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兩人一楞,齊齊望去,只見視綫中出現了一個男子,同樣的金冠蟒袍,却是安王蕭瑀。
蕭鈞眉間微頓,下意識的鬆了手。
拂清也瞬間斂起目中神色,重新立好了。
蕭瑀瞧了瞧兩人,又對蕭鈞道,「方才有人要向皇兄敬酒,哪知却找不到人,我這才發現皇兄不見了,沒料到找來找去,皇兄竟在此……」
語聲頓了頓,特意看向拂清,饒有興致的問道,「這位姑娘是?」
拂清垂首端了個禮,道,「民女乃丞相府收留的義女晏明珠,見過安王殿下。」
這却叫蕭鈞眸中微凝。
這個丫頭,上次還認不出他,今次却能認得出蕭瑀了?
却見蕭瑀哦了一聲,似乎還有些驚訝,笑道,「原來是明珠姑娘,京城上下皆已聽聞你勇救晏相之義舉,實在令人欽佩。」
拂清忙謙虛道,「殿下過獎了,民女愧不敢當。」
心間却在暗自思量,這寧王既已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那今日還能不能風平浪靜了?
她袖中的手暗暗捏了捏,却聽蕭瑀又道,「方才瞧著二位在說話,莫非先前認識?」
這話的試探之意有些太過明顯。
其實倒也不怪蕭瑀試探,見過方才二人那忽然的肢體接觸之後,大約誰都會有此疑問。
——畢竟一個親王,一個才進京不久的鄉女,這二人若是早就認識,裡頭的門道可就太多了。
蕭鈞幷非不明白蕭瑀心間所想,只道,「你多心了,不過方才在園中遇上,我向這位姑娘問一問路罷了。這園子著實不小,方才出了宴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裡,一時竟有些迷路,你來的正好,帶我回去吧。」
聞此言,拂清倒是有些意外,他這是不打算將她「繩之以法」了?
果然,蕭鈞語畢,竟果真邁起了步子往外走了,她遂趕緊垂首彎腰,道,「恭送二位殿下。」
這話一出,那人却將脚步一頓,再度看了看她,未等再說些什麽,不遠處忽的響起嘈雜之聲。
仿若有器物被推倒打碎,又有衆人的驚呼。
幾人都有些意外,齊齊循聲望去,隱約辨出那嘈亂之聲,似是來自晏府的後花園……
這是怎麽回事?
聽動靜可是不小,難道有人酒後鬧事不成?
可後花園中都是女賓參宴,女子們飲酒,又能喝成什麽樣呢?
兄弟二人頓時面露詫异,而一旁的拂清却是心間一定。
時候不早不晚,來的正好。
~~
晏府,後花園。
原本祥和的園中毫無徵兆的就亂了起來,若仔細尋去,便會看見一老婦,衣衫不整披散著頭髮,沒頭沒腦的在宴間衝撞,口中還不住的呼喊著,「有鬼,有鬼啊,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鬼……
其實光她這副樣子,就已經很像鬼了。
眼見她見人就扯著不放,女賓們頓時亂作一團,爭先恐後的要從席間逃離,有來不及跑開的姑娘,不幸被這老婦抓住,頓時嚇得哇哇大哭,聲嘶力竭。
陸氏陪著蕭怡容,以及其他幾位有頭有臉的貴婦坐在宴廳上首,原本有說有笑正和諧,耳聽嘈亂之聲,也是一楞,待看清狀况,登時變了臉色,趕緊吩咐周圍,「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把那人抓住!」
侍宴的都是些丫鬟,聞言紛紛應是,趕緊上前阻攔,却未料想那老婦的的力氣竟極大,一連將十餘名丫鬟推開,繞過席間那一張張的桌椅,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宴廳中間,隻撲向了陸氏跟前。
見此情景,與陸氏同桌的貴婦們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叫四起,趕忙起身躲避,陸氏也嚇得魂飛了一半,一邊躲著一邊竭力喚道,「來人,來人……」
話未說完,那瘋老婦却已經開了口,呼喊道,「夫人救命,快救救老奴啊,那個女人回來了,她老是纏著老奴,鮮血淋漓的,非要老奴償命,夫人您可要救救我啊,老奴當初可都是爲了您啊……」
熟系的聲音入耳,陸氏一頓,這才辨出,這居然是唐嬤嬤。
「唐嬤嬤……」
她又驚又怒,道,「你不是在養病嗎,跑到這裡來做什麽?今日是什麽日子你不知道嗎?快回去!」
哪知平日最是聽話的老婆子却聽不進去半分,忽然間眼珠一瞪,將她一推,衝著空氣胡亂揮手,喊叫起來……
「走開,你走開,你不要纏著我,你這賤奴本來就不配待在相爺身邊,快走開,莫要纏著我,芸娘你快走開……」
芸娘……
聽清她說的什麽,陸氏頓時腦間轟然一聲,忙又去吩咐丫鬟們,「她瘋了,快把她弄出去!」
丫鬟們只得再度上前,却又被瘋癲的老婆子推得東倒西歪,而方才祥和的宴間,一時間慌亂至極。
所幸沒過多久,聞訊的管家終於帶了人來,男子的力氣總算大些,幾個小厮一起上前,將這老婆子手脚捆住,嘴裡塞上破布,總算將人給制住,又衝陸氏及賓客們連連請罪賠禮,將人帶走了。
此時宴間總算安靜了下來,陸氏顧不得旁的,趕緊來到蕭怡容面前賠罪道,「臣婦管教下人無方,叫長公主受驚了。」
方才那老婆子離得如此之近,蕭怡容也是嚇了一跳,此時扶了扶頭上的珠花,不無嗔怒的道,「宰相府裡怎麽會有這等瘋子?」
陸氏汗顔,忙解釋道,「啓禀長公主,這原是臣婦院裡的嬤嬤,前幾日生了病,臣婦念她年老,就留在後院診治,誰料想她竟會生出這樣的禍事,臣婦管教無方,叫長公主及諸位賓客受驚了。」
衆人的確是受了不驚嚇,這些貴婦貴女們,平日裡參加的宴會可不少,今日這出還是頭一遭,著實狼狽。
不過好在有晏相爺的臉面撑著,誰也不好明著大發雷霆,蕭怡容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回頭趕緊打發了吧,這樣的人,留在家中是個禍害。」
陸氏趕緊遵是,又趕緊喚來丫鬟們整理宴間,請賓客們重新入座。
戲臺子上的雜耍及時開演,美酒佳肴也重新擺上了桌,衆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却免不得回想方才那一幕。
蕭怡容搖了兩下羽扇,忽然問道,「對了晏夫人,方才那老婆子說的什麽賤奴,又是怎麽回事?」
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而衆人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很顯然,方才雖然慌亂,但唐嬤嬤的話,大家可都聽見了。
陸氏一頓,慌忙道,「長公主怕是聽錯了,哪有什麽賤奴?人瘋了,說的也都是些瘋言瘋語,不可信的。」
蕭怡容哦了一聲,未再多問,羽扇也重新搖了起來,眼神裡頭,却多了絲玩味,一如在場的很多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