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婦
十一點半,鐘琪將車停穩,下車走向二層的建築。
燈開著,鐘琪換了鞋,掃了眼乾淨的客廳,而後上了二樓。
睡著的老傭人被輕微的脚步聲吵醒,迷迷糊糊的從客房出來,見到書房的門開了,鐘琪側身站在桌邊,低著頭看桌上空蕩蕩的筆筒。
老傭人瞬間精神了,「……夫人!」
鐘琪略微點頭,「嗯。」
老傭人有點激動,顫著聲音問她:「您要在這裡過夜嗎?」
「不在這兒過夜。」鐘琪細白的手指慢慢地摩挲著桌沿,有些年頭的木頭不那麽平滑,稍微現出了點腐朽,她便放下手,回身打量著書架,「你去睡吧。」
老傭人似乎想說話,看她的樣子,到底是沒再敢擾她。
鐘琪從書架上抽出本書,發現她以前看過這本,只是她忘了。
如果不是霍恩回的話勾動舊事,她也快要想不起這處地方。
鐘琪放下書,去了臥室。空曠的房間裡,一張大床占據半壁江山,床頭上方的墻壁沒有任何裝飾,倒是有一排小尖釘,當初是挂了她和邵衍的結婚照的。後來邵衍死了,她就把結婚照摘下來丟了。
……邵衍。
她的丈夫,朋友,老師。
年輕時的她有點傻氣,還有點楞,是邵衍一點點教會她,什麽叫爲人處世,什麽叫更好的活。但剛認識他的時候,她沒看出他是個胸有丘壑的人,只記得夜色闌珊、燈火璀璨,他被和她搭訕的一群醉鬼揍得鼻青臉腫,看不清五官,口氣還是輕鬆的,扶著路燈擦掉嘴上的血問她:「小丫頭,我幫你趕跑一群流氓,你給我個電話號碼不算過吧?」
鐘琪點上烟,很慢地吸了一口,藹藹烟色升騰,床的輪廓變得模糊,將要隱沒進夜色的模樣。
新婚夜,在這張大床上,邵衍將她的手綁在床頭,不顧她的求饒,手臂架著她的腿,狠狠地和她做愛。她那麽青澀,被他粗長的陰莖插得頭昏腦漲,哭著喊他:「嗯哈……好漲……慢、慢一點……求你了邵衍……」
邵衍很凶地撞她,她頭頂到床頭,磕得頭暈眼花,他就拉著她的腿把她扯回去,一邊抽插一邊揉她的後腦,嘴唇吻掉她的眼泪,啞聲說:「寶貝兒,叫老公,老公就疼你……」
鐘琪輕輕地彈了下烟灰,拉上窗簾,離開別墅回到車裡。
生命呱呱落地,帶著十萬分的驚喜,走時總是讓人猝不及防。邵衍的死讓所有人意外,他父母也捲進那場令人匪夷所思的空難,只留下她來面對無數的猜疑和邵氏集團的兵荒馬亂。
當時,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喊她——
「小寡婦!」
車窗降著,鐘琪偏過頭,看向車外聲源的位置。
兩個人從夜色中走來,應該是住在這片別墅區的其他人。說話的人指著邵家的別墅,打了個噴嚏,「你頭一次來是不知道,邵家人死絕了,那房子裡就剩個老太太看著,成宿成宿的開著燈。我半夜撒尿往這邊看,整片空地就這邊帶亮光,和引路的鬼燈似的,一身鶏皮疙瘩唰唰的冒。你說那小寡婦怎麽想的?她把邵氏集團都吞了,還留空房子嚇唬人,給誰做樣子看?指望別人誇她有情有義?」
旁邊的男人咬了下烟嘴,從鼻腔裡哼笑一聲。
沒得到回應,說話的人又繼續了,「要我說邵家的人也够蠢,外面有仇家不知道謹慎點,他家飛機被動手脚了都不知道,結果是蠢死了吧,我呵呵!」
鐘琪回過頭,慢慢發動車子。
兩個人還在走,前面有車燈的光亮,男人高大的影子一頓,手臂猛地將身側的人拽開,力氣大的,直接把人甩到地上,那車就從他們旁邊飛速掠過,又驟然停下。
鐘琪手臂搭上車門框,看見一直說話的人坐在地上,滿臉無知,男人却盯著她。
別墅區裡不會有車開這麽急,剛才如果不是他手快,這女人一定會撞到人。
「你故意的?」男人眯起眼睛,大步朝她過去,「來,下車,我看看誰給你的本事敢撞人。」
鐘琪勾動一側的唇角,眼裡沒什麽笑意,踩下油門。車子平緩向前,男人很沉的脚步聲變快,她提高車速,突然聽見「轟隆」的響聲,車身小幅度地顛了下。
鐘琪抬起眼,從後視鏡裡看見,男人正蹲在她的後車蓋上。
他身手矯健的不可思議,長腿踩上車頂,竟然平穩地奔著駕駛座過來,冷冷的聲音裡含著肅殺,「我讓你下車,你聽不見?」
鐘琪笑了,穹頂的月色從車窗探進,在她眉目間結出凜冬的薄霜。
她闔動嘴唇,平緩開口:「你膽子很大。」
話音落下,她將油門踩到底。
猛然加速的車讓男人倏地彎下腰,抓住駕駛座的車窗框的一瞬,車身忽而劇烈搖擺,讓他身子一滑,險些從車上滾下去。他凶狠地吐掉嘴裡的烟,爆了句粗口:「操!」
回答他的是第二次搖晃,以及升起的車窗框。他手指被夾住,又被他硬生生地抽出,隨後車身第三次搖晃,刺耳的刹車聲響起,這車來了個大幅度的漂移,强大的慣性到底是讓他被甩下去。
男人在地上滾了幾圈,而後迅猛地撑著地面半跪起身,鐘琪的車却已經開遠了。他再追不上,舔了舔牙,看著尾燈的光亮漸漸消失在濃厚的夜色裡。
這女人……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