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金多寶想過無數次她跟邱天到底在哪裡見過，最後卻是在他幾乎明說的暗示下才終於記起來。那時候是大二，她剛搬到老校區來，在入秋的第一場小雨裡，她先是被細雨淋的身上濕濕嗒嗒的，接著又在公交車上被小偷把手機偷走了——那是她用一整個暑假打工賺的錢新買的手機，丟的那天她剛買了個漂亮的手機殼。

　　這事擱在現在，她大概會煩悶一會兒，然後報警備案走程序，抓狂的捶半天枕頭然後節衣縮食的買個新手機。可那時候她還是個剛進入新環境的學生，丟的是她賺到的第一桶金，當時真的是崩潰極了，第一個念頭是趕緊給家裡打個電話，告訴他們要是收到電話說她車禍手術要打錢可別信。

　　她愣愣的站在車站的車篷底下，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阿姨，問她可不可以用一下手機打個電話，結果被那人懷疑的看了一眼然後躲開了。當時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可還是忍著委屈又找了身邊的一個男生，那個男生帶著耳機，看著她摘下一邊，問了一句，「什麼？」

　　「我手機被偷了，要給家裡打個電話，你可以借我手機用一下麼？」金多寶第三次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眼眶已經發紅。

　　男生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遞給她，「給。」

　　金多寶想找個人少的角落打電話，可怕男生以為自己是偷手機的，只好站在他面前撥通了家裡的電話，跟金爸剛打了個招呼，她就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淚，然後趕緊抹掉，簡略的說了說手機丟了的事情，掛斷電話還給男生，「謝謝你。」

　　男生看了她幾秒，不怎麼會安慰人的說了句，「別哭了。」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金多寶只想趕緊回宿舍，頂著細雨就轉身走了，沒聽見男生的安慰，更沒發現那個男生跟在她後頭走了許久。

　　金多寶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打滾，當時光顧著心疼手機了，誰會注意到借她手機的人長什麼樣啊……而且四年以前邱天才十六吧，才是個中學生啊，她哪會對個中學生見色起意嘛……哎喲哎喲，他那個信，什麼「少年的喜歡」，是說他上中學的時候就喜歡她麼嘿嘿……

　　翻騰了一會兒，頭髮都被拱亂，接到了邱天打來的電話。

　　「到國內了，一會兒吃個飯，然後去坐飛機，到家估計一兩點了，你好好睡覺，我明天找你。」他簡單的匯報著自己的行程。

　　「嗯，你明天睡醒了再找我就好，正好週六我可以賴個床。」金多寶聲音控制的無比冷靜。

　　「工作都處理完了？投稿什麼的都看完了？」

　　「哦，今天出去做市場調查了，沒看稿子，等上班再看就好了，我週末都要陪你玩！」金多寶憋著笑一本正經的發揮女朋友的賢惠。

　　「咳咳。」邱天好像被口水嗆到一樣，緩了幾秒鐘才說，「工作也很重要，趁我沒回去之前多處理點工作，回去才能好好玩啊，比如先把郵件都看了什麼的。」

　　「累死了，就想躺著，不想幹活了……」

　　「……」邱天沉默，「好吧。」

　　金多寶輕聲笑起來，「原來你對我一見鍾情啊，啊你那時候還那麼小，我是不是開啟了你的感情世界，讓你第一次知道心動是什麼感覺啊？」

　　邱天知道她看見了，鬆了口氣般，「你不要臉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哼。」金多寶傲嬌完了又虧他，「那個不是你寫的吧？」

　　「嗯，抄的，我才讀了幾年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種話我哪裡寫的出來。」邱天誠實的否認了稿件的原創性。

　　「退稿退稿！抄襲要拉黑的！」雖然金多寶早就猜到他不會寫這種東西，可他這麼直白的承認又讓她心裡有些不樂意。

　　「不，也改了幾個地方。」邱天連忙說。

　　「嗯？」

　　「原來那個是下雪，我改成下雨了。」

　　「退稿退稿！」

　　邱天低低的笑，「行吧，退了吧，退了再給寫別的，等結婚宣言什麼的，我肯定自己寫。行吧？」

　　怎麼就結婚宣言了！誰說要跟你結婚了！

　　金多寶心口不一的答，「我給你做小餅乾了……」

　　她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邱天也很給面子的接了過去，直到領隊來喊人吃飯，邱天才掛斷電話。

　　或許是睡前又想了太多過去的事，或許是盼著第二天的約會太過激動，金多寶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實，凌晨時分更是做起夢來，夢裡不是荒誕的景象，反倒是很真實的日常，她夢見家裡進了賊，夢見那賊偷走了東西過來摀住她的嘴，然後往她鼻子裡撒些鹽一樣的粉末。最後她被這個夢給嚇醒，發現天還是黑的，屋子裡靜悄悄的。

　　她趕緊閉上眼，卻再也睡不著，想起來前兩天一個作者才告訴她家裡的進了賊。那個作者也是和朋友合租，說是大清早的賊來偷東西，被室友發現了大喊了一聲嚇跑了，然後作者反覆的提醒她晚上睡覺要反鎖門，真的發現有賊來了不能睜眼，因為被賊看見了會滅口的。

　　越想越害怕，金多寶甚至覺得這個賊已經藏在了家裡的某處，只要她一睜眼就會把她滅口。她一動不敢動，翻身都怕弄出動靜來，腦子裡開始一遍遍的閃現邱天的名字，催眠似的，讓她睡睡醒醒的堅持到了黎明到來。

　　屋內透進些光，金多寶睜開一隻眼掃視了一圈臥室，似乎並沒什麼人影。她鬆了口氣也沒看時間就給邱天打電話，響了半天那邊才接起來，邱天不太清醒的「嗯？」了一聲。

　　「邱天邱天。」金多寶還是不敢大聲說話，「你回來了麼？」

　　「嗯……」

　　「我覺得我們家進賊了……哦不是，可能是我做惡夢了，我好害怕啊……」金多寶語無倫次的說著。

　　電話那端沒聲音，金多寶不確定的問，「邱天？你睡著了麼？」

　　「沒。」邱天回答的慢吞吞的，「在穿衣服。等會兒……」

　　金多寶握著電話，仔細聽確實能聽見衣服的摩擦聲，然後邱天對她道，「出來開門。」

　　她掀開被子跳下床，拖沓著棉拖鞋跑去開門，鑰匙開鎖的聲音在清早格外清亮。門打開，邱天略長了些的頭髮有些蓬亂，整個人抱著臂跺著腳的等在外面，隔著防盜門讓她快開門。

　　進了屋，邱天隨手拎起鞋架旁的鞋拔子，快速的在客廳裡搜索了一遍，又看了看金多寶屋裡，然後讓金多寶去看看小雲屋，全都安然無恙，他才把鞋拔子放回原位，然後揪著金多寶進屋，脫了外套直接鑽進她被窩，貌似不滿的訓她，「下次別暗示的這麼含蓄，不就是想和我一起睡麼，說什麼進賊了，嚇我一跳。」

　　金多寶才發現他襪子都沒穿，外套裡面也只穿了件短袖的t恤和運動單褲。只穿了睡衣睡褲的金多寶迅速爬上床，拉開被子拱進他懷裡，「賊還往我鼻子裡撒鹽。」

　　「賊可真有閒心。」邱天把胳膊穿過她頸後，攬著她低頭看了一眼，朝她嘴靠過去。

　　「唔！」金多寶雙手捂著嘴，悶悶的聲音隔著指頭縫傳出來，「沒刷牙。」

　　邱天在她手背上親了口，也沒強求，拍了拍她的背，「再睡會兒吧。」

　　靠著喜歡的人，還有暖暖熱熱的氣息，神經放鬆下來的金多寶很快就又睡著。直到生物鐘發作半醒不醒的時候，感覺到身邊的人似乎在親吻她的臉，胸口好像也被他輕柔的觸碰著……

　　她穿著睡衣，裡面卻是真空的，此刻感覺到他的手和她完全相貼，她連眼睛都不敢睜，自欺欺人的想著自己一定是還在做夢。只是這念頭才起，就覺得被捏了下，然後邱天把手拿了出來，隔開些距離看她，「醒了幹嘛裝睡？」

　　金多寶沒出息的轉過身背對著他，不吱聲，假裝沒聽見。

　　邱天時差還沒倒過來，有些頭疼，從身後抱著她問，「你今天想去哪裡玩？」

　　「都行，我們可以騎著自行車去春遊……」

　　「這個天？也不怕叫風把你刮跑了。」邱天嗤笑，「昨天挺晚才回的，想多睡會兒。」

　　「哦！那就睡吧！我們可以在家裡呆著，我以前週末也經常在家躺一天的。」

　　「躺一天？」邱天收緊胳膊，「你覺得我在這裡和你躺一天能光睡覺？」

　　他聲音低沉曖昧，金多寶原本就紅的臉更紅了，半邊臉拿被子擋著，「那你回家睡吧。」

　　「感覺我真回家了你會不高興啊。」邱天鬆開她，轉身背對著她，「好了，各睡各的，睡吧。」

　　這麼背對著背，陌生的侵略氣息都消失無影，倒確實能睡的踏實些。只是金多寶有些太過興奮，看著邱天睡得那麼熟，忍不住賢惠了一次，爬起床換好衣服給他做早餐去了。

　　所謂的早餐，也就是熱熱牛奶、煎個雞蛋、把冰箱裡的小餅乾拿出來擺個盤。

　　邱天對著這明顯不夠填飽肚子的飯一句怨言都沒有，給面子的都吃掉了。對於她獻寶似的拿出來的姜人餅乾，因為硬的能把牙硌下來，他先拿牛奶泡了泡，誰知道上邊用巧克力畫的表情被燙化了變成了長長的線，他仔細看了看，逗她，「我第一見你的時候你就哭成這個樣子，慘兮兮的。」

　　金多寶搶過姜人餅乾幾口吃了，不讓他繼續取笑自己。

　　邱天就好脾氣的換個姜人餅乾泡。他安靜的樣子在晨光下帥的不像話，金多寶忍不住問了個很想知道的問題，「你是第一次見到我，那時候就喜歡我麼？」

　　其實是個挺沒意思的問題，她連他長什麼樣都不記得，憑什麼要求他一直喜歡自己。可女孩子談戀愛的時候大概都會變得無比矯情，怎麼擰巴怎麼來。

　　邱天想了下，「那時候……不知道。」他說完看見她似乎有些失望的表情，捏了下她繃著的下巴，「反正現在喜歡的不得了。」

　　嗷～

　　金多寶滿意的繼續吃泡花了表情的小姜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