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這麼好看,別弄髒了。”
少年怯怯說,眼中流出遮掩不住的欣羡,更襯托出他的弱小自卑。瓷器一樣脆弱美麗。
妖族美人不少,孔雀和天狐都是北搖山著名的好看,一個清純一個美豔。外界傳說妖族美貌時,多是誇她倆的。
司命貓一族雖然長相不俗,但在那兩位絕世之姿的掩蓋下,倒不怎麼有人提起。
加上北思寧是男人,又是妖王,哪怕是出於尊敬,也少有人當面這樣誇他的相貌。記憶中,還是小時候,族中長輩們還在時,會誇他可愛。
淡淡的懷念加上一點憐惜弱小的心情,北思寧問了他的名字。
白月寒涼,灑下一地冷霜。草葉被風吹出大浪,少年咬咬豔紅的下唇,笑容天真明媚。
“我叫口口。”
時光翻動書頁,嘩啦嘩啦。
“妖王大人……叫北師兄?可以嗎?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
“北師兄,你的頭髮好順滑呀……我能摸摸看嗎?”
“寧哥小心,灼炎岩會腐蝕手,我習慣做這個了,你別把這麼漂亮的手給弄傷了……”
“寧哥好厲害呀,昨天才教你的,這就會背了!”
“特別好聽,寧哥你彈琴真有天分,比我強多了……”
…………
春日,北思寧匆匆攜著琴路過嚴師琴魔的客院前,那道堆滿紅色繁花的小徑上,暖香盈盈浮動。
“大王!”一隻白色的小狐狸突然從花叢中躥出,三條蓬鬆白尾左右晃動,北思寧匆忙扔了琴將它接住,罵道:“幹什麼急急慌慌的。”
“嗷!”小狐狸被拽了一下尾巴,嗲兮兮地翻個肚皮撒嬌:“我又不能化形了,被我娘看到又要被揍了……大王,讓我跟你一個月唄?我娘問起來就說你讓我變的!”
“哈,”北思寧樂了:“想得美。”
“哎!大王,大王大王——”小狐狸被無情扔在地上,差點跌了個狐吃shi,搗騰四條腿翻過身,噌蹭跟上,在北思寧的腳邊繞來繞去:“大王你不能偏心!你就喜歡白虎,還抱著他睡覺!他有什麼好?我也是白色的,我也有大尾巴啊!”
“你沒人家胖。”北思寧把琴又夾著走,嫌棄說:“靠著不舒服。”
“………………”小狐狸欲哭無淚,見北思寧沒趕他,吭嘰吭嘰又追上,也不敢再撒嬌了。
他是天狐的小兒子,五十年前剛開了靈智,平時慣愛闖禍。天狐在北搖山地位僅次孔雀,是妖王左膀右臂,平時也沒妖敢治他,養了一身撒嬌討好的手段。
他顛顛地跟著北思寧,來到一座湖心亭。
暖陽快把人曬化了,亭子周圍便扯了幾層紗簾,春風一吹,格外撩人。
小狐狸忍住蠢蠢欲撕的爪子,挑了個放布巾的架子跳上去,在把自己掛上去,垂下大尾巴。
他看著北思寧把剛才接了地氣的琴恭敬擺上琴架,挽袖坐定,還拜了拜,忍不住問:“大王,臨時抱佛腳有用嗎,你剛還把琴扔了……”
“……”北思寧沒理他,自顧自優雅調弦,風度翩翩,但動作很快。
“大王,你是不是練琴遲到了?”
“…………”
嘣嘣嘣,嘣嘣嘣!妖王大人開始練琴,小狐狸一開始還被暖風吹得有點困困的,很快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徹底清醒了。
一曲結束,小狐狸欲言又止:“大王……你琴彈得好嗎?”
北思寧冷哼:“這說的什麼話,不是好,是很好。口口都說我是千年難遇的天才。”
“…………”小狐狸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確實還不錯哦?呃……節奏感,很強!”
妖王大人不掩得色,繼續說:“是的,口口的琴彈得也很好,他親口說的,不會錯。我才學了五年,已經比他強了,他還整天纏著我要我彈給他聽呢。”
北思寧喃喃說:“可不能讓他失望了,這首新曲得早點學會。”
“喔喔,那大王,你加油!”小狐狸說:“口口看起來就不會說假話,那你一定超厲害了!”
於是這亭子的嘣嘣聲從正午響到了傍晚,到最後聽得小狐狸都拿爪子捂住了耳朵,睡得呼呼。
余暉散盡時,小狐狸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人扯住,哎喲一聲。
“大王大王,別揍我,早上好!”
“……”北思寧道:“醒醒,我去找嚴師了,你跟緊我。這座山上人類不少。”
“嗯嗯。”小狐狸不敢在這種事情上馬虎,連忙顛顛跟上。
北思寧的古琴老師,外號琴魔,姓嚴,學生們尊敬稱他“嚴師”。
嚴師只是個未入神境的人類,修為低下,卻在彈琴一技上登峰造極,聽者無不嘆服。
北思寧最初想學琴,是因為口口說,“你的手又長又直,彈起琴來肯定好看。”
為了這句話,他到處打聽哪里有人能教他彈琴,可惜,一聽說是教一隻妖,哪怕那只妖是堂堂妖王,也沒人願意。
北思寧一氣之下,強行擄走了眾人口中琴技最高超的“琴魔”,把他安置在北搖山週邊,一座和人類村莊接壤的小山。小山設有結界,琴魔不得出去,必須教他妖王彈琴。
本以為琴魔會拼死反抗,沒想到他為人萬事不管,只要有把好琴,有得吃喝,便隨遇而安,就在這座囚禁他的客院住下了。
後來北思寧和他有了幾分師徒之誼,又半開了這座山的結界,建了些空院子,讓琴魔本來的學生也能上來找他交流。
如此,北搖山的形象在外倒是好了點,起碼眾人知道,琴魔被好生招待著,並沒有被兇殘獸性的妖族燉一鍋吃了。
嚴師住的客院在小山最頂上。
北思寧踩著原路,滿地花泥,鞋子上粘上了馨香的緋紅。
或許是柔軟花瓣掩蓋了他的腳步聲,或許是院子裏的人說得正激昂,沒有人注意到他來了。
北思寧推門進去的動作忽然頓住。
“嚴師,他還要將您關到什麼時候!?那個魔鬼!野獸!”
“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學琴,這都幾年了,還是那彈棉花的聲音,可見是一點天分都沒有的……”
“師兄別說了,他畢竟是只妖,能有什麼天分?”
“都怪口口,你為什麼不跟他說實話?早點讓他認清現實,他就早點放嚴師雲遊四海了!”
北思寧垂著眼,神色晦暗不明。
口口的聲音忽然響起,軟軟的,糯糯的。
“我……我說的是實話啊?寧哥彈得……非常好啊……”
眾人一時無言,忽聽一爆脾氣的學生猛拍桌,哐一聲:“好個屁啊!你到底有沒有耳朵!?你也是彈琴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他彈得到底怎麼樣?你這個人族的叛徒,喜歡他就一個勁的討好他,我看軟骨頭的人一輩子都是軟骨頭!”
“不是的,不,你們……沒聽懂,寧哥其實很好的,他的琴聲裏有廣闊的天,有遼遠的海,有自由和生機,有鮮草和繁花……他很好的……”
口口說著,聲音像要哭了,半晌哽咽道:“對不起,再給點時間吧?他可以做的很好的,別罵他了,好不好?”
室內一靜,蟲鳴聲頓時顯得極吵。
一人打破凝滯:“我們又不能把他怎麼樣,也就罵兩句了,嘴長在我身上,還不讓說了?”
又一人說:“只是苦了嚴師,要一直被困在這座荒山。”
“散了吧。”琴魔終於開了尊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他已過中年,看什麼都淡淡的,學生們吵得這麼激烈,也沒見他波動一下。
眾學生散去,北思寧藏在陰影中,目送口口最後一個出門。
他臉上還掛著淚痕,精緻的小臉上兩隻紅眼眶格外明顯。
弱小又可憐。
北思寧想,他是因為我才哭的。我給他丟臉了。
緩緩踏步進了屋裏,琴魔淡淡說:“來了?”
北思寧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裏:“嗯。”
“都聽見了?”
北思寧呼吸急促起來,點頭。
“你心思不在琴上,自然彈不出心音。要想進步,得要直面自己。不能再為了誰而彈,要為了你的心彈。”
琴魔道:“都說野獸即便修出靈智,也是沒有心的,你有嗎?”
北思寧看了看手指,瑩潤雪白。所有練習受傷的痕跡,都被他強大的力量修復了。
他啞聲說:“我有。”
司命貓伴著紅石出生,靈智天成。即使別的妖做不到,他也應該做到。
這是他作為妖王的使命。
***
站在下一道光門前,聞爭久久沉默。
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捏住,搓來搓去,粘膜變得乾澀,泛著絲絲拉拉的疼。
這個佔據重要戲份的少年,名字是一片空白,所有稱呼到他的地方,都是一個模糊到無法辨認的音節。
這讓聞爭危機感直線上升。
聞爭忍著難受踏進下一扇光門,逼自己快點。
視覺回籠時,聞爭看到一片典雅的古華夏建築。空間極大,一根根承重柱上雕著繁複的花紋,巧奪天工。
北思寧盤腿坐在大殿正中的高臺上,身前放了一把琴。
這裏眼熟得很,正是那六合派的主殿。
琴音忽然傾瀉而出,銀瓶乍破,浩浩蕩蕩如銀河墜野。聞爭聽過這支曲子。在這個空間裏,此刻,從手底的震動傳來,比曾經聽過的斷章多了許多驚心動魄。
這無疑是內行外行都能欣賞的表現,高臺之下,一張張面孔都帶著茫然和震驚。
聞爭在北思寧抬頭間隙掃過人群,看到了站在最近處的人。
嚴師琴魔,和不知名的少年。
曲終,帶著對妖族的改觀,不少人盛讚過北思寧之後,和同伴交頭接耳的走了。
琴魔表情依舊淡淡的,眼角皺紋卻透著喜悅。
“不錯。”他說。
北思寧從臺階上邁步下來,與嚴師的少言相對的是不知名少年的猛烈誇讚。
叫少年或許已經不太合適了,他又長大了些。五官長開,依舊清麗,只能說是氣質使然,得天獨厚。
“寧哥你彈得太好了!”他興奮得雙頰通紅,眼底的愛慕多得要溢出來:“你比很多人族都彈得好!比那群師兄都好!他們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嚴師對吧?”
得到琴魔的贊同後,他滔滔不絕道:“我就知道,寧哥沒有做不到的事,寧哥這麼美,又這麼強,我背不下來的書寧哥看一遍就會了……唉,我要是有寧哥的一半就好了。”
北思寧忍不住笑了一聲,點了點口口的臉頰。
少年呆住。
妖王對外吝嗇笑容,連柔和些的表情都很少見,只有北搖山那些毛茸茸的小妖們有權享受。口口平日裏被他溫柔對待,已經是讓周圍人震驚的親密了,但那些都不及妖王笑起來這一瞬。
滿目琳琅盡失色。
“啊,唔,我……”少年突然眼眶泛紅,鼻腔一酸,轉身匆匆跑了。
北思寧莫名,看了看點了對方臉頰的手指,怎麼,戳痛他了?
琴魔心情好,難得調侃一句:“害羞了吧?”
北思寧:“……別騙我,哪有人害羞了像要哭?口口平時也不這樣。”
“那就是又害羞又喜歡你吧。”琴魔只是不愛理事,並不是不懂人情,相反,他以旁觀者的角度,很多事看得都比當事者更加清楚。
“……嗯?”北思寧大腦空了空,在走廊上停下腳步。
六合派的走廊恢弘大氣,層層疊疊,外側重重雲海,翻湧著心緒。
半晌,北思寧才動了腳步,跟上琴魔,問他:“嚴師,他好像經常和我說喜歡我。是……想結為道侶的那種喜歡嗎?”
琴魔無奈搖頭:“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嗎?”
青年脖頸間忽然一片灼熱,他伸手一扯,漂亮的紅色石頭從衣襟裏飄出來,在他眼前晃晃悠悠,盈盈籠罩一層燦爛紅光。
道侶?道侶!
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嗎?
……當然喜歡!
二嬸並沒有騙他,哪只司命貓不喜歡被喜愛的感覺呢?崇拜的,喜愛的,信任的目光。從一開始,口口就一直注視著他。
伴生石發熱,這是他心動的證明。
——“思寧,司命貓與別的妖族不同,生來就能開靈智。”
——“為什麼呢?因為不凝妖丹不得靈智,而我們的伴生石,在年幼時,可以充作妖丹助我們修煉。”
——“上天賜給我們伴生石,是因為喜歡我們。”
——“司命貓天生命好,你將來會有一個特別好的道侶,愛你,敬你,視你若神明。”
——“記住,收好你的伴生石,它能在關鍵時刻,保護你的道侶。”
“嚴師,”他聲音急促,這一刻忽然褪去了妖王的威嚴,像個青澀的孩童:“他是個人類,他能同我結成道侶嗎?”
琴魔悠悠說:“是妖還是人,重要嗎?”
不重要!北思寧在內心大喊,我和人族沒有區別!我也是天生擁有靈智的!我是司命貓!
“……我明天去見六合掌門。”他道。
口口是六合派掌門的兒子。
修者的世界真實又殘酷,你可能會因為身份被優待,卻要承受更大的壓力。口口周歲時測出天資平庸,那以後掌門就半放棄了他。
即便放養,口口依舊是掌門的兒子,內門永遠有他的一席之地,丹藥符籙,各種修煉資源,不說多麼豪華,缺也是不會缺的。
有時掌門定時關心,還會送他幾樣惹人羡慕的法器。
可惜口口性子太過綿軟,受了欺負不懂反抗,活活把自己搞成了個小可憐。
要不是北思寧那次發現他,給他撐腰,還不知要被欺負多久。
最初聽說口口和北搖山妖王混在一起,六合派掌門意外沒說什麼。
洞仙遺府在妖王手上,即便是三門六派也不得不承認,北搖山已經在修界和多方有了利益牽扯,不能再隨便動了,以免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好收場。
既然如此,兒子和他搞好關係,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當他聽到了北思寧單獨約見的內容,仍然表現出了十足的驚訝。
“什麼?您再說一遍?”……甚至說出了這樣沒有意義的話。
“我想和口口結為道侶。”
北思寧鄭重說,複又冷傲:“其實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
仍然是那座灰藍的山,青黑的遠樹,腳下的灰石山徑寂寥一片。
聞爭心臟狂跳,伸手一摸,臉上全是眼淚。
劇裏的北思寧表現得越是興奮喜悅,他不好的預感就愈發強烈,甚至到後來,吃醋的力氣都沒有了。
腳底像被冰水浸泡,抬起來活動一下,都能感到一陣痛麻。《生存空間》不存在痛覺模擬,基於這個架構做的副本自然也沒有。這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覺得自己疼,疼得他冷汗都冒出來了。
驀然,他第一次見到大黑的場景浮現在腦海。
差點被車撞到的,黑色破塑膠袋。
渾身是利器切割的口子,四肢彎折。
向前走了一步,又浮現了一道光門。聞爭有預感,這是最後一個片段了。
北思寧究竟想和他說什麼呢?
聞爭閉上眼,儘量平靜心緒,讓自己冷靜。不論如何,他是一個戰士,更是北思寧承認的現任伴侶。他是戰士。他保護世界,也會保護伴侶。
他一定是勇敢的,無畏的。
聞爭踏進光門。
時間的指針被撥動,不知道中間經過了多少談判,妥協,博弈,眼前儼然是婚禮現場了。
紅綢裝點著整個六合派,術法的光輝將夜晚的大殿長廊妝點得亮如白晝。
北思寧立在大殿門口,身邊站著那位嬌豔如花的少年。
少年今天也著一身紅色,襯得他整個人精神煥發。
他臉上的紅色就沒退下去過,時不時往北思寧身後躲一躲,引來北搖山眾妖的哄笑。
“寧哥,”人走了一波,他湊在北思寧耳邊說:“你今天太美了………”
口口的眼神近乎癡迷。
北思寧剛要說什麼,六合派掌門帶著僵硬的笑容進來了。
“賢婿,”他道:“恭喜。”
“同喜,”北思寧不卑不亢道。
今日的六合派來了大半個修真界的人,各個都想見證歷史。
幾千年了,妖族與人類修者爭鬥不斷,深仇大恨祖祖輩輩堆積起來,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妖類的身體,可以作各種煉器煉丹的材料,而人類修者的金丹,對一些妖來說又是大補之物。這局面好似註定要走向一方的毀滅。
如果沒有北思寧這位堅持出山的新妖王,也許妖族連年積弱,最終真的會淪落為任人奴役的種族。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北思寧就是出現了。
他不懼怕,也不仇恨,第一件事是帶著眾妖下山,在有能力自保的情況下,和人類接觸並交易。
妖族的鱗褪,換掉的牙,掉下的角,許多東西在他們眼裏無用,卻能在人類煉器師那裏賣上大價錢,還不用損失什麼。
而成功交易的人類得了好處,也會下意識地維護他們,不要搏命就能得來的好處,誰不喜歡呢?
妖王一步步地改變著局勢,不知不覺,人族修者大宗門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機會。
而今天,顯然是妖族正式參與歷史的一刻。
他竟然和六合派的嫡系弟子結為了道侶。
從此以後,北搖山將正式被修界接納,不再有人敢仗著身份歧視妖類,也許兩個種族真的有和解的那一天。
賓客們心情激蕩間,北思寧攜著少年,從殿外踏著花路,緩緩向內走來。
流光劃過天幕,花瓣紛飛如雨。
“思寧。”口口站定,小聲說:“我們該喝酒了。”
北思寧摸了摸胸口,聲音緊繃:“等等,我還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什麼?”口口露出懵懂的表情。
英俊的妖王彎了彎眼睛。
口口真是脆弱單純,連這個都不知道。
他敢說,全場沒有人不知道,畢竟司命貓的伴生石,是樣極其、極其珍貴的寶物。
司命貓渾身上下都是寶物,但這枚伴生石,無疑是引來覬覦的最重的砝碼。拿他煉器,可以煉出防禦神器,能抵擋仙人一擊。有了它,便有了鎮派之寶,連三門六派都遍尋不得,可謂人人垂涎。
然而每只司命貓都只有一顆伴生石,且將石頭看得很重。就算特地去獵殺,臨死前的司命貓,也多會選擇把它用掉。
這顆小石頭,便成了更加難以高攀的聖物。
而現在,北思寧將它送給了自己的伴侶。
賓客們無不驚呼,私語聲越來越響。口口將那顆石頭收在了手心,低頭觀察。
“這就是……伴生石?”
他語調有些奇異。
北思寧拿過裝著桃花美酒的玉杯,遞給口口:“別看了,我們該喝酒了。”
小臂交纏在一起,口口眼睛紅紅的,笑著說:“是呢…………”
一隻匕首驟然插進心口。
北思寧胸口一痛,緩緩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少年。
六合派的弟子們忽然集體亮出法器,攻向前來賀喜的妖族。大殿裏頃刻兵戈一片,乒乒砰砰。
玉杯砸在地上,酒水灑了,反射著成片成片的流光。
尖叫,哭喊,質問,火與煙。
北思寧最喜歡的白虎被人捅破了肚子,倒在血泊中,他瞳孔一縮,想要衝過去,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為什麼?”北思寧問。
少年忽然變了一副臉紅,狡黠地笑起來。
“寧哥?想不明白嗎?”少年後退兩步,摸了摸北思寧的臉,手中攥著那顆鮮紅的,瑩潤的小石頭。
“也是。不過是只妖,你懂什麼?”
不過是只妖。
我懂什麼?
……不懂的,明明是你,你們這些人類,人類……
聞爭聽到北思寧最後說,然後像有什麼爆炸了。
因為他聽見了隆隆的響聲。
驟然爆發的恨意如同烈火烹油,像有火在每一根神經上烤。四肢百骸卻是冰冷的,冷得他牙齒打顫。聞爭咬緊牙關,口中彷彿嘗到血腥味,邁步卻一個踉蹌。
冷靜點聞爭,別被強制彈出去!
等等,再等等!
場景一變,他又回到了空山小徑上。
他瘋狂的呼吸,兩手抓著地上的雪,好一會兒才止住痙攣。
等聞爭終於抬起頭來,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換了個位置。
他不知什麼時候被傳送到了山腳下。
聞爭茫然地站起來,左右看看,這次的視角十分的正了。灰石小徑從眼前向上延伸,更遠處有層疊的崇山峻嶺,墨色的樹輕輕晃動,空間沉鬱。
下雪了。
忽然,他剛才來的地方,出現了一柄紅色的紙傘。
北思寧舉著傘,一步步向他走來。
這不是真正的他,聞爭知道,但他仍然雙眼發紅,強忍著想要狂奔過去的衝動。
“聞爭。”這位npc叫了他的名字,面帶笑容,將想要傳達的話送給了他。
“古路無行客,寒山獨見君。”
作者有話要說:【“司命貓天生命好,你將來會有一個特別好的道侶,愛你,敬你,視你若神明。”】
(古路無行客,寒山獨見君。唐•劉長卿《碧澗別墅喜皇甫侍禦相訪》)
(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