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意大利之旅·第四日（下）

　　未來的首領不知道，與白蘭的那次接觸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起碼這一次的接觸讓他心裡對於白蘭的擔憂減緩了許多。

　　現在的白蘭其實也還是一個孩子，剛剛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匪夷所思的能力，興奮之餘卻又覺得茫然。——而不是像在未來戰裡面見到的白蘭那樣，所有思想與執著已經投注在了統一所有的平行世界，成為新世界的神的遊戲上。

　　不論是誰，只要全神貫注地去做某件事情，時間一長，就會不由自主地將這件事情當做自己的一部分，由遊戲的心態轉化為固執，即使是未來的白蘭也不例外。

　　——雖然開端僅僅是一場厭惡於無趣生活而展開的遊戲，但是最終卻成為了他人生中唯一的目標。

　　未來的首領希望這一次，他能夠在白蘭沒有將自己的執著全部放在那個遊戲之前吸引他的注意。於是他主動點明了白蘭的能力，引起他的注意，又說明了自己的不同之處，最終告訴他，他曾經敗在他的手上。

　　白蘭的自尊與驕傲，絕對不會容許那個也許早就不存在的失敗。

　　未來的首領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有多大的用處，一個人的力量也許微小，但是也許也會強大，關鍵在於如何去運用。

　　白蘭的意志很難被左右，未來的首領能做的也僅僅是在旁邊輕輕推動，期待能夠扭轉那個未來。

　　回到Varia那裡，獄寺和庫洛姆則已經先走一步，將任務目標轉交給了Vongola相關人員，而Varia們正湊在一起，對仍舊沒有完成的任務挑挑揀揀。

　　——說起來，都是一些任性的傢伙，做任務都是撿自己有興趣的去做，而未來的首領這幫新加入打下手的，就只能撿那些無聊又耗費時間，沒有人喜歡去做的“垃圾任務”。

　　無奈地坐在一邊，看著Varia們將不喜歡的任務從桌子上的一堆文件裡面扔到地上，未來的首領聳了聳肩膀，彎下腰撿起幾個任務，瀏覽著打發時間。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讓他極其熟悉的名字。

　　“吉爾維斯……”未來的首領輕輕念著這個名字，隨後揚起手中的文件，“這一份任務你們不打算管嗎？”

　　旁邊的貝爾劈手奪過未來首領手裡的文件，掃了一眼，隨後又丟回到他身上，“這樣的小角色本王子才懶得去管呢，嘻嘻嘻~”

　　“不過是一個剛剛成立，不成氣候的小家族而已，不懂規矩在Vongola的地盤上撒野，讓下面的傢伙隨便教訓教訓就算了。”列維爾坦點了點頭，“小鬼，我們可是很忙的，不要在這裡給我們添亂！”

　　“如果我說……這個家族在未來會成為Vongola家族最強悍的敵手之一，威脅到Vongola家族安全與地位的話，你們也不打算管嗎？”未來的首領早就習慣了Varia們冷嘲熱諷的語調，面容未變，微笑著開口。

　　一時間，原本吵吵鬧鬧的Varia們安靜了下來，瞪著未來首領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在一片靜默中，一直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上，品著紅酒的XANXUS開口了。

　　“澤田綱吉，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這個吉爾維斯家族，今後會威脅到Vongola。”未來的首領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直視著XASXUS的眼睛，金棕色的眼眸裡全然是認真與嚴肅。

　　XANXUS再一次感覺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違和感。

　　——是的，是違和感，若有若無但是卻不容許他忽略的違和感。

　　第一次感覺到，是與這個澤田綱吉在指環戰前初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站在守護者們前方的少年雖然年齡尚小面孔稚嫩，但是散發出來的是個一個已經經歷了無數風雨，沉穩而驕傲的首領的氣質。

　　習慣了敵我雙方戰前的對峙，無論處於怎樣的弱勢都不會被對方的氣勢壓倒，反而不動聲色地給予自己屬下們安心，支撐著他們因恐懼而動搖的信念。

　　最初，XANXUS並沒有在意。畢竟是Reborn的弟子，估計是受到了什麼教導才表現出那樣成熟的舉動。不過沒有經歷過什麼的少年即使再會裝模作樣，也早晚會在嚴峻的事實面前崩潰。

　　不過後來，XANXUS這樣的堅信開始猶豫了。

　　雖然平時混在少年們之間一點也不顯眼，但是每一次以領導者的身份站出來的棕髮少年總會閃耀著無法掩飾的光彩——而這份違和感也消散不去。

　　再後來，XANXUS的疑惑更加嚴重了。

　　原本除了自己和自己身邊的Varia沒有人會知道九代首領就在莫斯卡之中，但是澤田綱吉知道了。

　　原本除了自己和九代首領，外加斯誇羅以外沒有人知道他沒有Vongola的血統，但是澤田綱吉還是知道了，甚至篤定地將大空指環交給他，因為堅信即使他拿到了指環也無法繼承首領的位置。

　　——如果是第一件事情還能用門外顧問的偵查行動為理由的話，那麼後一件事就完全沒有任何理由了。

　　如果有人知道，無論是門外顧問還是Reborn，都大可以直接將大空指環丟給他，讓指環去拒絕他，而不需要順應他的心意進行什麼指環戰。

　　——所以，XANXUS能夠想到的，看起來不可能但是卻似乎真正存在的答案，那就是澤田綱吉本人有問題。

　　——無論是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還是未來要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指環戰也是在他默許的情況下發生的，是他的計劃，目的大概是利用他們來鍛煉那些還不成熟的守護者們。

　　對於這樣的推論，XANXUS非常不爽。

　　他極其厭煩眼前這個眼神透徹到似乎什麼都能看穿，在他面前沒有任何秘密的少年。

　　——簡直是礙眼到了極點。

　　但是，XANXUS不得不承認，即使他討厭澤田綱吉這個人，他的能力如果真正存在的話，對於Vongola家族是極有利的助力——未來會產生威脅的傢伙在還沒有成氣候之前就被鏟除，對於Vongola家族的發展無疑是有利的。

　　“吉爾維斯嗎……”XANXUS眯起眼睛，將手中的酒杯放到一邊的桌子上，扯起一絲惡劣的笑容，“那麼，就去跟那幫雜碎們玩玩吧。”

　　“BOSS？！”沒有想到XANXUS竟然輕易相信了未來首領毫無根據的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Varia們都是一副極不了解的摸樣，一致認為他們家的BOSS又在抽風了。

　　“怎麼，對我的決定有意見麼？”XANXUS站起身，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體。

　　“咳，當然，我們絕對無條件服從您的決定，BOSS。”看出XANXUS的不悅，列維爾坦立即謙卑而恭謹地開口。一邊的Varia們也再也不敢多說一句抱怨，只是用著極其曖昧詭異的視線在XANXUS和未來首領身上掃著。

　　XANXUS對於自家屬下的表情完全無視，而未來的首領縮了縮肩膀，扭過頭去抽了抽嘴角。

　　其實，XANXUS做出這樣的決定，連未來首領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一想到XANXUS竟然會聽他的話，未來的首領就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不可思議了，莫名其妙了。

　　——話說，這真的是XANXUS嗎？

　　既然連自家向來視任務如無物的BOSS都準備動手，Varia們自然不敢怠慢，紛紛丟下手中的東西跟了上去，倒是未來的首領呆站在哪裡，一時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跟上去還是留下。

　　走在最前方的XANXUS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發愣的少年，嗤了一聲，“那副愚蠢的樣子到底是什麼？還不跟上來，雜碎！”未來的首領抽了抽嘴角。

　　跟隨Varia們離開，半路遇到了剛剛趕回來的獄寺和庫洛姆，未來的首領簡短地對他們解釋了一下。

　　“十代目，我也一起去！”得知自家十代目又要出任務，獄寺立即追了上去，卻被未來的首領搖了搖頭，攔住。

　　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守護者，未來的首領拍了拍他的肩膀，“隼人和庫洛姆就留下來吧，剛剛執行了任務沒有睡好，也該休息一下了。”

　　“我不累的，十代目——”

　　“隼人，去休息吧。”輕聲重複了一遍，未來首領的語調毫無迴旋餘地，隨後不再看獄寺有些無措傷心的樣子，轉身快步跟上了Varia。

　　“怎麼，害怕那些小鬼們嚇尿了褲子嗎？！”斯誇羅嘲笑地看著未來的首領，滿是輕蔑。

　　“你倒是體貼手下的那幫傢伙。”瑪蒙輕哼了一聲，坐在貝爾的肩頭搖晃著嬌小的身體。

　　“謝謝。”未來的首領微笑，不動聲色。

　　這樣的反應倒是讓Varia覺得有些無力，就像是一拳砸到棉花上一般的不爽快。

　　——所以說，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小鬼。

　　未來的首領可以預見到，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與刺殺或者綁架都不同的屠殺。

　　即使有能夠殺人的覺悟，太過於血腥的屠殺仍舊是不同層次的。

　　未來的首領是有私心的，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守護者有這樣的覺悟，卻又不希望他們被嚴酷的負罪感壓迫到喘不過氣來。

　　更何況，他也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

　　Varia們向來殺伐決斷，在他們眼裡殺人根本沒有一點問題，或者說，連一點原因都不需要有。

　　當吉爾維斯家族的首領跪在自己家族成員的屍體與鮮血中，嘶吼著“為什麼要為了這麼一點小小的衝突就如此斬盡殺絕”的時候，XANXUS只是掛著不屑的笑容，抬腳將他踹翻在地上，然後一邊的斯誇羅舉劍給了他最後一擊。

　　未來的首領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現在的吉爾維斯家族，只是一個剛剛建立，沒有什麼地位的小家族，但是短短的幾年間，他們就憑藉著給予家族成員特殊優待，且放縱家族成員胡作非為的作風吸引了一大批凶狠毒辣做事不擇手段不被正統黑手黨家族接受的流亡人員。吉爾維斯家族迅速成為黑手黨世界中的一匹黑馬，並且對當時處於領地位位的Vongola家族虎視眈眈。

　　那場戰爭的序幕，就是由內部的反叛黨聯合吉爾維斯家族挑起的，目標就是Vongola的特種暗殺部隊Varia，最終導致了Varia的覆滅。

　　站在角落裡，面無表情地注視著Varia的成員們一邊吵吵鬧鬧地拌嘴一邊四處搜尋餘下的活口，未來的首領深深地呼了口氣，閉了閉眼睛。

　　雖然也許解決了一個吉爾維斯家族，改變了某個未來，仍舊會有其他新的家族產生，走到Vongola的對立面，成為他目前並不知道的敵人，但是未來的首領卻做不到眼睜睜看著給予他無數痛苦與憎恨的敵人囂張快活地生存著。

　　其實，澤田綱吉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曾經的他天真，善良，認為雖然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但是大家都是抱著一顆渴望著和平與寧靜生活的心去生存的。

　　但是在黑手黨世界的經歷告訴他，每一次對敵人手軟與慈悲，就是為自己與朋友們的墳墓上壘上一塊磚石。並不是仁慈了就會被接受被感激，很多人將此視為一種嘲笑與輕蔑，只能讓他們的憎恨扎得更深。

　　雖然為了還未發生的衝突就輕易抹殺他們的生命這件事情從最開始就是錯誤的，但是為了讓自己的朋友與家人們能夠在未來微笑，澤田綱吉寧願自己去背負這樣的罪孽——反正他已經被染黑了。

　　即使是白蘭，如果他會在未來威脅到Vongola的家族成員們的話，他也不會放過。

　　“嘖，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嗎？”走到堆積著木箱的角落，XANXUS從木箱後面將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掐著脖子提出來，血色的眼睛殘酷地眯了起來。

　　孩子長大了嘴巴，雙手緊緊抓著XANXUS的手想要呼吸，兩條腿無力地在空中蹬踹著。

　　未來的首領猛然盯住少年，他記得他見過這個孩子，是在調查吉爾維斯家族重要成員的文件上，那裡面有這個人從小到大的照片。

　　吉爾維斯家族的二把手，首領的兒子，今後會成長為一個嗜血凶猛，喜歡挑戰強者的男人，而未來的首領印象最深刻的是，調查文件上面描述，這個人曾經吹噓他殺了曾經打敗劍帝的斯誇羅……

　　“哼，只是一個小鬼。”XANXUS輕蔑地笑了笑，隨手將少年甩在一邊的墻壁上，連殺他都不屑於動手。

　　重重砸在墻上，像是破袋子一樣跌落在地的少年狼狽地咳嗽著，在地上蜷成一團，隨後艱難地支起身子，抬起頭，雙眼裡閃耀著極度的憎恨。

　　一直沒有出手的未來首領終於動了，他緩步走到男孩身邊，低頭看著腳下的孩子。

　　從額頭被撞破的傷口處流下的鮮血染紅了將近一半的面孔，但是男孩仍舊倔強地睜大了眼睛，似乎要將眼前的仇人們仔仔細細幾個清楚，讓這份仇恨刻入骨髓之中。

　　即使是個孩子，即使他現在無辜到什麼也沒有做，也絕對不能留下……

　　未來的首領緩緩抬起手，卻在他將要出手的一瞬間，窄小的飛刀乾脆利落地插入孩子的心臟。

　　“嘻嘻嘻嘻，你到底在幹什麼啊，慢慢騰騰的樣子，看著真讓人不爽。”輕巧地拋著自己的飛刀，迎上未來首領轉過來的視線，貝爾悠閑的咧開嘴，“不敢殺人的話，就少在這裡裝模作樣。”說完，貝爾轉過身，對著列維爾坦叫道，“本王子又殺了一個吶~現在比你多一個人~你輸了~”

　　“你剛才殺的那個小鬼才不算一個人呢！”列維爾坦咬著牙握著拳，表情上是萬分的不甘心。“嘻嘻嘻嘻~就算是這個小鬼只算半個，我也比你多上半個吶！”貝爾的好心情絲毫沒有被列維爾坦的反駁影響。

　　“可、可惡啊！”

　　未來的首領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扭過頭去不再看那幫將殺人當做比賽遊戲的傢伙，也自然忽略了XANXUS一直帶著審視注視著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