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聞爭以為北思寧會迅速答應，沒想到電話那頭說考慮一下。

　　北思寧不高興？

　　聞爭擔憂，想想出來時間夠久了，提著菜小跑回家。

　　推開門，智慧管家系統半個字都沒說來，就被聞爭一巴掌拍了回去。大黑不在看投影，也不蹲在桌子上看外面，聞爭放輕腳步推開臥室門，一團大黑影窩在他的床上，正中央。

　　在睡覺？不會哪里不舒服吧。

　　聞爭放輕腳步走過去，伸手摸上大黑兩隻耳朵的根部，輕輕朝中間揪了一下。

　　柔軟的毛連著皮一起滑動，皮下流動著溫熱的血液。大黑喉嚨裏咕噥了一聲，耳朵前後動動，把爪子放得更平了。

　　好像是沒什麼問題。

　　所以？是餓了？

　　這麼一想聞爭不再耽擱，去廚房做了一個紅白肉丸，烤了個原香瘦肉脯。

　　雖然知道了大黑什麼都能吃，偶爾它要的蛋糕，糖果，霜淇淋，啤酒，也都沒給它忌口，但他怕對貓身不好，自己做飯時，還是少油少鹽，一起向貓咪學習健康生活。

　　廚房傳來煙火香氣，烤箱嗡嗡震動。聞爭戴著隔熱手套拉開櫃門，撲鼻的香氣順著熱流滾出。踏出的腳邊忽然被毛絨絨蹭了一下，聞爭低頭，輕輕笑了笑：“餓了？”

　　肉脯是第一次做，沒放辣椒和五香汁，但糖、鹽、油還是有的，烤出來很香，難怪大黑好奇。

　　不等它自然放涼，聞爭仗著手掌厚，掐了一小塊下來，吹涼了喂給大黑。

　　大黑第一次在他手心裏吃東西，想了會兒，才伸出小舌頭，唰唰兩下卷走了。

　　熱熱麻麻。

　　東西都擺上餐桌，大黑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聞爭開始給貓講傍晚健康小組的事，重點提到那個余晉，多描述了一會兒。

　　“他看起來很乖，”聞爭道：“也很有禮貌。在其他人走了以後，他檢查了桌椅，把別人桌肚裏沒帶走的垃圾都清理了。”

　　大黑吭哧吭哧，爪子緊起來，鬆下去。

　　“中間別人發言的時候，不管多無聊，他都認真地聽，如果不是他裝出來的努力……他應該是個情商很高的人。而且智商和悟性也不會差。”

　　聞爭本意是分析余晉到處打工的落魄生活未必是真，不小心多誇了他幾句，大黑終於吃不下去，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充滿憤怒。

　　聞爭抿嘴，話鋒一變：“不過我對他不感興趣，我還是更好奇我另一個朋友，他才是既有情商又有智商，文武雙全……”

　　大黑甩甩尾巴，低頭繼續吭哧吭哧。

　　聞爭也不再說余晉的事，轉而打開微博，讀了點關於即將開始的寵物選美大賽的新聞。

　　大黑要參加的消息已經被聞爭發在了自己的微博上，評論區一片歡天喜地的尖叫，那陣仗之狂熱，不比克拉拉的粉絲團要差。

　　就是說的話不太喜慶，什麼雖然大黑blabla，我們還是blabla……

　　當然也有人濾鏡更厚，不，真實之眼地說“大黑明明這麼好看，你們是瞎了嗎看不到？它理所當然能拿選美比賽的冠軍！我從沒見過線條如此完美，漂亮得如同上等寶石般的貓咪！”

　　聞爭發誓這不是他發的。而且不止一個人這麼說。

　　曾幾何時他第一次拍大黑的照片，下面一片醜醜醜的質疑聲。

　　這說明什麼？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努力不是白做的，果然，只要堅持發大黑的照片，懂它的人會越來越多。等上了選美大賽，被更多人看見，大黑一定會……

　　“吼。”黑貓不滿地抬爪打掉聞爭在它頭上作亂的手。

　　……還是只有我能摸到。

　　晚上洗澡出來，聞爭看到了北思寧的短信回復，說思考過同意了。

　　聞爭把夏雅秋發過來的時間地點轉過去，加上一句，那天我沒事，能去看看嗎？

　　北思寧很快回復：[誰不讓你來了？]

　　大黑穩穩睡在他枕邊，一對紅藍的全息眼鏡掛在床頭。

　　它是怎麼做到人和貓同時出現，一邊躺著一邊回他短信的？聞爭翻過身，抬起眼簾，一抹幽暗的藍。

　　北思寧並不笨，相反，他其實非常細膩用心地在藏匿自己的身份。

　　是有什麼忌諱嗎？

　　人妖……殊途？

　　聞爭都快被自己想笑了，但良好的作息讓他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呼吸變得輕緩後，身邊的大黑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發亮。

　　它伸了個懶腰，靜悄悄出了臥室。

　　粗心的人類，最近晚上都沒關窗戶，大黑從窗戶縫裏鑽出去，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劃破夜色，匯入車流，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商業街上那間無名的小寵物用品商店。

　　“老大！”

　　小黃毛在門口凍得搓手，身後的捲簾門已經拉起，黑貓忽然出現時，他汗毛下意識地全豎起來，又討好地笑：“您來啦！”

　　“嗯。”大黑尾巴高高豎起，小黃毛帶鑽進店鋪側面的小巷，從後門進了店。

　　店裏一如既往的破，小黃毛臉紅紅地說請了人來裝修，再過一周。大黑沒說好或者不好，踩著貓步跟他下樓梯，進到地下室。

　　地下室倒是重新佈置過，頭頂的燈泡兒加了燈罩，暖黃的光填滿不大的空間，四周原本堆積的紙箱和雜物都被清理掉，換成了幾張長毛的大沙發，擺著各種墊子，圈圈，毛線球之類。靠牆還擺了個貓樹，堪稱貓貓天堂。

　　“小弟們都到齊了？”大黑一點點收住威壓，踏上地毯時，裏面玩耍的貓妖們都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小黃毛連忙點頭：“這次到齊了，一個不少！”

　　大黑半晌沒說話，輕巧一跳躍到茶几上。周圍的喵喵喵聲越來越小，好像差生班級在自習課上正放飛自我，打牌間隙抬個頭發現教導主任正站在講臺上。

　　最終一片死寂。

　　“點名。”大黑看夠了，終於開了尊口。小黃毛擦擦汗：“愣著幹什麼，排隊啊！都按我之前算的號排，讓老大認識認識！”

　　“一號，黃虎強！”“到！”

　　一隻圓滾滾的虎紋橘貓昂首挺胸坐在沙發一頭。

　　“二號，狸白夜！”“到！”

　　這次是一隻狸花貓，精瘦精瘦的，眼線細長，坐在黃虎強旁邊。

　　“三號，黃鐵柱！”“到！”

　　這一聲到帶著某種奇怪的地方方言味兒，十分樸實，來自狸花旁邊的橘貓。比第一隻體型大些，卻沒有它胖。

　　“四號…………”

　　……

　　這麼一路叫過來，小黃毛都叫渴了。

　　“二十七號，葉語冰！”“到~！”

　　這名字大黑記得，很特別。望過去，一隻純白藍眼睛的貓老實坐著，尾巴尖控制不住的發抖，耳朵立得特別高，目不斜視的緊張。

　　大黑把視線收回來，揮揮手，眨眼間變成了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穿著他幻化出來的雲水流紋大袖。

　　好好看啊。

　　眾貓都被鎮住了。

　　他們雖然是貓妖，也都有人形，但他們法力有限，化形跟人類有基因似的，化成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沒什麼多餘的法力來動動雙眼皮，整整塌鼻子。

　　當然，他們大多數長得都不賴，但只有葉語冰格外好，運氣也不錯，才在娛樂圈混了幾年。其他人多是很快就灰溜溜退了的結果。

　　但眼前的老大，那簡直美得不是人，他去混，一定能混成頂級大佬吧！？那豈不是能賺很多錢！眾貓沒出息地想著。

　　“讓你們背的東西，都背完了嗎？”

　　眾貓忙不迭的說背完了背完了。北思寧也不真的抽查，巡視一圈，找了張最軟的沙發陷進去坐著。

　　“都過來，我摸摸骨。”

　　他神色冷淡，說的話卻讓眾貓一驚。

　　摸骨！

　　這是什麼神奇的技能，聽都沒聽說過！

　　貓咪們乖乖列成一隊，北思寧左手一隻右手一隻，先捏住貓貓的後頸皮，拎起來，看看體態。再看看扒開嘴巴看看牙。

　　捏住肉墊看指甲，修長的手再從爪子一路捏著關節，緩緩摸到脊背上。

　　等他一寸寸的摸到尾巴骨，手裏的貓基本廢了，發出軟噠噠的意味不明的哼哼聲。

　　摸完一隻，北思寧嫌棄地拎起來扔給小黃毛，又摸下一隻，最後就剩下一個葉語冰，被北思寧雙手抱到膝蓋上。

　　眾貓紛紛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葉語冰似乎十分怕癢，北思寧一捏他的骨頭他就發抖，等全身捏完，它已經走不動路了，軟綿綿地趴下，小舌頭都探出了嘴巴。

　　“老大……摸出什麼了嗎？”小黃毛給北思寧遞濕紙巾，卻忽然感覺身體一僵，不受控制地變成了原型，一隻腦袋大大的虎紋黃貓。

　　這群貓裏黃貓最多，小黃毛也是，額頭的虎紋比別的要明顯些。

　　北思寧按著一套流程捏完，一揮手又讓他不受控制地變回了人形，連衣服都好好穿著！

　　太厲害了，這是什麼法術！

　　北思寧皺眉，看著這群廢物貓，心下歎氣。

　　太弱了。

　　這個世界的妖族，幾乎沒有一只有成為大妖的潛力。

　　聽小黃毛說，出來打工的貓妖們已經是族裏的佼佼者了，還有很多留在山裏，化形都化不好。

　　他北思寧堂堂妖王，以後就要領著這樣一群小廢物建立勢力了嗎？

　　他轉念又想，廢物也未必都是壞事，不容易遭人覬覦。

　　瞧它們一個個的，傻成這樣，還好好活著呢。自己當初殫精竭慮，又保住了什麼？

　　想到這兒北思寧興意闌珊地揮揮手，把它們每個人的缺陷，壞習慣，和修煉小訣竅一道靈光打進神念，就讓他們出去了。

　　毛茸茸的房間很快安靜下來，小黃毛端著泡了奶茶的茶杯進來，見他心情不好，不敢說話。

　　“過來。”北思寧淺淺歎口氣，把小黃毛摁成原型，抱在懷裏擼。小黃毛被他摸得一動不敢動，一陣陣的炸毛。

　　“你的毛挺厚的。”

　　“是、是的！”小黃毛顫巍巍：“小時候我媽就說，別的貓一個毛孔長三根毛，我長八根！”

　　北思寧勾唇笑了笑，眼睫微微下垂，藏住一點落寞。

　　以前他也有差不多的手下，是一頭小白虎。

　　司命貓的體型在眾妖中算小的，他偏偏喜歡大的東西，讓小白虎在他的寢宮攤開肚皮，讓他當個毛墊子靠著。小白虎的毛也很厚實，也說過類似的話，什麼天生毛多……

　　可惜，沒等它長成威風凜凜的大妖，就死在北搖山之亂中。

　　眼睜睜地看著它雪白厚實的皮毛被血粘成一綹一綹，而後漸漸失去的光澤。

　　都怪我。

　　北思寧輕輕閉眼，把小黃毛掐著腋下端起來放到地上。小黃毛回頭看了兩眼，識趣地倒騰著四隻小爪子跑了。

　　人類啊，骨子裏是看不起妖族的。

　　他們總認為這些飛禽走獸，即使化了人形，學會說人話，也依舊是一群低級的動物，笨得很。

　　為此，北思寧學了琴棋書畫，讀了各種經卷，各大門派與世家的典籍，凡是能公開讀到的，幾乎讀了個遍。

　　然而他費盡心力學的曲子，在那個人面前，不過被評價為“尚可”。

　　轉眼一切破碎，到了這裏，生疏一曲，卻被萬人稱頌。

　　滑稽。

　　北思寧從茶几上拿起那只手機，把玩片刻，又點開微博，找到誇他的話題，細細看起稱讚他的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毛絨絨……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