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溫情
燈光太明亮, 白得近乎是冰冷的。但當屋子裡多了一個人的時候, 誰還在乎它是否冷然, 只曉得它將整個房間照亮,也將他們各自的面貌照的明明白白, 心意照的清清楚楚。
司少流放輕了聲音,「你在我這裡……楊奕,世間已經沒有神明了。人們從前總是祈求神明,月老,被求如意郎君美貌妻子。師父被求文采斐然官運亨達。三戰神, 被求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現在, 人們要得到什麼,求的是自己。付出什麼得到什麼。我在想, 神明是因人的信仰而成的神明。而如今其實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神明。」
「那麼我們是平等的。我是否可以付出自己而得到你呢。同樣, 你付出什麼, 也可以在我這裡來求得什麼。譬如, 七夕的時候你願意送我一束鮮花, 也可以在我這裡要求一份禮物。當然, 只能是我。」
司少流笑了,勾著嘴唇輕輕笑出聲來, 「我想和你在一起, 看日昇月落,聽風起風消。我想告訴所有人,我抱著的這位楊先生是我的意中人,是要牽著手走一輩子, 走到華發皚皚都不會放開手的人。我曾經,很早很早以前,就悄悄的想,要是有一天壽元盡了,我想要與你睡進同一個棺材裡。現在,是以後跟你睡進同一個骨灰罈子裡。」
說要跟他睡同一個骨灰罈子裡的人最後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間,硬生生佔了楊奕的半張床鋪,還不許楊奕跑開。話說的很清楚了,楊奕敢趁他洗澡的時候跑,他就敢原地出櫃,就說誰怕誰吧。
頂上的大燈關了,留下床頭的小燈。司少流縮進楊奕的懷裡,整個人都在儘可能將自己團進楊奕的懷抱裡。
楊奕背著詩句哄他睡覺,也不知道是這一晚上太折騰,還是緊繃的心弦一下子鬆了下來,司少流幾乎是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楊奕一手摟著他,一手小心的掏出手機, 本來準備給蔣擇庭發消息,結果發現屏幕又被醋醃蘋果刷屏了。
醋醃蘋果:「老大老大老大,呼叫老大。」
醋醃蘋果:「勺勺又發微博了QAQ」
醋醃蘋果:「勺勺……勺勺好像談戀愛了QAQ」
醋醃蘋果:「我們好方的啊。」
醋醃蘋果:「老大啊!」
楊奕手一抖,差點把手機砸司少流腦袋上,還好及時撈了回來。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很想跟醋醃蘋果說自己也很方。
他點開司少流的微博,司少流其實很少經營微博,更少心血來潮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微博裡多是轉發。
最上面的一條就在今天晚上……他躲浴室沖涼的時候。
配圖是一扇門,看起來像是浴室,不巧,正好和他們所在的酒店的浴室門長的一模一樣。
司少流配字:「一個半小時,他是準備在浴室裡淹死自己,還是在「恐嚇」我?」
看到那打了引號的「恐嚇」,楊奕不由自主的想到司少流調侃他「能力」的話。老臉一紅,捏緊了手機,單手不太方便的回覆:「那是勺勺的生活勺勺的決定,我們只需要繼續支持他就好了。」
醋醃蘋果:「可是……好突然啊QAQ現在渣男那麼多,好怕勺勺會吃虧啊QAQ雖然不知道誰能讓勺勺吃虧這樣子QAQ」
「勺勺並沒有明說,說不定是我們猜錯了。不要著急,再看情況。媒體拿勺勺的微博說事情你們也不要太激動,勺勺和勺勺的經紀人一定會解決的,如果需要我們他們會聯繫我的。」
安撫了「流沙」們,楊奕又聯繫了蔣擇庭和高堯,結果發現司少流已經跟他們通過氣了。一個兩個都讓他放心,好好談戀愛,大膽談戀愛。
並不是那麼大膽的楊奕陷入了沉思,總覺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一些他無法預料的事情。雖然事態的發展確實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進行,但是對於照照來說,會是好事麼。
第二天蔣擇庭受夏珂珂所托送來了司少流的衣服,等到司少流和夏珂珂偷偷摸摸上車做造型去了。楊奕立即便將蔣擇庭給堵了,開始逼問蔣擇庭是不是透露了點不該透露的出去。
蔣擇庭指天誓日,表示自己說了一晚上楊奕的好話,將他從頭髮絲兒誇到了腳後跟兒,這才將司少流給說動了。他開始拐彎楊奕的思路,狂灌戀愛經,其中重點就是,喜歡對方對對方好一定要讓對方知曉,很多誤會都是話不說清楚而產生的。
楊奕眼睛一抬,沒給他糊弄過去,問他當真沒有將當初的事情跟司少流說麼。
恰好此時司少流一條短信發過來救了蔣擇庭一條小命。
司少流靠在椅子上,造型師一直對他沒幾寸長的小短毛搗鼓來搗鼓去。他一直沒搞明白,當年他頭髮沒剪的時候挽個頭髮也給見要用個一刻鐘。現在個位數釐米來算的短毛卻要花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來做造型。可以接受,無法理解。
以前打發時間靠遊戲,現在他選擇找男朋友嘮嗑。
蔣擇庭見楊奕顧著陪司少流聊天去了,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路演的時候果然有記者問司少流昨天晚上發的微博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談戀愛了。
司少流微笑著回答:「字面意思。至於戀愛……我們可以暫時略過這個問題嗎?換一個問題,我回答你。現在是《武帝》的時間,可不是我的個人訪談。」
路演結束之後司少流單獨和導演聊了兩句,給自己找了一份大差事的同時成功請了一天假。
司少流坐在副駕駛座,側著臉看車窗外,藉著霓虹燈的燈光看見一閃而逝的舊屋瓦片,那是b市的古街古巷。
離開楊宅後他像是一粒塵埃,漂浮不定,沒有長久停靠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b市的夜景他不是第一次看,可卻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熟悉。
連一片半新不舊的瓦片都讓他覺得見到了當年楊宅舊景。
他的家在哪裡?s市,那個買來的房子?
他的家從他離開的時候就被他拋在了身後。家,是你可以回去的地方。是有人等著你回去的那一個地方。是你打心底裡承認你依戀著,思唸著,想唸著的地方。
他想回家了。
楊奕來接他回家了。
楊奕開車,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問道:「是今天太累了麼?」
司少流側過頭來望向他,彎了彎眼睛:「不累。我是高興。漂泊了幾十年,總算是可以回家了。」
遇上了紅燈,楊奕停下車握了握司少流的手背:「是我找到你太晚了。」
司少流想說不怪你,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了,你也是那個受害者。
可還不是時候啊。
司少流只是道:「婚姻可是愛情的墳墓啊,我們多談些年戀愛,這才能考慮清楚到底能不能歡歡喜喜的一起進骨灰罈子嘛。」
他對著楊奕眨眨眼睛:「怎麼,我考慮清楚了,你還沒考慮清楚?」
「我……」
司少流根本沒準備要楊奕回答,「等等。就算你還沒有考慮清楚,你也沒機會說了。到了我手心裡,你還想跑嗎?」
綠燈了,楊奕收回手開車過馬路,唇盼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不跑。」
「真的不跑?」
「你叫我不要跑,我就不跑了。」楊奕道。
楊宅當初本就不在繁華地段,逃過了中心的繁華圈子。也不知道楊奕用了什麼法子,居然將這座老宅子保全了下來。
司少流跨過門檻,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門外,霓虹燈五顏六色亮成一片,高高的大樓似要高建到天上去。滿目燈火通明,司少流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一腳踩進百年宅院,一腳落在百年後的土地上。時光呼嘯著在他眼前閃了過去,好像前一刻他還坐在楊府的台階上畫畫,下一刻他就連畫筆都陌生了。
楊奕停好車,走過來見他呆愣愣,擔心問道:「是宅子哪裡不好了嗎?」
「不是,它哪裡都好。只是你沒來,我看不見你,近鄉情怯了。」
司少流邁過腿,探頭探腦的掃視了一圈,最後決定朝書房的方向去。
楊宅裡的時間像是定格了,紅色的燈籠色彩鮮豔,昏黃的燈光還是老舊的多年前的電燈,台階是青石鋪的,窗戶紙也不曾換成透明的玻璃。
司少流摸了摸窗子,一塵不染。
「時常有人來打掃嗎?」
「我回北京的時候就回來住,蔣擇庭也分了一間客房,老鐘也會偶爾回來。b市這邊事情不少,回來的多了,打掃得就勤。你今天跟我說想回來看看,我又打掃了一遍。」楊奕一直靜靜的跟在司少流的身後,司少流問他,他便一五一十的回答。
司少流笑了一下,問他:「那我的房間呢?」
楊奕抿了抿唇:「沒變沒動,我打掃得很小心,你要去看看嗎?」
「好啊。」司少流快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對楊奕招招手。楊奕走到他身邊,司少流便拉住他的手,「你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