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危險的足音
跟隨著鶴田,澤田綱吉等人穿過古樸雅致的迴廊,走了片刻,眾人來到了一間茶室,茶室外,穿著和服跪坐著等待客人呼喚的女子看到鶴田,連忙恭謹地行禮,隨後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澤田綱吉,女子像是方才的鶴田那樣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優雅地抬手捂住微微張開的雙脣,幾乎差一點驚呼出來。
鶴田連忙擺手,阻止她驚擾到茶室內那個難纏而危險的客人,壓低了聲音向她吩咐了幾句。女子點了點頭,終於略微安定了下來,用著激動的目光看了澤田綱吉一眼,隨後跪著轉向茶室的門,輕輕扣了兩下,“客人,有故人來訪,是否願意會面?”
等了片刻,茶室的門被拉開,草壁哲矢出現在門內,表情歉意地低聲回答,“抱歉,恭先生表示無論是誰都不……”
還未等他說完,一個鵝黃色的小東西就從他背後的茶室飛了出來,穩穩地停在了澤田綱吉的肩膀上,婉轉地鳴叫了起來。視線隨著小鳥的動作看到了女子身後的澤田綱吉與聶浩源,草壁下面的話立即被吞了回去。
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澤田綱吉片刻,草壁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竟然是池澤先生麼?實在是很久不見了,請容我再向恭先生詢問一遍。”
茶室的門被合上,很快再一次打開,草壁跪著離開茶室,轉身將門關閉,這才站起身,看著茶室外的幾個人,“恭先生願意與池澤先生一敘,不過其他幾位……”草壁有些歉意地看了聶浩源一眼,輕咳一聲,“你們應該知道恭先生不喜歡與人群聚的習慣……”
“哼。”聶浩源冷哼一聲,心情惡劣地皺了皺眉,語調嘲弄,“一段時間沒見,那個傢伙還是那麼不討人喜歡。”看到草壁想要解釋什麼的模樣,聶浩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沒有興趣跟他見面。”
後退一步,看著草壁哲矢將澤田綱吉的輪椅接手,聶浩源雖然不認為雲雀恭彌會對澤田綱吉做什麼,但是仍舊還是彎腰在澤田綱吉的耳邊輕聲叮囑,“我就在外面,有什麼意外我立即就進去。”
澤田綱吉對著他安慰般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就被草壁推著進入了茶室。
茶室裡面恬靜而明亮,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柔和的光線透過紙質的拉窗投射出入室內,似乎可以洗滌一切的骯髒。雲雀穿著一身黑色的和服,跪坐在並不算太寬敞的茶室內,手中端著一杯清茶,垂眸看著放在火爐上的茶釜。
見到澤田綱吉被草壁推入室內,雲雀轉過頭,細長的鳳眸微微一挑,“身體開始恢復了?”
“托您的福。”澤田綱吉藉著草壁的力道從輪椅上站起來,緩緩跪坐到雲雀的對面,輕輕頷首,“已經可以外出活動一下了。”
雲雀恭彌點了點,沒有再說話,像是完全忽略了澤田綱吉一般沒有再看他一眼。澤田綱吉有些不知所措地跟著沉默了下來,雖然想要開口聊一聊,但是卻又不知道兩人的關係到底如何,不敢隨意開口。
澤田綱吉在後來繼承了Vongola家族才逐漸了解到其實雲雀恭彌是一個喜歡日本傳統的人,雖然居住在意大利,但是住的屋子完全是日本的樣式,閒暇的時間也更喜歡穿著舒適寬鬆的和服。不過介於雲雀並不喜歡與人相處的性格,加上家族事務纏身,所以澤田綱吉並沒有多少時間與他如此悠閒地相處,所以此刻未免會感覺有些棘手。不過草壁哲矢倒是像已經很熟悉這樣的狀況一樣,側身湊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兩年多未見,池澤先生願意像從前那樣為我們煮茶嗎?”
澤田綱吉愣了一下,將愕然的目光投向草壁,有些費解地眨了眨眼睛。
——難道在這個時代的他已經對於日本茶道相當熟悉,竟然到了可以為客人煮茶的程度了嗎?
雖然身為日本人,但是澤田綱吉對於日本的古典文化並不擅長,沒有什麼興趣也沒有時間去學習這些,起碼目前的他只是看過幾次別人煮茶的步驟而已,完全達不到可以獨立完成的程度。
——這下要露餡了。
澤田綱吉苦惱地輕咳一聲,想要以自己的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草壁已經挪到了茶室的門口,將門推開,對等候在外面的女子輕聲吩咐了一句。
很快,女子就將一套新的茶具端了進來,放在了澤田綱吉的面前。
看著那一堆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卻完全不知道要用什麼步驟去使用的茶具,澤田綱吉苦笑連連,將求助般的目光看向身側的女子,而女子卻專注而熟練地將茶筅、茶碗、蓋置等物放在規定的位置,隨後端正了坐姿,掛著優雅而矜持的微笑轉向澤田綱吉,“池澤先生,請開始吧。”
“開、開始什麼……”澤田綱吉一臉尷尬的囧然,女子卻毫不意外地抿脣笑了起來,“請先將茶釜的蓋子放在蓋置上。”
——還是拒絕比較好吧……澤田綱吉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硬著頭皮按照女子說得,用竹勺從茶釜中取少量熱水倒入茶碗,清潔茶具。
日本的茶道在澤田綱吉看來,其目的已經不僅僅是喝茶了,其繁瑣的程度無與倫比,單單是在客人面前清潔茶具就分了許多步驟,用去了很久的時間。
女子似乎已經很熟悉指導對於茶道不了解的客人如何煮茶,每一步的講解簡潔而清晰,澤田綱吉如此茫然地按照她所說的步驟一步一步往下做,卻已經完全搞混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草壁在一邊看著,輕笑起來,“看來無論做過多少次,池澤先生還是完全沒有記住煮茶的步驟啊。”
澤田綱吉抽了抽嘴角,表情無奈地看了草壁一眼,手中仍舊機械地用茶筅攪拌著茶湯。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池澤先生並不擅長茶道,但是泡出來的茶卻有種純粹純淨的感覺,毫不摻雜名利,就像這間茶室一樣。”草壁微笑著,感慨,“大概這也是恭先生為什麼會這樣喜歡來這裡的原因。”
雲雀掃了草壁一眼,似乎有些不悅他的多話,不過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清幽的院落中,靠著樹幹抱胸而立的黑髮青年透過窗戶冷眼看著屋內,兩人的目光相接,彼此都冷漠而不怎麼友好地眯起了眼睛,同時在心裡輕哼一聲,將視線挪開。
“多謝草壁先生的誇獎。”澤田綱吉苦笑著,將手中一看就知道不怎麼成功的茶拖起。正在他疑惑是不是要將失敗品倒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草壁已經傾身,將茶碗從他手中接了過來,輕輕放到雲雀面前。
澤田綱吉呆了一下,正要阻止,卻見草壁對他使了個眼色,似乎說這樣沒有關係。澤田綱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雲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隨即微微蹙眉。
——果然很難喝。澤田綱吉暗想自己果然沒有什麼泡茶的天賦,卻見雲雀勾起嘴角,看了他一眼,“看來還是沒有什麼進步。”
——那是當然的啊,說起來這也算是初次嘗試了,沒有退步露出馬腳就是謝天謝地了。澤田綱吉在心裡嘟囔著,卻只能輕咳了一聲,算是回答。
——不過,從他們的表現來看,他應該已經在他們面前嘗試過很多次了,仍舊沒有任何進步大概也算是一種悲劇了……
“聽說,你將這裡送給了別人?”雲雀垂下視線,再次開口,讓澤田綱吉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
“是的,我一直認為鶴田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茶室託付給他,應該會存留原本的模樣。而且從現在來看,我並沒有看錯人。”澤田綱吉點了點頭,雖然此刻的他對於鶴田並不算了解,但是既然曾經的他這樣決定,那麼這樣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哼。”雲雀輕哼了一聲,傲慢一如往昔,“他也沒有那個膽子。”
澤田綱吉自然知道雲雀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只能無奈地笑了笑,“的確,小店多謝雲雀先生照顧了。”
“不過,當時池澤先生的病情很危急麼?竟然到了要將店如此迅速轉手的程度……”草壁皺了皺眉,“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當時的情況……的確很危急,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來、會活多久,不得不如此做。”澤田綱吉歉意地對著草壁笑了一下,“這樣突兀的決定,實在是很抱歉。”
“但是池澤先生吉人天相,終於恢復了健康。”草壁安慰道,澤田綱吉只是微笑,心中卻有些黯然。
——並非吉人天相,而是,他已經死了。
“最近,並盛會有一場動亂。”雲雀突然打斷草壁的話,迎上澤田綱吉有些疑惑的目光,淡淡的開口,“你立刻離開這裡。”
草壁的表情也隨之凝重了起來,擔憂地應和著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雖然我們會努力不要涉及到普通人,但是池澤先生身體尚未復原,還是小心為上,盡早離開吧。”
自然知道兩人指的是什麼,澤田綱吉對著草壁微笑了一下,隨後重新將目光移向雲雀恭彌,緩緩搖了搖頭,“萬分感謝雲雀先生與草壁先生的提醒,但是我在這裡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無法脫身離開。”
見到澤田綱吉拒絕,草壁著急了起來,前傾著身體連忙勸說,“這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池澤先生!雖然目前並盛很平靜,但是馬上就會有一場危險的浩劫,要是您出了什麼意外……”
“我自然知道你們不會開玩笑。”澤田綱吉輕笑了一下,“既然雲雀先生會這樣說,那麼一定會發生很危險的事情,但是我卻無論如何也必須留在這裡,只能辜負二位的好意了。”
草壁還想要勸說幾句,雲雀卻將手中的茶碗放了下來,有些突兀的聲音讓草壁不由噤聲,將詢問才目光投向雲雀。
“隨你喜歡。”雲雀掃了澤田綱吉一眼,站起身,“走了,哲矢。”
“啊,是、是的,恭先生。”草壁嘆了口氣,有些憂慮地對著決意已定的澤田綱吉搖了搖頭,跟著雲雀離開了茶室,一直守在門口的森村立即進了屋子,想要將澤田綱吉扶回輪椅。
“不了,我想自己走一走。”澤田綱吉擺了擺手,挪動有些僵硬無力的雙腿走出茶室,森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輕聲說道,“聶先生在院中。”
“我看到他了。”澤田綱吉輕笑起來,緩步走向茶室外的院子,已經知道雲雀離開的聶浩源也早已快步向著茶室的方向走來,看到澤田綱吉立即迎了上來。
“是我想自己走一下的,坐了那麼長時間,也該活動一下了。”一見聶浩源皺起眉,似乎想要斥責森村,澤田綱吉連忙打斷他的話。雖然有些不情願,聶浩源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陪著澤田綱吉,慢慢地在院落中散著步。
能夠與澤田綱吉在一起,享受這樣安寧的休憩,是聶浩源幾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情,曾經的他甚至以為自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只可惜這樣的時光並未持續太久。一個人行色匆匆地走進院子,一看到聶浩源,立即朝著他走了過來,停在他身邊輕聲說了幾句。
聶浩源面無表情地聽著,在那人說完後點了點頭,擺手叫他離開。轉向澤田綱吉,聶浩源露出幾分有些欲言又止的躊躇,思索著要如何開口。
“出了什麼事情?”澤田綱吉的語氣平靜,眼中是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的覺悟,“是關於白蘭的消息,還是關於Vongola家族的?”
“……兩者都是。”聶浩源沉聲回答,停頓了片刻,才再次開口,“白蘭行動了,Vongola家族的九代首領,還有除了大空的彩虹之子以外的彩虹之子,都已經……”
後面的話,聶浩源沒有說出口,但是澤田綱吉卻完全明白這是怎樣的噩耗。深深吸了口氣,隨後緩緩吐出,澤田綱吉輕輕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頭頂湛藍的天空,“我知道了。”
聶浩源看著澤田綱吉的側臉,那雙棕色的眼眸中沉靜若水,連他也不知道,澤田綱吉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