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久安，我們分手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久安才剛做完手術回到辦公室，臉上還戴著一次性消毒口罩。

「哦。」他的語氣並不意外，甚至很冷靜地問了句，「為什麼？」

男朋友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抱怨他工作太忙沒時間約會，又說兩人性格不太合適，相處得久感情就淡了，為免顯得過於急切還特地追憶了一下往事，最後總結陳詞，說不是他不好，是自己配不上他。

林久安一句話沒說，等聽完了才慢慢道：「……這樣啊。」

他的聲音隔著口罩傳過去，顯得有些悶沉，男朋友還擔心地問他是不是哭了。

「沒有。」林久安在心裡冷笑一聲，「那就分吧。」

說完不等對方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順便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什麼工作忙、性格不合、感情淡……全都是藉口。

真正導致分手的原因，無非是性生活不和諧。

前男友覺得他性冷淡，他覺得前男友技術不到位。

反正談了三個月，兩人都沒做完過一次。

而且不光這個，還有前任、前前任，全是器有多大活兒就有多爛的類型。

當然這些死要面子的小攻是不會承認的，又沒辦法忍住只吃素，於是就找些跟他們的活兒一樣爛的藉口和他談分手。

林久安自然答應，畢竟談戀愛這事兒講求你情我願，無論什麼原因都好，過得不開心就該分手，只是他懶得開這個口，一般會冷處理直到對方先提分手，然後再順勢答應。

不過他最近也確實很忙，連著兩天上午都排滿了手術，今天做完最後一台準備回來換衣服吃飯，又接到前台電話說有位預約過的客人來晚了，沒趕上趙醫生換班離開，問他能不能幫忙做個檢查。

「讓人過來吧。」林久安摘掉口罩丟進垃圾桶，拿過衣架上的白大褂穿好出去，「我在2號診室等。」

前台應了幾聲好，掛斷電話。

沒多久就有一個姑娘抱著寵物過來敲門。

「請進。」

林久安還在準備檢查的儀器，抬頭看見她懷裡抱著的是只美國短毛貓，臉色立刻緩和了幾分，連帶著被加班的鬱悶也一掃而空，點頭示意姑娘把貓兒抱到手術台上，仔細問了問症狀。

「……不肯吃飯？」林久安皺眉，手輕撫著毛茸茸的貓背，愛極了這柔軟溫暖的觸感，「之前除了貓糧有沒有餵過它吃別的東西？」

姑娘搖搖頭：「我只餵過貓糧和水。」

很快又補充道：「但它的主人不在家，我昨天去餵過一次，今早再去的時候它就窩在沙發裡叫，投食機的貓糧也一點兒沒動過。」

林久安面上溫和笑著，心裡狂罵貓主八百遍。

沒空在家就找個寵物店託管啊，把幾個月大的貓兒撇在家裡不管，還搞得它抑鬱不吃飯，太不負責任了！

「嗯，可能是主人不在家，它有點兒鬧情緒吧。」林久安說，「你在旁邊坐一下，我先幫它做個健康檢查。」

「謝謝醫生。」姑娘看起來挺擔心的，有些緊張地搓著雙手，「麻煩了。」

林久安沒再看她，把懨懨的小貓抱起來翻了個身，小貓也不反抗，半瞇著眼，蜷起腳躺在手術台上任由他擺弄，只偶爾很低地叫一聲，然後會被人溫柔地摸摸腦袋表示安撫。

檢查結束得很快，結果也跟林久安猜測的差不多，沒什麼大礙，他按呼叫鈴讓護士先把小貓抱去輸液，自己回辦公桌前坐下開藥單。

「只是過度飢餓引起的低燒，輸完液回去養幾天就行。」

姑娘趕緊點點頭：「好。」

他盯著電腦屏幕輸入藥劑名稱，打完單子才轉頭看了姑娘一眼，又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最好讓它的主人回來陪幾天，或者你方便的話，把它接到家裡養著也可以。」林久安說，「別讓它長時間單獨待在沒人的地方，很容易造成抑鬱情緒，對小貓的健康影響不好。」

姑娘面露猶豫，但還是應了聲好。

「輸完液就可以回去了。」林久安打下最後一個字，把單子打印出來遞給她，「要是再有其他問題就立刻帶過來看。」

「嗯嗯……那個，」姑娘看著他胸牌上的名字問，「林醫生方便加個微信嗎？我想下次來還找你看。」

林久安對上姑娘的眼神，仍舊溫和地笑了笑：「想找我看的話，可以關注我們醫院的公眾號預約，掛我的號就行。」

這話裡的拒絕意味十分明顯，姑娘只得悻悻收回手機，拿著單子匆忙跑出去繳費了。

林久安嘆了口氣。

可惜了。

本來還想出去看看那隻小灰貓的，現在這情況好像也不大合適。

算了，去吃午飯吧。

林久安回了一趟辦公室，脫掉白大褂換回自己的衣服才鎖門離開。

經過輸液室的時候還是沒忍住進去看了一眼，那隻美國短毛貓就在離過道最近的輸液台上。灰底黑紋的身子，小小一隻蜷成團趴著，雙眼瞇成了細線，不知是太難受還是睡著了，額頭上的黑紋一聳一聳，跟皺眉頭似的。

林久安給它墊了張小軟褥在肚子下，隔開冰冷的檯面，聽見它輕輕嗚嚥了一聲，又覺得心疼，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

小灰貓掀了一下眼皮，像沒什麼力氣的樣子，又歪著頭蹭了蹭他的指尖。

真是個毫無防備的孩子。

……也不知貓主到底從哪兒騙來的小奶貓，太可憐了。

重度貓控林醫生十分偏心地把貓主又狠狠罵了個遍，餘光瞥見那姑娘已經交完費往這邊走了，才收回手轉身出去。

下午沒有排班，又是週五，林久安在外面吃了午飯，順道去超市買了好些食材，打算週末在家宅兩天好好休息一下，算是犒勞自己終於恢復單身的生活，不用再像談戀愛時每個週末都要花在約會上，連點兒私人時間都沒有。

晚上早早做了頓飯，吃完剛到7點半，林久安登上微博大號發了條直播預告，然後開電腦調好設備開始找伴奏。

前幾年還在學校讀書的時候，他跟朋友一起加了個網配社團。起初只是想玩玩，因為聲線好聽又十分高產，沒多久就在圈裡火了，越來越多廣播劇找他當主役受，慢慢也累積了一批固定聽眾。

不過那會兒商配還沒起來，他畢業後還是從事了專業相關的工作，配音只當業餘愛好，有空就接劇，沒空就不接，保持每年大概四五部劇的產出。

近兩年商配行業發展得不錯，直播平台也開始簽一些網配出身的cv去當兼職主播，有好幾家都來找他簽約，薪酬和分成各有不同。當時他已經從實習獸醫轉正一段時間了，工資也挺高的，暫時沒有換工作的想法，於是沒考慮錢的問題，只選了一家不用露臉而且每月必須達到的直播時長最短的平台簽約。

本來網配就是靠聲音吃飯的行當，跟他長得好不好看沒關係，同時他也不希望把自己的真實消息透露到網上，引來過多的關注，所以不露臉是原則。時長短則是為了儘量避免影響他三次元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一般每週五和週日都會直播2小時左右，大多時候是帶話題的閒聊，偶爾月末趕著湊時長會做一兩次無話題純唱歌的直播，雖然嗓子比較累，但勝在不費腦，倒也是另一種輕鬆。

反正粉絲們喜歡聽，禮物也都照樣砸，他就厚著臉皮全收下了。

晚上8點整，林久安打開直播間，把鏈接同步到微博，然後點了個歌單開始播放。

等第一首歌播完，直播間裡已經有1萬多人了，屏幕上刷了一大串「晚上好」之類的話，林久安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倒了杯水放在電腦桌邊，打開電容麥跟大家問了聲好。

彈幕滾動速度瞬間快了好幾倍，除了「啊啊啊啊啊」其他根本看不清字，林久安索性不看了，就盯著電腦上的伴奏歌單開始說話。

「今天不聊天只唱歌，複習一下那些年我們聽過的金曲。」

-？？？

-哈哈哈哈懷舊專場！

-聽林老師年輕時聽過的歌

-誰說的！小林今年十八！

-今天聲音好開心啊

-求歌單求歌單

-屏錄的姐妹準備好！

林久安在翻伴奏列表，無意看到一行「好開心」滾過，就隨口回了句：「對啊，今天做了件開心的事，所以開直播唱歌慶祝一下。」

彈幕又開始刷什麼事求分享。

林久安沒再回覆，點開第一首伴奏，《睫毛彎彎》。

-有點耳熟

-什麼歌？？

-哈哈哈哈哈哈媽呀

-林老師暴露年齡

-這歌太老了哈哈哈哈

其實也不算太老，零幾年的歌，大概就是他念初中時聽過的，只不過現在的粉絲年齡都偏小，有好些還是00後，不知道也很正常。

連唱三首後，直播間的人數已經到2萬多了，林久安關掉電容麥，切換到歌單播放，邊喝水休息邊看著飛快滾過的彈幕。

【用戶99870306 送給 林遇夢幻飛船】

【用戶99870306 送給 林遇夢幻飛船】

【用戶99870306 送給 林遇夢幻飛船】

突然彈出的禮物特效擋住了屏幕，顏色酷炫至極，還辟裡啪啦往屏幕上炸煙花，糊得林久安幾乎看不清下面的提示字。

「啊，感謝這個……用戶99870306送的3個夢幻飛船。」

-哇土豪霸霸又來了

-每次都砸最貴的還一連3個！！！

-有錢人牛逼

-窮粉瑟瑟發抖qwq

……

林久安對著屏幕上的特效發呆，等特效結束才低頭喝了口水。

他對這個9987印象還挺深的，每次都頂著一個殭屍粉的名字給他砸禮物，已經好幾個月了，而且只砸平台裡最貴的禮物，3個起步10個封頂，每個月光是禮物分成就遠遠超過他在平台的基礎收入，連平台老總都讓技術人員查過是不是系統出了bug。

結果顯示一切正常，沒有任何運行故障。

對方也不是什麼AI之類的，確實有用戶在給他砸禮物。

剛開始林久安還覺得不好意思，每次都特地點了這個殭屍粉的名，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聽的歌或者想問的問題。

但這個殭屍粉好像特別害羞，不打字發彈幕，也不回應連麥邀請，一被點名就又開始砸禮物，砸得林久安心驚膽顫，生怕別人以為他在直播間幹了什麼大事，只得趕緊把話題帶過去，從此除了感謝之外就再也不點殭屍粉的名了。

只是很好奇。

他林主播一不露臉二不賣身……咳，身材，論聲線好聽也不敢說自己是全平台第一，怎麼就吸引了個土豪殭屍粉給他砸這麼多錢？

林久安想來想去，越想越不安。

殭屍名。

還賊有錢。

……不會是個肥頭大耳頂著啤酒肚學玩手機的中年霸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