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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個黑月光》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因著宣和帝一聲令下, 京城這幾日盤查的很嚴。

  但奈何同叔頗爲神通廣大,很快就給拂清弄來了路引,上頭官府的印戳貨真價實。

  拂清便放了心,裝扮成商女的樣子, 背了個小包袱, 輕裝上陣, 輕輕鬆鬆出了城門。

  而離開京城之後,路也越走越順, 她乘舟南下,一路過江過河,約莫近一個月的功夫, 便入了江南。

  此時已經快入四月, 最是人間燦爛時,金陵城內半壕春水, 西湖岸邊楊柳飛花,乃是江南最美的時候。

  猶記得當初下山之時, 她還曾在心裡打算好,等把阿娘的仇報完,她定要痛痛快快在江南玩上一回, 然而誰料不過短短幾年的功夫,她的心境就徹底變了。

  景色依然美,可她現在心底空空, 再沒了任何賞景的心思。

  如此, 便一門心思趕路去吧, 她沒有停歇,下船之後,在江南調轉了方向,一路往西,又過了約莫半月,終於回到了九雲山。

  ~~

  初夏時節,山林正茂。

  古樹參天,溪流淙淙,一別兩年多,九雲山依然還是那個世外桃源,掩在白雲深處,寂靜無人打擾。

  拂清獨自上山,耳邊只有林中鳥鳴相伴。

  來不及放下行囊,她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到半山。

  只因那裡埋葬著阿娘。

  她拿出特意從山下鎮子上買的蓮蓉糕,那是阿娘從前最愛吃的點心,把它們小心放在阿娘的墳前,她又細心清理了墳周圍的雜草,待到周遭乾乾淨淨,她這才燃起火紙,向阿娘傾訴心間話語。

  「娘,你知道嗎,阿毛幷沒有死,衛離已經找到了他,他過去吃了些苦,不過所幸也平安長大了。今次衛離還不錯,他把阿毛帶在身邊,照顧的也很好,只不過,我暫時還沒辦法帶他回來跟您磕頭,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他過來。」

  「我這次去京城,回了趟晏家,陸氏現如今已經死了,晏楚連祖墳都沒叫她進,還有那個陷害您的老婆子,也沒有好下場。還有蕭怡容和常乾那對狗男女,現如今也已經得到了報應……衛離當了和尚,這些年一直在念經,雖然愚鈍了些,不過我看在他對阿毛是真好,而阿毛也真的喜歡他,也沒再找他算帳。您活著的時候最是善良,應當不會怪我的吧?」

  火紙一張張點燃,如此,要事也已經向阿娘彙報完畢了。

  她頓了頓,嘆道,「我們都好,你也放心吧,下輩子一定托生到個好人家,叫人好好疼愛,不要再吃苦了……」

  火紙的熱浪撲過來,她忍不住濕了眼睫。

  漸漸地,火紙燒完,心間的酸澀也淡了一些,她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背上包袱,繼續往山頂走去。

  ~~

  拂清沿著山路,越往上走,心間却不由得忐忑起來。

  ——同叔說他一直與師父在通信,想來,自己這兩年的所作所爲,師父都該是知道的吧。

  回想昔日下山時,師父曾叮囑過她,說她做什麽都可以,唯有兩點不可觸碰,一是惡事;二就是朝廷。而現在看來,她當然從沒坐過惡事,就算那些死在自己刀下者,也都是該殺之人,幷未有無辜,然而朝廷這一點,就……

  蕭鈞是當朝皇子,她曾「嫁」了他一回,雖然僅是有名無實,但不知師父是不是已經知曉了,她會不會生氣?

  就如此擔心了一路,漸漸地,山頂那座青灰院落終於出現在了面前。

  許久沒有回來了,她立在門外頓了頓,這才推門邁了進去,哪知在房中轉了一圈却發現,師父竟然不在。

  臥房中,師父衣物叠的整整齊齊,桌上却微有些灰塵,看起來,她應是離開有些天了。

  她坐在院中石墩上想了想,終於猜到了些眉目。

  ——西邊雁落山中,有幾株仙人藤,每三年一次,會在初夏時節開花,其花有奇特藥效,過去每到這時,師父總會特意去摘花,現在再一看,藥簍子也不在了,看來師父該是去了雁落山了。

  一來一回加上採藥,大約要花費一個月的功夫,拂清心裡有了數,便决定乖乖等著了。

  她把行囊放回房中,隨即便挽挽袖子,幹起活來。

  打來山泉水,先將庭院房間打掃乾淨,再去山後的菜園裡挖了些菜來,手洗乾淨,煮湯做飯。

  沒了京城的美衣華服,精緻首飾,她變回了山中那個一身素衣的姑娘。

  凡事親力親爲,平日粗茶淡飯,練劍讀經,又回到了從前的生活。

  照理來說,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十幾年,早已適應,可不知爲什麽,現在心裡却總覺得空空蕩蕩,且極容易走神。

  譬如入了夜,她坐在院中納凉,抬頭去看天上星星,頭頂上的明明是燦爛銀河,然而她却總會不知不覺想起,曾在壩上馬場看過的星星。

  閉上眼,耳邊似乎還響起騎馬馳騁時略過耳邊的呼呼風聲……

  而那夜那個人曾說過的話,那雙璨若星河的眼眸,竟也緊跟著一下出現在了腦海之中,無法阻攔……

  如此一來,星星再也看不成了,她只好回屋,吹熄燈火,强硬命自己入睡。

  待念過好一陣的清心咒,她這才終於合上了眼睛。

  却哪知,又在夢中不期然的看見了春日漫天的杏花。

  白□□粉的花朵如雲,哪知下一刻,却化作了冬夜裡漫天的大雪,漆黑的夜色中,那人立在原地不動,狂風也刮不走,只一雙眸子堅定的望著她。

  她醒來之後十分震驚,使勁的晃了晃腦袋,甚至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是她選擇結束告辭,當時走的那樣瀟灑,現如今竟連做夢也夢見他,究竟是要做什麽?

  原則呢?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大約還是太閒,該找些事情做才是,於是除過白日裡練劍種菜之外,她特地下了趟山,買了些好布料與針綫,打算給師父做幾套衣裳。

  咳咳,待師父回來,送與她做見面禮也好啊。

  說做就做,她穿針引綫,就要裁剪布料了,哪知這時才發現,一邊三年,她竟有些拿不准師父的尺寸了。

  想了想,她只好去到師父房中,打開衣櫃,打算取一件師父近來穿過的衣裳做樣本比照。

  等她找好了衣裳,正往外拿的時候,却不小心帶出了一件別的東西,她遲鈍了一下,手沒拿穩,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去撿,拾到手中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劍穗,樣式仿佛有些年頭了,且仿佛還有些殘缺。

  而待再看清楚一些,她却不由得吃了一驚。

  原來那劍穗上墜的飾物,竟是一條木質的魚。

  這木魚應該是有一對,兩條一起,彎成一個圓環,只是不知爲何,現在却僅剩了一條孤零零的半圓,首尾相接處,露出木頭的缺口。

  十分整齊,看樣子,應是被切去了的。

  照理來說,劍穗隨劍,在打鬥之中受損,也很正常,或許是師父從前哪一次用劍的時候被人切了去,另一半不知丟在了哪裡。

  畢竟這些都是說得過去的。

  可偏偏,她却覺得自己應該見過那殘缺的一半。

  ——那時被强迫賜婚給蕭鈞,入寧王府後的第二日,蕭鈞帶她進宮參拜皇帝,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宣和帝的手串上,也系了這樣的一條木魚。

  不錯,也不是一對,僅是一條而已。

  且從制式與雕花,甚至上頭的木紋來看,拂清完全可以猜測,宣和帝的那條木魚,與眼下從師父衣櫃中發現的這一條,有什麽淵源。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事?

  難不成……師父她與宣和帝還有什麽關係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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