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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第18章
第18章 家宴

  什麽都沒想?那就是心底最直接、最本能的反應了?這世上竟有人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麽?

  秦珣眼眸半闔,遮住了目中汹涌複雜的情緒。

  兩人幷沒有跪多久,陶皇后聽聞皇帝罰跪一事,匆忙趕來求情。

  她言辭懇切,感情真摯,皇帝的面色緩和了不少。對陶皇后,他雖無多少情意,但是還有一分尊重在,何况她又是太子之母,不能不給她面子。點了點頭,皇帝命人去免了兄弟二人的責罰。

  秦珩隨著秦珣,一起向父皇母后施禮謝恩,看起來老實懂事。

  皇帝低頭飲茶,任他二人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言不發。

  秦珩的小腿隱隱發顫時,她聽到陶皇后刻意壓低了的提醒聲:「皇上……」

  皇帝「嗯?」了一聲,像是剛注意到他們:「罷了,看你們母后面上,饒你們一次。以後若再犯——」他頓了一頓,鳳眼微眯,冷聲道,「絕不輕饒!」滿意地看到兩個兒子神情凜然,他轉向秦珣:「朕聽聞你從宮外帶了幾本書。是什麽書?宮裡沒有嗎?」

  秦珣低眉斂目,如實作答:「回父皇,是兵書韜略。」

  「喜歡兵法?」皇帝挑眉,有些意外。

  秦珣點頭:「是。」

  「竟然喜歡兵法!」皇帝笑笑,眸中帶著一絲戲謔,「難道是想當將軍?」

  秦珩悄悄看了秦珣一眼,她猜不透父皇此刻的想法。

  秦珣察覺到四弟擔憂的目光,心中稍暖,他微微一笑,暗暗給了四弟一個安撫性的眼神。他抬起頭,認真答道:「回父皇,如果朝廷需要,孩兒願披鎧甲,爲國盡忠。」

  皇帝一愣,玩味一笑:「朕竟不知道你有這等心思……好了,你們兩個回去吧!」

  他揮了揮手,令兩個兒子退下。

  跟著秦珣走出來後,秦珩長舒了口氣,輕撫胸口。太陽已經下山,半邊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紅一片,巍峨的宮殿壯麗肅穆,她不覺多看了兩眼。

  站在她身側的秦珣,雙手負後,同她一樣目視前方,良久才道:「走吧!」

  今日之事,算是暫且擱下了。三日後本是秦珩與雅山齋約定好的取畫的日子,這一回她不敢大意,提前禀明緣由,征得父皇同意後,帶著若幹侍衛出宮取畫。

  把這幅觀音祝壽圖收好,秦珩了却一樁心事,靜待皇祖母的壽辰。

  不過,先到來的是中秋家宴。今年睿王回京,皇帝少不得要設宴來慶祝一家團聚。

  家宴是陶皇后安排的,就設在玉清宮。陶皇后不用燭火,教人從庫房取出了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布置妥帖,將宮殿映得如同白晝一般。訓練有素的宮人端著酒水在殿中穿行,襯得玉清宮猶如仙境。

  今夜酒菜自不必說,俱是難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美不勝收。秦珩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她强打起精神,扮演好老實的四皇子。

  她的行爲落在秦珣眼中,則是另一番光景了。秦珣很快得出結論:老四心情不好。

  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四弟大約是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單影隻,又礙於團圓家宴,不敢感傷,所以只能强顔歡笑。

  環視一周,將各人的歡喜收在眼底,秦珣雙目微斂,對四皇弟頓生憐惜之意。沒娘的孩子,連悲傷都像是偷來的。

  他忽然覺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變得刺目起來。他低聲吩咐了身後的內監阿武幾句。阿武點頭,領命而去。

  這一夜平靜而祥和,一家人和睦,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起舞的宮娥退下。微醺的睿王醉眼朦朧:「皇兄,今夜月明星稀,又是仲秋之夜,何不讓侄兒們各自賦詩一首?」

  皇帝拊掌而笑:「此言甚好。」他目光微轉:「琚兒,你是長兄,就由你先開始吧!」

  大皇子秦琚騰地站起,硬邦邦道:「父皇,孩兒做不出詩,願意自罰一杯。」

  皇帝笑笑,不以爲意:「噯,都是自家人,做的不好也……」

  他那句「也不打緊」還未說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徑直坐下。

  見他自說自話,秦珩眉心微攏,父皇不會喜歡大皇兄這樣。

  皇帝面色陰鬱,目光沉沉,他酒杯裡的酒水灑了大半,猶未發覺。

  秦珩默默嘆一口氣,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麽想的,爲何表現出來的模樣,教人這麽不自在呢?

  不自在的不止她一個。太子秦璋暗嘆一聲,想要站起身來,打個哈哈,將此事揭過。——原本是一樁小事,然而父皇不喜歡大皇兄,那這事兒就不小了。

  沉默著的寇太后忽然開口:「你這是幹什麽?好好的,非要提什麽作詩!你小時候不善此道,現在就來作弄侄兒?」

  聽她話中之意,竟是在指責睿王。衆人一怔,只當她是打圓場,心想這般圓過去,倒也不錯。

  睿王忙起身謝罪,他俊美而精緻的眉眼,微微上揚著,臉上滿是笑意:「母后這話說的,可真是冤枉孩兒了。」

  寇太后擺手,頗不耐煩:「好好的家宴,都教你給攪和了……」她站起身,扶著嬤嬤的手,眉目清冷:「皇帝,哀家乏了,你們繼續。」言畢,搖搖擺擺離去,竟不再看睿王一眼。

  秦珩目瞪口呆,不是說皇祖母很疼惜皇叔麽?怎麽會當衆給他沒臉?雖說往年太后也會藉口乏了提前告退,但這一回,竟像是被皇叔氣得提前離席。

  睿王的笑意僵住,原本清俊的臉顯得有幾分可笑。他靜靜地注視著寇太后離去的方向,半晌方自嘲一笑,一臉歉然對皇帝道:「如此,是臣弟的錯。」

  他臉上的寂寞憤懣清晰可見,皇帝暗覺快意。因秦琚而生出的不滿瞬間消失殆盡。他安慰弟弟兩句,打了個哈欠,這家宴,也就散了。

  秦珩越發覺得沒趣,今夜之事,更堅定了她的念頭:在宮裡,少說話,少做事。多說多錯,誰能想到皇叔那一個提議,就造成尷尬局面呢?

  不過老實沉悶的四皇子肯定不會多管閒事,她同秦珣待父皇母后等人離開後,才相偕而去。

  夜風凉凉,送來遠處桂花的馨香。

  秦珣與她幷肩而行,凑到其耳邊,低聲道:「四弟……」

  他喉頭的話戛然而止,眼眸輕閃,將視綫從老四白晰瑩潤的耳珠移開。

  離得太近,他呼出的熱氣撲在秦珩耳朵裡,癢得她差點哆嗦。她定了定神:「嗯?」

  清冷的月輝下,她微昂著頭,神情茫然。

  秦珣心頭一跳,唇邊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走,跟我去景昌宮。」想來阿武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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