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見傅琅奪門而出,顧而立猛地站了起來。因為太過於激動,把椅子都給帶翻了,咣當一聲砸在地面上,發出一陣劇烈的響聲。
「傅琅!」顧而立喊了一嗓子,「下這麼大雨你往哪兒鑽?!」
傅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覺得,自己需要一種遠離他的寂寞。
重新回到沒遇到他之前的那種狀態。
不牽掛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牽掛。
傅琅沖進雨裡,感覺冰涼的雨點拍打在身上。雨水從他的額頭淌下來,流過胸膛,滴到地面上。流經四肢百骸。
冷徹骨髓。
呵呵,果然,顧而立還是覺得他噁心嗎。
傅琅緊緊攥住拳頭。
——滾,髒死了。
——你這就是病!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豆豆,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
——媽就只有你這一個兒子,媽不許你搞同性戀。
——滾出這個家門,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丟人!
傅琅麻木的往前走,雨點拼命的往他眼睛裡鑽,他只覺得眼睛生疼而又乾澀。鼻子也酸酸的,很想揉一下。
「傅琅!」顧而立打著傘追了過來,站在他身後,徑直把傘遞到他手裡,「你怎麼了?」
傅琅背對著他,一把拍掉了傘。
「不用你管。」他冷冷的開口,話還沒說完,聲音就被雨聲給淹沒了。
顧而立揉了揉眼睛,扯住他的胳膊,有點兒著急,於是沒忍住聲嘶力竭的吼出聲:「別走!」
顧而立的聲音沉悶,聽起來像是帶著一絲哭腔。
傅琅抽出手:「我走不走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不敢回頭看顧而立的表情,眼睛只有死死盯著地面。視線所及之處,看到墜落的雨滴鑽進泥土裡,地面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令人眼前模糊成一片。
顧而立猛地跨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扳到自己的面前說:「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想要,特別想。」
傅琅的肩膀微微顫抖,他終於緩慢的抬頭,看了顧而立一眼,面前的這個人紅著眼睛,一身衣服全都被雨水給打濕了,身上還散發著一種濕漉漉的溫柔,那種類似於荷爾蒙的氣息,莫名的令人心安。
「想要跟你在一起。」顧而立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開口繼續說,「一輩子。」
剛剛,就在傅琅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喜歡傅琅。
他的這份喜歡,無關於性別。
而且是特別喜歡,不要命的喜歡。
喜歡到全世界的滂沱大雨一起落在他肩膀上,那麼喜歡。
因為也只有他知道傅琅有多好,有多溫暖,多招人疼。他的傅琅對別人都是冷冰冰的,只對他一個人好。
他的傅琅是全世界最好的傅琅。
「顧而立。」傅琅喉結劇烈的翻動了一下,眼眶發紅,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你他媽,別開玩笑。」
顧而立按住傅琅的胸膛,一把將他推在了身後的牆上。
倆人距離不過幾寸,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鼻息。
他眼神沉沉,聲音堅定:「沒開玩笑,就是,喜歡你。」
話音剛落,他就低頭咬住了傅琅的唇。
觸感柔軟,帶著雨水冰涼的味道。比想像中滋味兒的還要好。顧而立伸出舌尖,輕輕觸探他口腔裡的溫熱,輕舔卷刮,就像是觸電一樣,身體一陣發麻。
傅琅緊緊的摟住他的肩膀,呼吸急促,聲音低沉。
唇齒交融在一起,彷彿周圍的大雨已經不存在了。只有彼此緊密貼著的溫熱胸膛,只剩下兩顆心撲通撲通亂跳的聲音。
傅琅閉上眼睛,心裡柔軟得快要滴出水來。
耳邊的雨聲隱去,光線也遠遁。
他的世界裡就只剩下顧而立。
——傅狗蛋兒,你可別對我太好。
——傻瓜,你本來就會閃閃發光啊。
——外面風大,別凍著。
——你也會遇到的,我也是。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還有哥們兒我呢。
——我也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一輩子。
真好。
倆人額頭抵著額頭,鼻尖挨著鼻尖。眼睛都紅紅的,像是兩隻暴走的小兔子。
傅琅拍拍他的肩膀,用力的攬向自己懷裡。
眼光瞥到顧而立大開的領口,沒忍住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
「操蛋玩意兒。」顧而立笑著罵了一句,「狗嗎你是,還咬人。」
「烙個章。」傅琅低著頭摸了摸他的脖子,「這就跟給家裡剛出生的豬打針是一個道理。」
顧而立聽見這話,也湊上去咬了他一口。
「我咬得比你還大點兒。」顧而立說。
還比上了不是?
「那我再來一口?」傅琅說著就又要湊上去咬。
顧而立推了他一下:「有完沒完了還,疼著呢。」
「那回去吧。擱這兒都淋了半天了。回頭別凍感冒。」傅琅看了一眼他就跟一落湯雞差不多,一身精濕,衣服貼著皮膚,壓根都看不出來什麼顏色了。
「行。」顧而立把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我腿疼,你扶著點兒。」
喲,剛剛追我時跑那麼快怎麼沒見疼呢,就這會兒就疼上了?
傅琅雖然臉上表現出一副特不情願的表情,但是下意識的伸出胳膊摟著他腰,二話不說就馱著他往回走了。
傅琅沒好意思表現得太開心,側低著頭,嘴角揚起一個不經意的微笑。
操操操,怎麼那麼甜呢。
真他媽甜,尤其是在他以為他都要滾蛋的時候,突然來這麼一個反轉。真是倍兒甜啊。
甜得他想做十個後空翻。再加一千個單手俯臥撐才能壓下去那股子想笑的衝動。
顧而立抿著嘴偷樂,沒憋住,咳嗽了好幾聲。
傅琅以為他感冒了,側過臉問了他一句:「感冒了這是?回去再洗個熱水澡。」
「啊沒感。」顧而立心道,我這是給高興得。
倆人回到宿舍,衣服濕得都能擰出來一盆水。
「你先去洗澡吧。」顧而立看了他一眼,拿起浴巾擦了一下頭髮。
傅琅有點兒想笑,這已經是今天洗的第三次澡了,早上一次,剛才一次。身上能給他搓掉一層子皮來。
洗完澡他看見顧而立趴那兒正在打瞌睡,這一天東跑西跳的,確實也該累了。
他不忍心叫醒這貨,但是又怕他感冒。想了想還是把他給拍醒了。
顧而立揉揉眼,站起身去洗澡了。
洗完了往傅琅的床上一挺,挺欠揍的對他說:「過來,給抱一下。」
傅琅沒搭理他,瞥了他一眼說:「不給。」
顧而立蹭的坐起來,繃著臉說:「分手!分手!」
傅琅挑著眉毛,冷冷看他一眼:「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遍。」
顧而立沖他招招手:「過來,你湊近點兒我就告訴你。」
傅琅眯著眼睛,走到了床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顧而立一把拉過他,摁倒在床上,撲上去,在他鎖骨那兒咬了一口,完了還抱著他脖子不撒手。
「聽明白了嗎。」顧而立問。
「狗日的。」傅琅摸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的口水,「真下的去嘴。」
顧而立眯縫著眼睛看他,傅琅只穿了一條大褲衩。上身裸著,露出很好看的腰線。背對著他站起來的時候,肩胛骨的線條俐落得如同兩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嘿,他男朋友真好看。
顧而立仔細品味著男朋友三個字,感覺跟偷吃了糖果一樣,美滋滋的。
有男朋友的第一天,他睡得特別踏實。
早上一早就起來了,一看手機時間,才六點多。
顧而立躺在床上,從床縫裡往下看,傅琅正在側著臉玩手機呢。
「嗨,男朋友。」顧而立拿腳後跟踢了下床板。
「嗨。」傅琅看了他一眼,「男朋友。」
倆人打完招呼都笑了,怎麼跟重新認識了一遍一樣。怪不好意思的。
顧而立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衣服套上,起身去鏡子跟前刷牙,這一照鏡子他嚇了一跳。脖子上一塊兒紅印,看著特別顯眼。
「哪個王八犢子給我啃的,操,結疤了。我可怎麼出去見人啊。嗷嗷。」顧而立拿水沖了兩下,天真的以為會沖掉點兒色呢,但是並沒有,又紅又紫還帶著一排整齊牙印兒。
傅琅走過來往他脖子上看了一眼:「喲,我牙長得這麼齊整啊。」
顧而立皺著眉毛脫下了襯衫,套了一件衛衣,多少還能遮一點兒。
傅琅反應就比他淡定多了,黑色圓領薄毛衣,襯的他皮膚白得跟吸血鬼騎士一樣。脖子上的牙印兒看著格外的扎眼。
「操,你也不遮一下。」顧而立看了就想起來昨天他抱著傅琅啃起來的場景,昨天的顧而立肯定是被下降頭了。他不至於這麼不要臉。
「不需要。」傅琅把頭髮揉亂,淡定的說,「有人問我,我就說昨天跟狗咬架了,對啃了兩口。」
「操你大爺,傅狗蛋兒。」顧而立錘他一拳,「你男朋友是狗,那你是什麼呀。」
「日狗少年。」傅琅話音剛落就被顧而立按在懷裡打了一頓。
去上大課的時候,劉碩偎過來跟他倆坐在一起。
「哎怎麼樣,昨天堵著那孫子沒?」
劉碩手裡拿了兩瓶可樂,遞給倆人一人一瓶。
「堵著了。」顧而立跟傅琅交換了一個眼神兒,繼續開口說,「對面出動了一個師的兵力來幹我們。但是我倆依然發育起來了。」
傅琅一本正經的在自己胸前比了個高度:「大概就這麼高吧,他在我胸前亂撲騰,愣是夠不著我。」
劉碩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劉壯也不至於這麼矮吧,人有一米七八呢。
「什麼叫做吊打。」傅琅淡淡開口,「就是把他拴在樹上吊起來,他都打不著我。」
拴在樹上吊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有畫面感的形容。劉碩有點兒納悶,這不就跟一人肉沙袋差不多了嗎。
如果沒看見昨天那場景,顧而立差點就信了。但是在別人面前他必須得給他男朋友長臉啊,於是也只有附和著說:「就是,你是沒見。我看了都有點兒沉默,想勸他別在那兒毆打兒童,影響不好。」
顧而立日常吹逼,連他自己都信了。
劉碩沒道理不信,點點頭說:「你倆夠意思,今天下午咱們去搓一頓?」
傅琅剛想點頭,顧而立就趕緊拒絕:「下午,我有點兒事兒。」
傅琅一下就明白了:「不巧,我也有事兒。」
等劉碩沒注意,傅琅低頭給顧而立發了條短信:「你下午有什麼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約會呀。」顧而立瞅了一眼劉碩,「在一起了,咱們不得約個會嗎。」
「行。」傅琅小聲問他,「是回宿舍約,還是去食堂約?」
「不是,我說的是真的約會。你懂不懂浪漫呢。」顧而立皺著眉毛給他發送了過去。
倆人就肩並肩坐著,也不敢出聲兒討論這話題。
「那去哪兒?下午不還有兩節課嗎。」
顧而立揚起一邊的嘴角,笑笑:「蹺課去海邊。」
「你不怕拿不到畢業證了?」
「怕什麼,大不了到時候給學校捐座圖書館。」
「哎,什麼圖書館?」劉碩的聲音突然傳來。
顧而立嚇得猛一抬頭,這貨耳朵不至於這麼尖吧,他還沒出聲兒呢就被聽見了?
直到看見劉碩沖著的方向是林澤庸,他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氣。有一種談地下戀情的感覺,有點兒刺激。
「市圖書館對面,有一家新開的海底撈。」林澤庸比劃了一下,「從這兒往這兒拐。」
劉碩一臉興奮的摟著顧而立肩膀說:「栗子哥,咱們下午去吃唄,我好久沒去過海底撈了。」
「瞎胡說。上次不還一起去的。」顧而立不想被他打亂了計畫,這計畫他剛剛想了兩節課才想出來的。
「那家火鍋店根本不好吃。」劉碩說,「你下午有什麼要緊事兒啊。不要緊的話,就一起去吃個飯再辦唄。」
顧而立看了一眼傅琅的側臉說:「十分要緊。」
「那我跟你一起去,等你辦完了事兒咱們再一起去吃飯。」
「不行。」顧而立拒絕的十分乾脆,「這事兒辦不完。」
「嘖。」劉碩拍了拍他肩膀,一臉瞭解的說。「你不用怕麻煩我,就把我當哥們兒使喚。沒事兒,我等你,我閑著呢。」
「你他媽閑的蛋疼是吧!」顧而立終於忍不住了,開始吼吼,「老子根本不想使喚你,你且好好歇著吧,改天再約一起吃飯不行嗎,說話怎麼這麼費勁呢。」
「你還是怕麻煩我。」劉碩噘著嘴有點兒不高興,「是不是壓根沒拿我當兄弟。」
顧而立快哭了:「我拿你當親爹!求你了行不,今天我真有事兒。改天再約。」
劉碩:「哦好,坐等你辦完事兒,等下課我先去預訂個桌。」
顧而立:「……」
下了課,傅琅就看見他擱那兒一臉鬱悶。
等走到沒人地兒,悄悄咪咪張開了手說:「給抱下。」
顧而立想起昨天他對自己的反應,也來勁了說:「不給不給。」
傅琅瞥了他一眼:「真不給?」
顧而立很堅定:「不給!」
「撒個嬌也不給?」傅琅的語氣裡還帶點兒小委屈。
人站在樹蔭底下,眼睫毛跟一把扇子似的,賊他媽好看。
嗷嗷嗷啊,顧而立被戳到了萌點,萌得心肝兒亂顫。
要不是這會兒走來了倆人,他直想抱著傅琅轉圈圈。
「給給給。」顧而立翻身抱住他,嘖了一聲,「你怎麼這麼招人稀罕呢。」
「不知道。」傅琅的語氣一點兒都不謙虛。
倆人抱完了,就沿著路往回走。
顧而立走在前面,走兩步一回頭,然後嘿嘿嘿跟被屁懟了一樣笑個沒完。
「傻缺樣。」傅琅抄著兜看了他一眼,這貨身上的衛衣,從沒見他穿過,「你這衣服有點兒直男審美。」
「我以前是多麼直杠杠的直男啊。」顧而立說,「回去就給脫了。」
「得,你還直男呢。」傅琅有點兒想笑。
顧而立轉過身,站定了,唇角上揚,斜倚著一棵樹面對著他。
他背後是陽光燦爛,一陣風吹過來,樹上的花瓣兒打著旋兒往下墜。
「就為你一人彎的。」他輕輕開口,聲音溫淳低沉,「換了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