了鏡子前，開始點蠟燭。

鏡靈很快就出來了。

也不知道鏡靈到底是個什麼原理。這些天，公司裡不少鬼都試過讓鏡靈現身的方法，可是唯有蘇靈成功了。

而且目前來看，蘇靈的成功並非是偶然。

鏡靈依然是之前的那幅打扮，但是和第一次見面時相比，鏡中人似乎滄桑了許多，眉眼間沉沉地凝著解不開的愁緒。

見到蘇靈，他似乎並不意外，而是低聲道了一句：「你來了。」

蘇靈忍了忍，沒忍住，好奇道：「你真的就是我嗎？」

鏡靈笑了笑。

蘇靈糾結道：「可是我覺得你和我不太像。」

嚴格來說，兩人的長相是一模一樣，可是，蘇靈總覺得對方身上的那股氣質並不屬於他。

而且，自己的臉和這股子氣質總有些不太搭。

鏡靈發了會呆，然後才低低地笑了起來，眼角含笑道：「你讓盛澤試過找鏡靈嗎？」

蘇靈沒想到會對方這麼問，愣了愣，隨即點頭道：「找過啊，出不來。」

鏡靈的身形伴隨著他的聲音逐漸淡了下去：「再去試試吧。」

他又走了。

蘇靈皺著眉，垂著腦袋站著沒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正好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蘇靈抬頭一瞧，看到了一身便服的常柏，正對著他笑。

蘇靈奇道：「有事？」

常柏點點頭，坦然道：「老闆，我找到鏡靈了。」

蘇靈面上一喜：「怎麼找到的？」

常柏：「挺簡單的，就是閉上眼在鏡子前站了一會兒。」

蘇靈迫不及待地問道：「然後呢？」

常柏：「然後睜開眼，就有了啊。」

蘇靈追問：「你的鏡靈是長什麼樣子？跟你長得一樣嗎？是現代人還是古代人？」

常柏突然有些尷尬，微低著頭乾咳了兩聲，臉上情不自禁地染上一抹紅暈。

蘇靈：？？？

常柏抿了抿唇，小聲道：「不是我的樣子。」

蘇靈莫名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常柏略有些害羞地低下頭：「是常霧的樣子。」

蘇靈：哈？

常柏眉目含春，神色間似有懷念：「是他以前的樣子。初見那年，杏花微雨，我與他在街上相逢，這一眼便是萬年……」

蘇靈強行被塞了一耳朵的狗糧，頓時無語。

常柏終於說到了結尾：「總之，我與他一見鍾情……於是第二天，我們拜了把子。」

蘇靈：……神特麼的拜了把子！

常柏惆悵道：「老闆你也知道，以前的那會兒比不得現在。」

蘇靈一臉懵：「不，我不知道。」

「龍陽之好不是古往今來都有的嗎？」蘇靈目光有些迷濛，似是在回憶往昔，「我怎麼隱隱記得，生前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

常柏搖頭：「龍陽之好歷朝歷代都只在達官貴人之間盛行，而且大多也只是貴人們私下裡玩玩，上不得檯面。」

「非要說的話，應當是從季朝開始，由於大將軍和皇帝的那些個隱秘八卦，龍陽之事才於民間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