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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第66章
第66章 心思

  她偏了頭衝他笑,幾分清新, 幾分誘惑, 明艶的臉既美且魅。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 他似是受了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近。

  瑤瑤笑著拉過他的手, 拿著他的手, 輕輕描摹著她自己的面容。光潔的額頭、挺秀的鼻子、菱花樣的唇、纖細的下巴、修長的脖頸、精緻的鎖骨……

  他怔怔然, 另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耳朵,果真如同他想像中一般的溫軟滑膩。

  鬼使神差的, 他凑到了她耳際,含住了她勻潤晶瑩的耳垂……

  秦珣醒過來時,天還未亮。夜色沉沉,房間中彌漫著安神香的味道。他睜著眼,看不清頭頂床帳的輪廓,腦海裡浮現的全是夢中的場景。

  雕花大床,白晰玲瓏的女體,晃來晃去的玉足, 以及少女細碎的呻吟……

  他按了按眉心, 坐起身來, 不消細看,他也知道自己此刻身下一片狼藉。

  他心頭慌亂而無措, 他怎麽會在夢裡對瑤瑤做出這種事來?

  可是夢裡的瑤瑤,熱情美好,想長長久久同他在一起。

  回想起夢中場景, 秦珣臉紅耳熱,眸色漸深。

  他手上似乎還殘留著那種滑膩的觸感。

  「瑤瑤……瑤瑤……」

  他一直都知道,瑤瑤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無法容忍她的離開。但是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做這樣的夢。

  萬一,她真是他妹妹呢?

  秦珣心想,或許他需要早些找到更多、更確鑿的證據,來證明瑤瑤不是他妹妹。

  如果說之前還有懷疑,那麽今夜,他自己已經能够確定他對瑤瑤的心思,不是兄妹,而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畢竟沒有一個兄長會想著對妹妹做這等禽獸的事情。

  他下床點亮燈,簡單清理一下,再回到床上後,却又睡不著了。他想,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他會先把這份感情壓在心底,不能放任其滋長。

  若查出來,瑤瑤果真不是他妹妹,證據確鑿,那一切好說。可若陸大夫說的話有假,瑤瑤真是他妹妹……

  他心中一凜,眸中一道寒芒閃過。即便她真是他妹妹,他也會將她一直留在身邊,看著她,養著她,寵著她,護著她。除了不能做夢中之事,和世間男女,也沒有什麽不同。

  先前他曾想過,有朝一日,將屬她的公主的殊榮還於她。而現在,他竟又生出了別的想法。

  這世上,尊貴的女子,不只是公主。

  直到天快亮,秦珣才勉强睡去。

  再次醒過來時,已然天光大亮了。

  雖然半宿沒睡好,可他依然神采奕奕,精神十足。他沐浴洗漱,匆忙換了衣衫,勉强用些早膳,就要出府。

  阿武小聲道:「殿下,柳姑娘身邊的丫鬟早早出門了。」

  「嗯?」秦珣微微一怔,「怎麽?」

  阿武眉飛色舞:「那丫鬟來跟我告假,說是柳姑娘吩咐她出去的。柳姑娘上回出門,特意給殿下定做了衣衫,估摸著日子該做成了,就去取回來。」他頓了一頓,壓低了聲音:「那個丫鬟還說什麽,不能教王爺知道……」

  他看得出來,殿下很在乎柳姑娘。當然阿武自己也希望殿下能從柳姑娘那裡得到些慰藉,轉移些感情。畢竟阿武清楚地記得當日剛得知四殿下亡故時,自家殿下是何等模樣。

  然而這幾個月,殿下從河東歸來,跟當時判若兩人。不管殿下心裡是怎麽想的,只要殿下開心,阿武也就高興。

  聽到瑤瑤特意給他定做衣衫,秦珣心裡驀地一軟,他挑了挑眉,唇角緩緩勾起,唇畔的笑意遮掩不住:「嗯,知道了。隨她去。」

  不想讓他知道,他就暫且假作不知好了。

  秦珣早早出門,乃是因爲他與人有約。下個月是寇太后的壽辰,照例他該送些什麽。他如今年紀大了,也出宮建府,這送壽禮,也就隨意了一些,不再想少年時期那般思前想後,顧慮甚多。

  寇太后信佛,送一串開了光的佛珠也就是了。

  他上次去壽全宮給寇太后請安,見寇太后手中的佛珠頗有些年歲了,他當時心裡還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這串佛珠何時會散。

  京城有個弘啓寺,是弘啓元年所建,以年號命名。如今已是弘啓十七年,經過十多年,弘啓寺香火漸盛,名氣也越發大了。

  弘啓寺的智遠大師這些年儼然是一派高僧模樣。達官貴人想見他,也頗不容易。

  秦珣今日要見的就是這位智遠大師,請大師爲佛珠開光。

  這串佛珠是楠木所制,秦珣少年時期,學過一點雕塑。他請人雕刻後,自己又動了幾刀,算是他親手所雕刻了。

  佛珠平常,但是孫子親手所制,又有高僧開過光的佛珠就很不平常了。

  秦珣自己不信佛,雖然整個開光儀式在他看來繁瑣無趣,但他還是老老實實,沒有一絲不敬。

  儀式結束後,秦珣小心收起了佛珠。

  智遠大師與晋王交談論佛。言談中提到晋王曾在疆場厮殺,身上殺氣頗重,手上沾染了血腥,應多念念佛,靜靜心。

  秦珣笑笑,不以爲意:「大師放心,本王承諾的香油錢,一文都不會少。至於念佛……」

  他是從來不信神佛的。瑤瑤或許信一些,但他自己不信。

  智遠大師一噎:「王爺誤會了,老衲幷非是想……」

  「今日多謝大師援手,本王不勝感激,回府以後,承諾的香油錢分文不少,會如數奉上。」秦珣打斷了智遠大師的話,他拱了拱手,「本王今日尚有要事,就不多陪了。」

  「王爺……」智遠大師略一遲疑,却見晋王已然轉身。

  忽然,一個清脆的女聲道:「晋王殿下,好生無禮!」

  剛轉過身的秦珣聞言,挑了挑眉,回身望去。

  那是一個衣飾華貴的少女,未戴幂籬,清秀的臉上滿是怒氣。

  秦珣方才與智遠大師談話,沒留意到這姑娘是何時出現的。他冷眸微眯,這聲音有些耳熟啊,似是在哪裡聽過。

  「大師好意與你講佛,你却用黃白之物來侮辱他!」少女柳眉倒竪,杏目圓睜,「這就是晋王殿下的做派嗎?」

  不等秦珣說話,智遠大師已然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誤會了……」

  秦珣眉心一跳,侮辱?他略一思忖,即刻了然。這姑娘是說他給大師香油錢是在侮辱智遠大師?他似笑非笑看向智遠:「大師也覺得,本王是在侮辱大師麽?」

  他看也不看那少女,衝智遠拱手施禮:「本王真有要事,不便奉陪,大師莫怪。」

  他轉身離去,留下猶怒氣衝衝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定方伯獨女,陶築。

  陶築今日隨母親到弘啓寺上香,無意間聽說晋王殿下在此,就藉故從母親身邊溜走,趕了過來。

  她想看一看,那個不願意娶她的晋王殿下究竟是什麽模樣。——那日她無意間遇見晋王,不久後隱約聽說皇帝有意將她許給晋王。她不表態,可是她內心深處幷無反對之意。既是龍子鳳孫,又是少年將軍。還曾征戰沙場,他符合她的所有幻想。

  只可惜,他拒了婚事。

  她想,她一定要看一看他。看看他,究竟是憑什麽,拒絕她。

  雖然同在京城長大,可她之前從未見過晋王殿下。上回晋王連馬車都不曾下,她也沒能一睹真容。

  想到上回的事情,她又有些不平。

  這次看到智遠大師身邊的容顔清俊氣質卓絕的年輕人,她隻瞧了一眼,就猜出他是晋王殿下。她自幼喜歡舞刀弄槍,讀的詩書不多。可是,在那一刻,她腦海裡竟然浮現出不少詩句來。

  她想,晋王殿下的相貌,可一點都不比太子表哥差。

  然而這麽一個英挺俊朗冷峻端肅的人開口閉口都是香油錢時,她心裡的怒火一下子點燃了。

  可是,他竟然連一聲解釋都沒有,甚至都沒瞧她第二眼!

  她心裡的怒氣更重了。

  他憑什麽?他憑什麽啊!

  定方伯夫人許氏找到女兒時,她正折著寺院裡的垂楊柳的柳枝。那纖細柔軟如同少女腰肢的柳枝被女兒折成各種花樣。

  「我的兒,你這是在做什麽?誰又惹了你?」許氏心疼地問。自家女兒,自己最清楚。她一看女兒這樣子,就知道女兒心裡不好受。

  「我見到他了。」陶築鬆開了手裡的柳枝,「我見到晋王了。」

  「……」許氏一楞,半晌明白過來。她輕聲道,「見到便見到吧。他跟咱們沒關係。」

  當初皇后娘娘確實透露,有意將陶築許給晋王。她這做母親的,對這樁婚事,自然是極爲滿意的。但是不知怎地,此事便沒了下文。

  不用細想就知道,這件事多半是晋王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唄。他們雖說是皇親國戚,可也比不過人家是王爺之尊啊。

  回府途中,許氏將女兒攬在懷裡,柔聲安慰:「築兒不要多想,這件事沒人知道,也不損於你的名聲。他眼光不好,自有眼光好的人……」

  陶築依偎在母親懷裡,久久沉默不語。

  ——事實上,陶築不知道,這樁婚事沒有下文,一則是因爲當時晋王秦珣拒絕了,皇帝要其好好考慮。二則是因爲皇帝自己忙於其他事情,無心管此事,才將這樁事暫且擱置下來。

  皇帝還是比較中意這樁婚事的。他的幾個兒子,各自爲營,不甚親近。——當然,早死的老四同老三要好,皇帝只要一想起,就胸悶頭痛。那個私孩子,不是他的血脉,却在宮裡活了十多年。而現下他又因爲種種顧慮,不能將其挫骨揚灰,解他心頭之恨。

  皇帝近來的身體狀况,教他自己暗暗生憂。雖然馬太醫和陸大夫都說,只要他不操心不動怒,耐心靜養,總會慢慢調養過來。但是他又不是沒心沒肺,怎麽可能不動怒?

  他很明白,他若想靜養,必須得及早分權給太子。然而眼下他要解决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希望他將權杖交給太子時,政事清明,太子無後顧之憂。

  「孫遇才!」

  「老奴在。」孫遇才連忙應道。

  皇帝鳳目微眯:「去把蜀王召進宮來。」

  「是。」孫遇才應下,又吩咐人去召蜀王進宮。

  大皇子秦琚面對父皇的傳喚,有些莫名其妙。前幾日去求見都被拒,怎麽突然就要見他了?他不禁懷疑,這中間是不是有陰謀。

  然而父皇真見了他,也沒什麽异常,隻淡淡地道:「下個月是你皇祖母的生辰。往年此事都由你母后負責。這兩年你母后的身體不宜過於操勞。你也知道太子妃有孕,不能主事。今年,就由你媳婦兒來管吧。」

  大皇子一怔,教莫氏進宮負責寇太后的壽辰事宜?直覺告訴他,這中間或許有猫膩,但是,他心念一轉,這未嘗不是一個好時機。

  他早早出宮建府,想往宮裡安插人手,也不大容易。這不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嗎?然而他口中却道:「父皇知道,莫氏魯鈍,恐不能勝任此事……」

  皇帝神色淡淡:「她魯鈍不還有你嗎?」他瞥了兒子一眼,他自己很清楚,秦琚的魯鈍不在莫氏之下。

  「可是……」

  皇帝擺了擺手:「按理這事兒該東宮夫婦來管。只是太子妃有孕,實在不宜操勞。你們是親兄弟,本該互相幫助。這樣朕將來……也能放心。」

  他這話說的真誠,蜀王秦琚看著父皇鬢邊冒出的白髮,心想,父皇是真的老了,身體也不行了。有些事情,確實該早早提上議程。

  蜀王先時想與秦珣合作未成,求助外祖父也沒得到回應。這次也許是天賜良機,不可錯過啊。

  於是,他應了下來,回府告訴妻子,幷開始與幕僚暗暗謀劃。

  寇太后的生辰可是大事,每年皇帝都很重視。

  秦珣將自弘啓寺回府,將佛珠收起,妥善保管。他在書房略坐了一會兒後,忍不住想:不知道瑤瑤在做什麽?

  明明昨日才見過她,可他現在就又想見她了。

  他想她就在她面前,軟軟地喚他皇兄。

  忽然想到了什麽,他一陣口乾舌燥,灌了杯冷茶,才平息了體內的燥熱。他乾脆將書推到一邊,起身去見瑤瑤。

  剛走出書房,他心念微動,又尋出那日瑤瑤所贈的髮簪,簪於發間,深吸了口氣,才向瑤瑤的小院走去。

  秦珩此刻正在打量小蝶取回來的衣衫。那天在成衣店,她們訂做了不少。有給她自己的,有給小蝶的,也有給皇兄的。

  定的都是近來京城最實行的款式。衣衫剛取回來,小蝶便道:「姑娘,快試一試啊!」

  小蝶雙眼發光,神情期待。

  秦珩看見新衣,也有些意動。她摸了摸新做的衣裙,點了點頭,吩咐小蝶:「你去將門閂上。我試一試。」

  她褪去鞋襪,坐在床上,放下床幔,換上新衣。

  ——她雖然覺得她自己與紅色犯衝,但是做衣裳時,還是忍不住選了一套紅的。這會兒試衣裳,她最先拿起的,就是紅衣。

  她少時在宮中,不經常讓人伺候更衣。小蝶閂門時,她自己已經換好了衣裳。她含笑問小蝶:「怎樣?」

  小蝶眼中的驚艶之色遮掩不住,拍手贊道:「姑娘真美。」

  秦珩輕笑:「不是問人,我是問衣裳。」

  小蝶連連點頭:「衣裳也好看。」笑了一笑,她補充道:「姑娘人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秦珩笑著搖頭。

  小蝶却是極爲認真的樣子:「真的,披一塊麻布都好看。」

  「越發胡說了!」秦珩嗔道,「哪有披塊麻布的?」

  言及此,她心念微動,披麻?可不是一件好事。她眼中笑意微斂,輕輕嘆了口氣。

  「真的……」小蝶正要强調,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她高聲問:「誰?」

  「我。」門外低沉的聲音,兩人都不陌生。

  秦珩一怔,指了指門:「小蝶去開門,這裡我來收拾。」

  桌上散著女子衣衫,教皇兄看見,終究是不雅。她匆忙穿了鞋子,連羅襪都來不及穿。她目光微閃,將新衣裙一股腦全放在床上。床幔一掩,什麽都看不清了。

  哦,桌上還孤零零地躺著一件玄色長衫。

  秦珩瞧了一眼,嗯,無礙。這是留給皇兄的。他來了,看到也好,沒什麽不妥。

  她剛收起那幾件衣衫,便看見皇兄走了進來。

  每每皇兄到來,小蝶總溜得極快,連杯茶水也不送。

  秦珩自己倒了杯茶,微微含笑:「哥哥,你坐。」然而好一會兒却不見皇兄坐下。她疑惑之下,抬頭看去,却見他正盯著自己,神色古怪。她楞了楞:「怎麽了?是不是我有什麽不妥?」

  她低頭看看自己,衣衫妥帖,幷無不整之處。

  她却不知道,她眼下這番形容,落在秦珣眼中,却是另一種光景了。

  看到她今日一身紅衣,秦珣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昨夜的夢。夢中的她紅衣似火,也像火一般的熱情。她拿著他的手撫過她身軀……

  他眸色漸深,暗暗告誡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他現在不能想這些。

  於是,他强迫自己轉移了視綫,看向她的眉眼。

  他進來之前,她不知道在做什麽,白嫩的臉頰紅撲撲的,美不勝收。

  忽然有些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一閃而過,他心口一熱,只得目光下移,却看見她紅色的裙裾下,緗黃色的綉鞋遮蓋不住的白色脚踝。

  她竟然沒穿羅襪!

  夢中那兩隻翩翩欲飛的白蝴蝶又在他眼前晃啊晃。

  秦珩看他今日怪异,心下略微不安,她輕聲道:「哥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秦珣回過神,目光看向別處,隨口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麽?」

  「哦,我啊。」秦珩嫣然一笑,「小蝶取了衣衫回來,我正看呢,哥哥就過來了。」她指了指桌子:「這是給皇兄定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合身。」

  秦珣順著她手指的指向,匆匆掃了一眼:「還好,我很喜歡。」

  秦珩一怔,眼中有笑意瀉出:「哥哥看都沒看,試也不試,就說很喜歡。真是……」

  秦珣心頭一跳,她是想讓我就在這邊試麽?他不能再想下去,輕咳一聲,換了話題:「我今日去了弘啓寺,請智遠大師給一串佛珠開光……」

  「佛珠?」秦珩略一思忖,「是要獻給皇祖母嗎?」

  秦珣頷首,面帶微笑:「不錯。皇祖母的壽辰就要到了。」

  轉了轉眼珠,秦珩小聲道:「我今年倒省了一份禮物。」

  她如今已不是四皇子,自然也不用再憂心此事。

  「頭髮怎麽沒綰起來?」秦珣心念微動,問道。

  輕撫秀髮,秦珩有些赧然,「不用那麽麻煩,我都梳在另一邊就好了,不會碰到的。我有很注意,很小心。」

  她說著,偏了頭給他看,隱約有些小得意。

  確實如她所說,她將頭髮盡數梳到了另一側,他一眼就能看到她的耳朵和白晰秀美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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