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不是我那個人格打過你，導致你封閉內心，造成失語症什麼的，所以你一直都不肯叫？”

　　周黎盤腿坐在床頭，抱著二哈一下下地擼毛，萬分痛心。

　　季少宴趴在他腿上假裝自己是只玩偶，不清楚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他本以為傻白甜是回過味兒發現他上了床要把他轟走，誰知人家的重點壓根不在這上面。

　　周黎用一副“小可憐我來暖你”的語氣安撫道：“沒關係，我會等你慢慢敞開心扉，咱們不急，啊。”

　　季大少一臉冷漠。

　　周黎道：“我和那個人格不同，只要我還在一天，就不會打你，放心吧蛋蛋。”

　　他邊說邊擼毛，估摸把踹的那一腳從狗大爺的腦子裏洗下去了，便重新把狗大爺往枕邊一放，俐落地翻身一躺，伸手關燈。

　　季少宴“……”

　　他被這番操作一打岔，忘了剛剛是想怎麼評價對方，沉默幾秒，只好用新的代替——這小子腦子裏的坑不僅多，還個個都不淺。

　　他是第一次被人弄得數度無語，這傻白甜很可以。

　　他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

　　第二天周黎站在箱子前簡單一掃，立刻猜出季少爺爬床的原因。這是洗完澡，嫌棄床單沒換，不樂意睡了。

　　他便好脾氣地把裏面的衣服拿出來扔掉，隨意在衣櫃裏又拿了兩件洗乾淨的，為這少爺鋪上了。

　　結果到了晚上，季少爺又爬床了。

　　他的理由實在太充分，一是地上偶爾會有蟲子，二是箱子太硬，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某個傻白甜並不反感他睡床。那既然有床睡，他當然不會委屈自己睡地上。

　　所以季少爺不僅爬了，還爬得明目張膽。

　　他在傻白甜給他擦完爪子後，就當著人家的面表現出了要上床的意圖。

　　周黎服氣。

　　但自己養的哈，只能慣著，便彎腰抱起狗大爺，認命地放在枕邊，然後躺在旁邊看著他，握住他的小爪子唱了今晚的歌：“怎麼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季少宴：“……”

　　他總覺得這歌意有所指，也不知傻白甜哪學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過唱歸唱，季少爺自此便徹底在床上落戶了。

　　周黎枕邊多出一隻哈，一點不自在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每次一睜眼就看見一團哈，順手拉過來揉搓一頓的日子蠻不錯。

　　於是為了讓自家哈上下床方便，他還用鞋盒搭了一個簡單的臺階，這讓季少爺非常滿意。

　　一晃眼到了週五，轉天周黎便要去打工了。

　　季少宴敏銳地覺出他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他一眼。

　　周黎望著電視，完全沒注意裏面演的是什麼玩意。

　　他坐在沙發上一邊擼狗一邊沉思該把狗大爺交給誰，因為錢多樹這幾天越來越暴躁，昨晚又踢了茶几，真把二哈放在家裏，萬一錢多樹辣手摧哈，事情可就大發了。

　　那些小弟雖說都不太靠譜，但周黎仔細翻完一遍人物資料，發現還真沒別人可以託付。他不由得在心裏歎氣，只好矮子裏拔將軍，挑一兩個稍微靠得住的出來。

　　這時他突然想起他們這禮拜要在那個兼職的群裏搶活，便打開手機想問問搶沒搶到，萬一人家恰好也有工作，他還得重新挑。

　　結果一句話還沒發出去，群裏先閃出一條消息，是二哥發的：臥槽小五惹了林爺，怎麼辦！

　　群裏瞬間炸鍋。

　　老三：臥槽他怎麼會惹林爺，你們現在在哪？

　　暴富：你和他是在一起嗎，你怎麼知道的？

　　二哥：沒在一起，我媽讓我下樓買東西，我看見的。

　　小六：在哪？

　　二哥：就在小超市旁邊。

　　老三：幾個人？

　　二哥：他們兩個，小五一個，沒動手，好像在說事，我看小五的表情不太對。

　　老鷹：等著。

　　周黎發完這一句，起身出門。

　　季少宴見他表情不對，從沙發上站起身，有些探究地看著他。周黎換鞋的時候掃見狗大爺，看一眼牆上的表，發現快要到中午，便乾脆抱著他一起下去了，反正那邊才兩個人，肯定打不起來。

　　他默默翻著資料，覺得有些棘手。

　　和他們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相比，林爺那是真正的黑澀會，尤其是他身後的二爺。

　　二爺是相滿鎮的人，但活動區域卻是一半的柳西區和緊靠柳西區的衡平區。

　　衡平區比他們這個區繁華數倍，占地也廣。

　　在打黑不嚴重的那個年代，二爺憑著狠戾搶下了大片地盤。如今國家管得嚴了，二爺也跟著與時俱進的漂白，據說他人脈極廣，經常包攬工程，衡平區那些高級會所和夜總會什麼的都是他的產業。

　　而林爺正是二爺的左膀右臂，他們有幸遠遠地見過一面，因此能認出來。

　　這些大佬對原主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誰知竟猛地對上了他們。他們現在明面上雖說合法了，可背地裏怎麼樣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小五這事要是能擺平還好，要是不能……那就麻煩了。

　　周黎邊想邊皺眉。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五的家庭條件不好，是這些人裏最穩重的一個，而且小五平時話少，一旦開口就一錘定音，先前決定陪他一起打工的就是小五。

　　這麼一個孩子，到底怎麼是惹上林爺的？

　　周黎實在想不通，便加快腳步抵達目的地，見二哥和附近的老三也趕了過來，每個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林爺掛著個“爺”字，其實只有三十多歲。

　　他穿著簡單的T恤和休閒褲，頭髮也是規矩的黑色，忽略掉手臂上的紋身，他看上去一點都不黑澀會。

　　此刻他正叼著一根煙，像看一盤菜似的看著眼前的小崽子們，察覺又有一個人過來，抬頭一掃，頓時一怔。

　　他眯起眼，笑道：“這也是你們的兄弟？”

　　二哥幾人一齊扭頭，當即喊道：“鷹哥。”

　　“哦，鷹哥，”林爺蠻感興趣地打量周黎，“聽上去，你是他們的老大？”

　　周黎對上的眼神，眼皮立刻一跳。

　　作為一個混過會所、也被男男女女追過的大少爺，他太明白這種眼神代表什麼了。

　　等他問完事情的經過，他就只剩下抽嘴角的衝動了。

　　事情非常簡單，小五走在路上正抽著煙，突然被撞了一下，導致他撞上旁邊的林爺，把人家的T恤燙了一個洞。那件衣服是林爺新買的，一萬二，林爺很大度地把零頭抹了，賠一萬就行。

　　說白一點，林爺這是有點特殊的愛好，看上了小五，所以下個套想玩他。

　　還好，能用錢擺平的事都不叫事。

　　周黎見林爺盯著自己的目光越來越直白，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開始給對方下套，為難道：“這……一萬塊錢不是小數目，他家那個條件吧……也不太好告訴家長，只能我們自己想辦法，我們都是學生，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林爺能不能寬限幾天？”

　　“哦，寬限幾天……”林爺把煙踩滅，掏了一根新的出來。

　　周黎頓悟，把二哈交給小弟，找他們要了打火機湊過去給他點煙。

　　林爺近距離看著這張臉，笑著吐出一口白霧：“你想寬限幾天？”

　　周黎道：“三個月？”

　　林爺“哈”地笑了一聲。

　　周黎道：“那……那要不一個月？”

　　他祈求道，“林爺您行行好，一個月行不行？”

　　林爺道：“你要是拿不出來呢？”

　　周黎道：“那到時候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如果林爺看得起我收我當小弟，我就給您當牛做馬，翻倍把賬還清！”

　　季少宴：“……”

　　你真傻假傻，沒看出他是什麼意思嗎？

　　小五在那邊也急得快哭了：“不行！”

　　林爺充耳不聞，愉悅地哈哈大笑：“那你別等以後，現在就給我當小弟得了。”

　　周黎道：“這可不行，現在才還一萬，我給您當小弟要還兩萬。我前不久剛找到工作，一天一百五，推銷出去東西還有提成，萬一我運氣好，提成拿得多，這不就能還賬了嗎？”

　　林爺再次被逗笑，覺得這小孩傻得可愛，實在太有意思，痛快道：“行，我給你一個月，實話告訴你，他家什麼情況我早就知道，你要是敢賴賬，我就拿你兄弟開刀。”

　　一個月後就會恢復豪門身份的周大少一臉的認真，保證道：“放心吧林爺，我這人說話算話！”

　　林爺笑著掐一把他的臉，和同伴離開，很快上了一輛車。

　　同伴都知道林爺的愛好，也覺得那小孩挺有趣，便笑著恭喜了林爺一聲。

　　林爺笑道：“先查查他。”

　　同伴點頭應下。

　　他們向來謹慎，玩可以，但得弄清對方的底細，免得惹上不該惹的人。

　　林爺道：“對了，二爺說的貴客晚上幾點來？我晚上還有別的事呢。”

　　同伴道：“好像是七點。”

　　林爺道：“這麼早？”

　　同伴道：“說是要當天就回去，所以早來一會兒，林爺知道是什麼來頭嗎？”

　　林爺道：“市區的一個貴少爺，背景大得嚇人。”

　　同伴好奇：“那他找二爺幹什麼？”

　　林爺道：“說是想讓二爺用他的人脈幫著找個東西，具體找什麼還不清楚，晚上就知道了。”

　　汽車拐過一個彎，揚長而去。

　　周黎目送它消失，這才回身去抱狗大爺，見對方正盯著他，目光特別嫌棄。

　　他眨眨眼，急忙抱過來擼毛：“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買飯。”

　　你現在還有心情管我餓不餓？

　　季少宴最後盯著他看了一眼，扭過頭，不搭理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周黎：這大爺越來越難伺候了，是不是我給的愛過了火？