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現實
接下來由澤田綱吉安排的高強度的鍛煉,即使對於自己的體力、忍耐力與意志力都非常有自信的聶浩源都幾番瀕臨崩潰。每天醒來渾身酸痛地像是被車輪來來回回碾了十七八遍,一旦放鬆下來就會立即陷入半昏迷般的睡眠當中——不過自然,訓練的效果同樣是顯著的。
雖然一旦下定決心就一定要做到是聶浩源的性格,但是他真得非常想要吼一句“滾你的該死的黑手黨!”
中國少年聶浩源的生活水深火熱,另一位同樣境地的則是在學校裸奔暴走大吼“砸壞電腦”幹掉持田又被並盛委員長幹掉的叫做“澤田綱吉”的棕髮少年。這件極其丟臉的事情給他造成了極其糟糕的影響,自從出院回到學校後就沐浴著眾人看瘋子一樣的懷疑目光,並且似乎也成為了黑髮委員長極其看不慣的一員。
——當然,如果要算最後一項的話,聶浩源也沒有什麼值得幸災樂禍的。
默默看著自己面前眯著眼睛緊盯著自己的雲雀恭彌,聶浩源無奈地抬起自己的左臂,顫巍巍地乾笑,“我的骨折真得還沒好,委員長……”
雲雀恭彌不悅地微微蹙眉,抓住聶浩源那隻被包紮地嚴嚴實實的手。巨大的疼痛讓聶浩源原本白皙的面孔瞬時間蒼白無比,深刻懷疑自己剛剛接好的骨頭是不是又要錯位了。不過,幸好雲雀很快就鬆開了手,無趣地轉身快步離開。
剛剛送走未來Vongola的雲守,鬆了口氣,肩膀就被人摟住,未來Vongola的雨守略帶擔憂的面孔出現在視野中,“又被雲雀前輩攔住了啊,沒什麼事情吧,浩源?”
“啊啊,似乎沒什麼事情……”甩了甩仍舊針扎般疼痛的左手,聶浩源撇了撇嘴。
“……真可惜,剛剛加入棒球社就因為受傷沒辦法參加活動。”惋惜地聳了聳肩膀,山本頓了頓,微笑著提議,“今天也不去棒球社嗎?即使不能打,去看看也不錯哦!我很喜歡跟浩源一起參加社團活動呢!”
“單純看看的話就算了,醫生說我還不能打棒球,如果看別人打棒球的話眼饞卻解不了饞更糟糕,不是嗎?”聶浩源搖了搖頭,無奈地笑著回絕。
“啊哈哈哈,也對啊,那樣更糟糕。”山本明了地訕笑,爽快地拍了拍聶浩源的肩膀,“那麼我去社團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目送著山本離開,聶浩源撇了撇嘴,彎腰撿起剛剛因為見到雲雀太過吃驚掉到地上的書包,挎在肩膀上。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一次在山本面前跟雲雀打了一場,然後被山本送去並盛醫院治療後,他和山本的關係明顯親密了起來——主動的當然是山本一方。不論做什麼都會被山本叫上一起,課間休息一起聊天,午休一起吃飯,甚至連稱呼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由酒井君變成了浩源。
從來沒有什麼好朋友、死黨一類的人,喜歡獨來獨往的聶浩源雖然非常不習慣,但是仍舊因為感覺到跟山本接觸的時候澤田綱吉愉快感覺而放任了這種接觸——畢竟,能夠讓澤田綱吉感覺到真正快樂的事情已經不算多了……
只要澤田綱吉高興,跟一個並不是太喜歡但是也不討厭的傢伙密切接觸也不是太難以忍受的事情,不是嗎?
一邊跟澤田綱吉聊著天,一邊走出學校大門,轉過街角突然發現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被幾個人推拉進小巷。
“那個人是……”
【嗯,是‘他’】還未等聶浩源說完,澤田綱吉便已然回答。
頓了頓,沒有等澤田綱吉再說什麼,聶浩源已經快步走向棕髮少年被拖進去的小巷,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被高年級學生圍住的矮小的少年。
“將持田打成那個樣子,連句道歉都沒有,你以為你會平安無事嗎?少天真了!”
“是他先挑起來的,我只是無奈之下應戰而已!”
雖然表情裡難以掩飾的懼怕,但是仍舊倔強地咬著嘴脣不願意示弱,棕髮少年的樣子自然將其他人徹底激怒了,其中一個人抓起他的衣領,威脅地揚起拳頭。
“喂,你們在做什麼!”
突兀地插入其中,擋在棕髮少年面前,聶浩源眯起眼睛,冷聲開口。
“跟你小子無關,不想被揍的話就閃開!”在爭吵的白熱化階段現身的聶浩源顯然更加激怒了那些為了持田而尋仇的高年級學生,肩膀被按住,似乎是要將他從棕髮少年面前扯開,但是早就有心介入的聶浩源並不躲閃,反而順勢扣住對方的手腕靈巧地一扭,隨後左臂的肘部狠狠撞在了對方的腹部。
骨折的地方由於撞擊而開始發疼,但是聶浩源卻並沒有停手。經過澤田綱吉幾天的訓練,領悟能力極強的聶浩源在打架這一方面已經有了長足的進展,即使無法與雲雀恭彌對抗,但是擱倒幾個普通的高年級生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看到聶浩源即使負傷都如此厲害,幾人終於想起來他曾經與雲雀恭彌戰鬥的傳言,心生怯意。看著眾人擱下幾句狠話後紛紛離開,第一次打架就有如此效果的聶浩源不由有些小小的自滿。
“那個……你又救了我,謝謝……”身後,傳來棕髮少年輕聲的道謝,聶浩源轉過頭,微笑,“你在說什麼啊,這種以多欺少的事情,很多人都會看不過去插手的。”
“……那只是少數人而已吧。”棕髮少年聳了聳肩膀,“大多數人都會害怕惹麻煩視而不見。”
棕髮少年的語氣有些憤憤然,似乎有過不少求助卻被忽視的經歷。聶浩源輕笑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其實如果被圍住的不是你的話,我大概也會視而不見呢……”看到棕髮少年猛然睜大的眼睛,聶浩源有些尷尬的紅了面頰,抓著頭髮連忙解釋,“呃,不,我是說,你和我是朋友對吧?幫助朋友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啊,那、那個,多謝了……”有些侷促地低下頭,棕髮少年似乎在掩飾自己的羞澀一般轉過身,語調急促地邀請,“你身上有沒有受傷,要不要來我家?”
“受傷倒是沒有……不過我很樂意去你家哦!”聶浩源在棕髮少年轉過身的一瞬間完全卸下了臉上的笑容,但是語調卻一如既往的溫和愉快。
當聶浩源說出要跟棕髮少年回家的時候,澤田綱吉的反應異常激烈。但是聶浩源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澤田綱吉想去見他的媽媽,非常想要見到她,也知道他卻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因為控制不住情緒而失控。但是聶浩源認為,一直將渴望掩藏在內心深處的做法只會讓澤田綱吉留下更深的傷痕,那麼如果澤田綱吉沒有主動提出要去見他的媽媽的話,那就讓他主動去做吧。
——反正,他之前也答應過澤田綱吉了,不是嗎?
一邊與棕髮少年聊著普通的話題,一邊往澤田綱吉的家走去,令人疑惑的是Reborn並沒有出現。原本澤田綱吉和聶浩源都認為他會躲在某個地方看著,然後在關鍵的時刻向棕髮少年發射死氣彈,但是似乎他是真的不在。
聶浩源裝作好奇的樣子試探著詢問Reborn的去向,棕髮少年卻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似乎很是牴觸這個話題。
【Reborn應該早就發現並確定了,‘他’並不是真正的澤田綱吉……是不是Reborn因此離開了?或者有什麼其他的計劃?】澤田綱吉沉吟著。
“計劃?比如尋找真正的澤田綱吉?”聶浩源在心裡反問。
【我——我不知道。】雖然澤田綱吉如此回答,但是聶浩源仍舊感覺到他流露出來的一絲希望與殷切,【如果是Reborn的話,也許能做到吧……找到這個時代的真正的‘我’到底在哪裡……】
聶浩源沉默了,雖然知道Reborn對於澤田綱吉的意義,知道澤田綱吉對於Reborn的依賴與信任,但是他仍舊感覺到有些不愉快。
——他只是個普通的十四歲的孩子,而Reborn則是所謂的家庭教師、神秘的什麼‘彩虹之子’和黑手黨最強的殺手。
——他不值得信賴,關鍵時刻只能反過來依靠澤田綱吉,而Reborn則是澤田綱吉從少年時期就開始一心一意信賴的對象……
由對比產生的挫敗感令聶浩源沉下了面孔,咬住了自己的下脣。
作為第一個被‘澤田綱吉’以朋友身份帶到家裡,聶浩源自然受到了澤田奈奈熱情的歡迎。看著那親切的笑容,聶浩源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翻涌起高興、懷念與苦澀交織的複雜感情。
——當然,那種感情並不是他的,而是屬於澤田綱吉的。
“啊啦~酒井君嗎?阿綱第一次帶朋友回來呢,實在是太讓人高興了!我烤了小餅乾哦,要不要嘗一嘗?”
道謝,隨後伸手拿起澤田奈奈手中盤子裡的小餅乾。入口的感覺香甜可口,算是相當的美味了,正待聶浩源要說幾句禮貌的話誇讚澤田奈奈的餅乾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地發現原本溫柔地笑著與棕髮少年說話的澤田奈奈猛地轉過頭,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隨後是棕髮少年也有些手足無措地看向他。
“酒井君……你哭了……?”
“……哎?”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濡濕的面頰,無法克制的淚水溢滿眼眶然後流下,甚至連聶浩源自己都因為這個情況而震驚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抱歉——我是說……對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隨著澤田綱吉帶著哽咽的聲音,巨大的悲痛感幾乎將聶浩源壓垮。無數屬於澤田綱吉的記憶紛沓而至,澤田奈奈在廚房裡一邊哼歌一邊做飯的樣子,澤田奈奈端著甜點盤子微笑著的樣子,熟悉到極點的獨一無二的餅乾的味道——還有最後的葬禮上,棺槨內澤田奈奈平靜的容顏。
對於母親的愛,對於她逝去的悲痛,對於自己未盡孝道的悔恨,以及——再次見到她微笑的懷念與喜悅,還有相見卻無法相認的痛苦……
雖然澤田綱吉極力控制,但是斷斷續續的記憶仍舊衝入聶浩源的腦海,讓他的思緒隨之變得無比混亂。
等到平靜下來,聶浩源發現自己竟然被澤田奈奈溫柔地抱在懷裡,細細撫摸著他的頭髮安慰著——就像是那些記憶裡她安撫澤田綱吉的那樣。
聶浩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被澤田綱吉的記憶與感情混淆時主動向澤田奈奈尋求的安慰,或者說是澤田綱吉控制了他這樣做的,但是澤田奈奈的懷抱的確安撫了澤田綱吉,他終於壓制住了自己失控的感情,歉意地向聶浩源道歉。
“實在是抱歉,剛剛……”羞愧得從澤田奈奈的擁抱中離開,聶浩源按照澤田綱吉的提示,低下頭,“澤田阿姨做的餅乾跟我爸爸做的味道真的很像呢……父母離婚後,我跟著再婚的母親來到日本,實在是很想我的爸爸……剛剛,一時間吃到跟爸爸做的一樣的餅乾,想起爸爸,就忍不住……”
“啊,這樣啊……”輕柔的摸了摸聶浩源的頭髮,澤田奈奈的笑容中滿是包容與理解,“餅乾我做了很多哦,如果喜歡的話,就拿回去吃吧——如果以後想過來吃餅乾,歡迎隨時過來哦!”
“謝、謝謝……”對於澤田奈奈輕易的相信鬆了口氣,又因為以後有藉口來這裡而高興,聶浩源忍住想要微笑的感覺,“那個……我能用一下衛生間嗎?我想洗洗臉……”
棕髮少年似乎有什麼事情,提前上了樓,聶浩源則由澤田奈奈帶著來到衛生間。洗完臉出來,他卻發現澤田奈奈並未離開,反倒是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事情嗎?”在澤田綱吉從與自己母親初次見面的激動中平靜下來後,聶浩源終於恢復了常態。
“酒井君和阿綱是朋友吧?嗯……我只是想問一下,阿綱最近在學校有沒有什麼……奇怪、我是說,跟以前不同的地方?”猶猶豫豫的開口,澤田奈奈的表情中夾雜著擔憂與猶疑。
感受著澤田綱吉由於奈奈的話而產生的震動,聶浩源抓了抓頭髮,有些遲疑地琢磨著最恰當的用詞,“我剛轉學過來沒多久,跟澤田君熟悉起來也就是最近的一段時間,所以並不是很清楚……不過聽其他同學說,澤田君的確變了很多。學習成績好了起來,運動也不像以前那麼苦手了。從前不會拒絕別人因而總是被欺負,但是現在卻懂得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了……我倒是覺得綱吉君根本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差勁……一開始接觸他就是因為他對於中國感興趣而我是從中國來的,於是就聊起來了——說起來,澤田君還會說漢語呢!能夠在日本遇到這樣一個朋友,我真的很高興!”
“……啊,這樣啊……這樣我就放心了。阿綱在學校裡就拜託酒井君照顧了……”像是掩飾什麼一樣帶著微笑結束了話題,澤田奈奈對著聶浩源點頭致意,隨後轉身走向廚房,“我會多烤一點小餅乾讓酒井君帶回去的哦,阿綱的房間在二樓,酒井君快去吧。因為他的家庭教師找他有事情,於是阿綱先上樓了,現在應該在他的房間等你吧!”
看著澤田奈奈匆匆離開,聶浩源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向著二樓走去,而澤田綱吉則保持著沉默,並未對於聶浩源近乎於告密的行為有任何指責。
自己的孩子變成了另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有父母感覺不出來呢?既然澤田奈奈已經開始懷疑,那麼就讓她更深的懷疑下去吧,——直到發現真相。
上了二樓,朝著澤田綱吉的臥室走去,來澤田家拜訪,見澤田奈奈的目的達到了,聶浩源並不想再與棕髮少年多待片刻,找了個藉口準備在見面會就告辭離開,卻在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聽到了裡面的談話聲。
聽聲音,用不著有任何疑惑,是Reborn和“澤田綱吉”。
不由自主地,聶浩源停住想要敲門的手,凝神傾聽起來。
Reborn和少年似乎在激烈的爭吵,或者說是少年一方情緒激動,而Reborn則一如既往的冷靜。
“也就是說,即使我不是澤田綱吉,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無所謂嗎?!”
“就是這樣,你能夠明白那就太好了。”Reborn稚氣的聲音中是全然的冷漠,“我需要找到的是具有Vongola血統的繼承人,不管你是從哪裡來的,只要你在這具身體裡面,只要你擁有身體裡面Vongola的血統,只要你不會威脅到Vongola家族——你就是Vongola的下任首領,就是我需要培養成黑手黨BOSS的學生。”
“只要有什麼該死的Vongola的血統,無論是誰都無所謂嗎?!”
“哼,我為什麼要在乎那種無聊的事情?”
“啪!”
書包帶從無力的右手中滑落,掉到地上,不算小的響動自然驚動了屋內的二人。臥室的門在下一秒被打開,棕髮少年帶著惶恐的表情出現在聶浩源面前,在他身後,房屋內,坐在桌子上的Reborn則是胸有成竹地挑起嘴角,似乎早就在等待這一刻。
“你們……在說什麼事情啊,似乎……很嚴重的樣子呢……”聶浩源勉強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乾澀地開口。
心中一片空白,彷彿感情什麼的全部都不存在了。聶浩源此刻倒是寧願能夠感覺到澤田綱吉的憤怒,傷心,痛苦——什麼都好,即使是負面情緒也勝過現在百倍。
但是,他卻什麼都感受不到。
聽到自己最信賴的人毫不容情地否定了他,否定了“澤田綱吉”這個靈魂存在的意義,澤田綱吉此刻的會怎麼想呢?
——只要有血統就夠了,靈魂怎麼樣都無所謂……
——只要有血統,即使不是‘澤田綱吉’也沒有關係……嗎?
——實在是太殘酷了。
“……澤田綱吉?”
“綱吉?”
“阿綱?!”
無數次在心裡呼喊著那個名字,但是聶浩源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