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奇毒?
聽清朱弘說了什麽, 殿中衆人皆是一頓。
皇后已經顧不了其他,撲上前去, 將蕭瑀緊緊抱進懷中, 連聲呼喊, 宣和帝則緊凝眉頭, 問朱弘道, 「怎麽說?」
身爲內廷監總管,朱弘多年來總免不了與各種毒物打交道,因此也算有些見識,聞言趕忙答道,「奴才查看安王殿下嘔出的這口污血,這顔色與氣味, 分明不是一般受傷之後的症狀, 想來必定不是尋常毒.藥,奴才從前曾聽過, 苗疆素來盛産各種蠱毒,如今看安王殿下這般,莫不是已經中毒已久,早已被那奸細控制了心神?」
中毒已久……
聽見這話,皇后頓時回了神, 趕忙同宣和帝道, 「陛下, 陛下您可聽見了?瑀兒是中了毒, 他是被人害成這樣的……」
然宣和帝却早已是怒極, 聞言立時又怒道,「這個混帳,若非早於那奸細勾搭,又豈會中這樣的蠱毒?她怎麽沒把蠱毒下在朕的身上?更何况那還是後宮嬪妃,頂著他的庶母之名,這也敢去碰!果真是個腌臢貨,駡得一點兒都不錯!」
皇后心裡被狠戳了一刀,實在受不住,終於大哭起來,道,「陛下,瑀兒已經成這樣兒了,您怎麽還能駡他?他可是您的親骨肉啊!」
生平頭一次,向來端莊的皇后再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如此癱坐在地大哭,簡直猶如市井間的潑婦,大理寺卿畢竟是外臣,此時又是驚嚇又是尷尬,只得趕忙移開視綫避著。
朱大總管倒還好些,見狀試著勸道,「陛下,二殿下的命要緊,依奴才看,要不先……」
宣和帝也緩了些過來,聞言揚了揚手道,「朕已經不想再見他,抬回他自己的地方去,休要在這裡丟人現眼!」話中餘怒依然不减。
朱弘應了聲是,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高賀,兩人合力把皇后給勸了起來,「娘娘莫要傷心過度,趕緊救治二殿下要緊。」
皇后聞言,終於止住哭聲,趕緊去喚人,一時再也顧不得別的,隻跟著來抬蕭瑀的宮人們一同離開了。
她一走,殿中總算安靜了一些。
可宣和帝却越想越氣,開口道,「吩咐下去,立刻給朕集結兵力,今次定要移平那個麻梭小國!」
衆人皆是一頓,蕭鈞趕忙勸道,「父皇請息怒,匆忙發兵,百害無一利,且今次奸細主動挑釁,更要小心有詐才是,便是要打,也該深思熟慮過才成。」
大理寺卿深深贊同,也趕忙出生附議。
宣和帝微微頓了頓,又聽朱弘也開口勸道,「陛下,奴才以爲,眼下當務之急,該趕緊捉拿那下毒之人只是,也好爭取儘快爲二皇子解毒,據奴才所知,這種苗疆奇毒,通常只有下毒之人才有解藥,中原的醫藥,很難解開的。」
宣和帝一聽,眉間又擰成了疙瘩。
大理寺卿也趕緊道,「陛下,還有一點,這些人先是接近安王,給二殿下下毒,又以毒信妄圖謀害大殿下,似乎目標十分準確,以臣之見,接下來要重點在宮中布防,以防止他們再去害其他的皇子才是。」
宣和帝眉間一跳,也終於想起這件事,趕忙吩咐道,「那好,征伐之事容後再議,趕緊叫羽林衛去捉人,傳金吾衛朗將,加强宮中防衛。」
衆人應是,這才稍稍放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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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
先是趙氏被押回來,緊接著蕭瑀也被抬回來,此時的安王府,著實亂做了一團。
尤其此時,趙氏已然神志不清,時而怒駡,時而大笑,其狀如瘋癲像極;而蕭瑀,則是閉目昏迷不醒,換下來的衣物上,還有著一股濃重的猩腐之氣,宮裡的御醫連同府醫都圍在了窗前,然而把過脉後,却都面色艱難,頗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
見此情景,晏明雲著實傻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二人還是正常的,怎麽不過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這般?
只可惜這一切都發生在宮裡,只有跟去宮裡的人才知道,可此時衆人都在忙活這夫妻倆 ,根本沒人顧得上來跟她回個話。
一頭霧水的捱了半日,還是沒人能給她個准話,哪知正待此時,雨燕忽然給她拿來一封信,她拆看一看,才知是表哥陸子文送來的。
因著事情緊急,陸子文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托了晏家的掌櫃,以晏明雲嫁妝鋪子裡的賬務之名一幷送了進來。
而當晏明雲看完他所說的話,也是一下臉色大變,徹底怔住了。
雨燕在旁急的不成,趕忙問道,「主子這是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四下無人,只見晏明雲怔怔看著她道,「表哥說,從同僚那裡得了信兒,安王府怕是有大難,要我做好準備……」
~~
告別宣和帝後,蕭鈞帶上了拂清,兩人順利回到了寧王府。
拂清還是宮裡的打扮,一回來,便趕緊去換了衣裳,又回到了侍衛的模樣。
而後,她便趕緊來到蕭鈞面前,十分著急的問道,「怎麽樣,方才情景如何?陛下可有治蕭瑀的罪過?」
宮中規矩森嚴,她那時混在柔儀殿裡,可進不去啓明殿,因此幷不知那裡的經過。
却見蕭鈞搖了搖頭,道,「還沒來得及,原來那女子給蕭瑀下了藥,當時他一下毒發,直接昏迷了,父皇便叫人抬回他自己府裡了。不過父皇今日著實懂了大怒,差點現在就要發兵去攻打麻梭,還好被我勸了下來。」
拂清一聽,也能想到那時的情景,忍不住砸了砸嘴,又嘆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出了蕭瑀這樣的渣滓,你父皇遲早要面對這一天,再說,如若叫他知道他們是當初是怎麽暗害你的,他一樣會生氣。」
蕭鈞點了點頭,倒也沒再說什麽,却微微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拂清看在眼中,不由得奇怪,又問道,「可是還有別的事?」
蕭鈞回神,倒也沒打算瞞她,想了想,說,「沒有,只是,我今日聽見朱弘說,苗疆蠱毒向來很難解,尋常中原醫藥根本沒什麽作用,所以我在想,我的眼睛……唱此番好的,是不是有些蹊蹺?」
「蹊蹺?」
拂清一愣。
却見他頓了頓,眉間凝的愈發深了起來,道,「我在想,那晚會不會不是做了個夢,是真的有人來過……」
他總覺得,那個夢有些真實,那時夢中人給自己上藥,按揉,那些感覺至今還清晰存在腦子裡。
這却叫拂清一驚,忙問道,「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畢竟那時她醒來之後,重點都在他的眼睛康復一事上,竟絲毫沒有在意他的夢。
但此時再聽他說,才覺得頗有些蹊蹺。
而蕭鈞此時也是如此想,稍稍回憶了一下,便把那晚的記憶說了一遍給她聽。
「我當時覺得門窗被推開,有風進來,想動却動不了,眼睛也睜不開,後來,聽見有極輕的脚步聲,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所以我想個,對方該是個女子,只可惜我沒能看清她的樣貌。」
話才到此,却見拂清明顯眉間一跳。
蕭鈞怕她誤會,只好繼續道,「她給我把了脉,又滴了些不知什麽東西在我眼睛裡,感覺清清凉凉,倒很是舒服,而後又按揉我眼睛周圍的穴道,力道也很是得當,我便慢慢睡的沉了,第二日醒來,眼睛便再沒了不適的感覺。」
語罷,他看著她道,「月兒,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此事十分蹊蹺,如若真是有人來過,那她是誰,爲什麽要幫我?」
而聽到這兒,拂清也皺起了眉頭,「不錯,這樣聽來,的確很蹊蹺了……」
語罷也順著他的話,沉思起來。
淡香,清清凉凉的藥水,以及如夢魘一般困住不能動的情景……
不知爲什麽,聽到這些細節,這一刻,她竟想到了一個人……
她那遠在九雲山上的師父,從不用任何香露,却自帶一種如花般清淡的體香。
且師父平素武功極高,還特別善於製藥,尤其善於,以平素少見的藥材製藥,以專門來解江湖上各類奇詭之毒。
還有……師父有一項催眠之術,是可以叫人如同夢魘一般被困住不能動彈,她小時曾親眼見過,師父以此法,爲手下刮骨治傷……
這,這……
難不成來醫治蕭鈞的人,會是師父?
可這個念頭才起,她又搖頭,直覺不可能。
師父一直住在九雲山,自她有記憶起,除過採藥,從未離開過,且她又一向特別避諱朝廷,怎麽可能會下山來到京城,爲蕭鈞治病?
而且,她才是師父的弟子,就算師父來了,怎麽可能不叫自己知道,而是偷偷去給蕭鈞治病,而後再不告而別?
所以,這太詭异了……
眼見她一雙秀眉越皺越緊,似乎很有些不可思議,蕭鈞不禁奇怪,問道,「怎麽了?」
因爲尚不能確定,所以拂清也實在不好妄言,此時只好答說,「沒什麽,我在想,天下之大,或許果真有哪位奇人异士來給你解了毒,又或許……就算是苗毒,但你那時有所躲避,中毒不深,你又吃過我師父的解毒丸,會自愈也有可能。」
「解毒丸……」
他聞言終於想起了這茬。
沒錯,在中毒之初,他的確服用過她給的解毒丸,所以或許真的是這個起了功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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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啓明殿。
眼看又是兩日過去,安王府依然沒什麽好消息傳來。
夜色已深,眼看又是心力交瘁的一日過去,宣和帝換好寢衣,即將入睡了。
只是在睡前,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安王這兩日如何了?」
高賀面露難色,道,「奴才聽吳院判說,似乎還沒有什麽明顯的轉機,安王殿下還處於昏迷之中呢。」
果然,話音落下,就見宣和帝重嘆了口氣。
可也僅是嘆息而已,他幷未再說別的,稍頓之後,却發話道,「明早,召左丞張兆志,六部尚書,三殿大學士來御書房見朕。」
高賀微頓,趕忙應是。
心裡却忍不住開始思量,近來朝中沒聽說有什麽大事,陛下怎麽一氣兒召了這麽多人?
一邊心裡存著疑惑,一邊伺候宣和帝上床躺下,而後,又輕手輕脚的放下龍床前的帳幔,高大總管照例往寢殿門口退去。
而就在要爲宣和帝關門的一瞬,他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有了一些眉目。
思及眼下情勢,陛下這,莫非終於要擬旨立儲了?
而事情果然不出高賀所料,第二日,諸位大臣陸續進入御書房面聖,花去了近一上午的功夫過後,御書房中終於傳出一道禦旨。
——立皇長子蕭鈞爲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